“哦,是月信。”杜月兒在一邊先飛紅袖恍然,便呶嘴朝向另外一邊,“喏,那裏有的是玉扣紙,就當揩屁股一般,用它揩淨就是了。”
唐槿雲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就在剛才如廁的一角的偏上方有一小木板塊凸出來,上麵承放著的就是一疊草紙模樣的東西,隻怪自己剛才顧著護理貼片,沒有注意上。
“姐,你這個月來了?”飛紅袖不由驚訝地問。
“嗯,”唐槿雲輕應了她一聲,臉上霎時泛起了一朵紅暈,煞是好看。多少年來,她一個人也很少有機會向人坦露她的私情。
“嗬嗬,算一下,我的也快要來了。”飛紅袖見她願意分享這麽私隱的事兒,顯得特別高興,便也說出了自己的來。
一下子,馬車裏便又成了閨車密語的秘密基地。杜月兒和令狐煙也不免被她們拉了下水,和她們在一起聊起月信的糗事奇聞,快樂了一個下午。
黃昏時分,斜陽迷蒙,秀女車隊路經一條小河流,河水滔滔而過,波浪暗湧細翻;馬夫要把馬匹牽到河裏飲水刷馬,大家便趁機下了馬車,遊覽一下這塊陌地的風光。
飛紅袖一旦聽說能夠停下來休息一會兒,連忙笑嘻嘻地跑去找飛紅雪;杜月兒也要下車去看看,便邀唐槿雲同行,唐槿雲則因為月信將近,笑著婉拒;過不了一會兒,令狐煙也抿著嘴站了起來,細聲地邀請她下車,她依然一一婉拒。
“你們去吧,我不想動,就趴在這裏看就是了。”轉而,她果然趴向了小窗,朝河邊的秀女們看去。
但見她們有的輕掬清水,洗搓小手;有的幹脆脫去裹腳布,蓮足玉露,濯水漣漣;有的多愁善感,摘花隨水寄意……,每個都孩童般想在這難得的休息期間,表達一下自己難捺興奮的情感。
唐槿雲反而是奔波慣了,想趁這休息的期間,靜靜地休養一下。把目光從她們身上收了回來,又隨意投向別處,無意中瞥見不遠處的馬承宣,正燦然地朝她露齒一笑,真誠而敦厚,給人一種認真而負責的感覺。
她自然地報以他莞爾一笑,不料,卻把他給吸引了過來。
“亙小姐,回城以後,馬某從仵作的口中得知,朱前輩之前確實患有心跳病,真正的死因是因為當時心跳過快,”馬承宣騎著馬地來到馬車旁,朝她抱拳一揖地說,“原來這一切還真的與亙小姐無關,之前誤會了,還請多多包涵。”
“哦?”唐槿雲感到意外的不是朱前輩的死因,而是馬承宣的坦誠。要是在現代,一個手握全城上千警察的局長,肯定不會這樣子向她低頭認錯。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不算跟她無關。瞧當天朱朝天那運功的樣子,倒是挺正常的,很有可能,是她的電棒刺激了他的脈搏心髒,誘發他心跳病發作了;要是這樣,她就脫不了幹係,不是故意殺人也成了間接殺人。
唐槿雲沒有接受他的道歉,一邊回想著,一邊緩緩地跟他分析,瞟了他一眼,然後又直接簡單地承認,“是我間接害死了他。”
“呃……”馬承宣本來是前來道歉,不想唐槿雲卻也真誠地道出原委,反而承認了間接犯罪,倒讓他感到有點迷惑不解。
“你們這裏,間接殺人,都會有什麽懲罰?”當分析完自己的過失,唐槿雲倒是落落大方願意負上一些責任,反向地朝馬承宣請罪;算是讓他回去好交差,至於將會去牢獄還是發配邊疆,她現在已經回複孑然一人了,天涯海角也就無所謂了。
“這,本朝的間接殺人定罪綱要隻有一條,那就是設計陷害,借刀殺人;但你明顯不屬於那種,因為你有證據證明,你那東西的原意是不殺人的。”馬承宣深思熟慮了一番,還與唐槿雲一個公道。“倒是朱前輩,他患有心跳病,大夫也告誡他不要再運功對戰了,這樣也是一種誘發病發的原因。”
他的分析,他的誠懇,又是令唐槿雲大感意外得很。她聽小玉她們說,隆城裏的捕快是這樣那樣的壞,可這總捕頭又怎麽偏偏的這麽正義及公道了?
“這樣吧,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跟我說一聲,我一定會幫忙的。”她怔了半晌,才嫣然一笑,贈給他一個友好的承諾。
讓馬承宣雙眼不由也大放光芒。
忽然間,河邊那群秀女中不知誰一時興起,竟然挽袖掬水灑向天空,那水滴漫天灑下,濺上了別的秀女身上,人家也不甘示弱,以袖沾水,便要把水甩回過去,這樣一來二往,場麵頓時鬧得像炸開了鍋,把唐槿雲他們的視線也吸引了過去。
霎時間,夕陽下,歡聲笑語連天,長袖舞影連翩,煞是讓一旁的捕快賞心悅目,同樂其中。
“哎呀,不好了……有人投河自盡了!”一道力竭聲嘶的女高音突然劃破了長空,震得大家耳朵都快要聾了,河邊玩著的那群秀女也一下子愣住了。
“快去救人!”遠處的飛紅雪連忙招呼上其他捕快,自己也身先士卒,奮勇當先地淩空飛向事發的地點,馬承宣也臉色大變,策馬而去,連告辭也忘了跟唐槿雲說。
唐槿雲盡力把頭探出窗外,卻也隻是看見飛紅雪乍起乍沒的大紅披風身影,河麵上的情況被眼前大批湧過去的秀女捕快遮擋著,無法看得清楚。
須臾,縮回頭去,抬眼望著那遠處嫣紅的落日,心裏不由黯然一歎,這恐怕是一個貞烈女子不甘屈服強權之下的悲慘故事吧?再反省自己,就算以刀定全城,想把貞烈留人間,可最終也沒有釀成大悲劇,而選擇了妥協隨大流,這到底是哥哥沒有給她貞烈的底氣,還是她本身就沒有那個勇氣呢?
她想,這個投河的秀女,估計就比她強多了。
不一會兒,遠處密集的人頭忽然從河裏到岸邊湧起一陣韻律的攢動,捕快們似乎把人給撈了起來;隨即,飛紅雪一聲令下,全部秀女都得提前結束休息,全部都得回到車上去,老實地呆著。馬承宣便策馬沿路傳令下去。
唐槿雲盯著他的背影怔看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