亙雲庭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便在她的耳畔輕呼起來,等唐槿雲轉來茫然的眼神,他不由拉下一臉的黑線,“你不是想說你不會吧?”
“你會遊泳?”唐槿雲微微一怔地問。
“會,小時候在河裏遊過。”亙雲庭連忙點了點頭,見她並沒有驚奇起來,馬上又保證地說:“放心,淹不死人。”
唐槿雲不由報以他莞爾一笑,亙哥哥能夠會遊泳當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她沒有選擇泅渡,並不是擔心他會不會遊泳的問題,而是那水流湍急,她也不敢妄自以身試水,因為人在水中,隨波逐流,身不由己,哪怕你是菲爾普斯,恐怕也得在這陰溝裏翻船。
亙雲庭在等唐槿雲作決定的時候,右邊的崖上、草莽上,其他的草叢裏,出現越來越多的捕快和軍士,裏三層中三層外三層的,槍戟林立,人影幢幢,黑壓壓一大片,像一堵浮雲般緩緩地朝他們移過來。
他在想,隻要自己能閉氣潛水,再由神通廣大的唐槿雲點撥一下,照顧一下,兩人肯定能夠可以遊過對岸,逃離他們的包圍。但見唐槿雲遲遲沒有行動,也不由他急忙地催促起來,“怎麽了?趕快走呀,你還在思謀什麽?”
“不行的,水太急,太危險了。”唐槿雲隻好告訴他實情。
亙雲庭再瞟了一眼崖下洶湧的激流,撞上澗中的岩石上,碎成一瓣瓣浪花的情形,心裏其實也有點發毛。但如果不這樣逃離,那還有什麽辦法?
他下意識咽了一口口水,指著那些捕快和士兵,皺眉地問,“那現在讓他們圍起來,就不危險了?”
“不,”唐槿雲轉過頭去,冷眼盯著那些士兵緩慢的腳步,心裏卻反而踏實了,她娓娓地向亙雲庭道出自己的策略,“從他們剛才敲山震虎的警告和光說不做的勸告中,我就知道他們是要想活捉我們,這也就是他們沒有一下子衝上來,把咱們亂刀分屍的根本原因。”
“哦。”亙雲庭依她這樣一分析,腦子也清晰了起來,“這樣一來,他們就投鼠忌器,反而對我們有利了,也就是你堅持要防守的主要原因吧?”
唐槿雲點了點頭,“沒錯,這也就是他們剛才為什麽以索替刀的原因,他們想要把我活捉了,再來抓你。而我隻要不讓他們抓起來,一時間他們也奈我們不何。”
亙雲庭恍然,“我懂了,就算你防守失敗了,咱們也隻是落得被抓的下場,危險確實不大。”
“可是,什麽叫一時?它不是暫時的意思嗎?”亙雲庭身為書生,最懂咬文嚼字,話到嘴邊,心中也忽然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唐槿雲卻在此刻緘口不語。對於這防守的負麵影響,亙哥哥知道的越少,對她越有利。剛才她跟他分析了一通,目的也是安撫他剛才那慌亂的心;要是再跟他提起那“一時”的負麵影響,恐怕又會引起他另外一番驚恐。
這時對麵飛紅雪的身邊,又出現了一個將軍般渾身鎧甲的中年漢子。他便是守備大人的校尉,負責率領二千兵馬前來助陣,他待士兵都分九層一一列隊站好,把唐槿雲團團給包圍起來,才上前來詢問一些之前他沒有看見的狀況。
馬承宣便向他一一陳述了剛才的經過。
末了,飛紅雪叮囑他:“她就是皇上要的秀女,凡事以不要傷到她為要。”
他朝唐槿雲這邊瞥了一眼,大手一揮,一溜口甩出一連串的兵法策略,“這個好說,隻要斷其糧草,圍而不攻,待敵勢弱,然後出奇不意,攻其不備。”
“這也不失是一個權宜的方法。”飛紅雪剛才也見識了唐槿雲隻是在眨眼間,便大破八個捕頭的“玉女飛索陣”,輕傷了兩人,五人被捆,一人重傷,倘若他再采取過激的策略,激怒亙小姐,要麽就是繼續傷及同僚,要麽就會傷及亙小姐,無論哪一邊受傷受害,都於他絲毫無益。這一場追捕,早注定了最後的結果就要采用懷柔策略,達到兵不血刃,兩全其美的收場。
而陳校尉這樣的提議恰好也和他的想法一致,便也提高聲量,朝唐槿雲這邊嚷來,“既然亙小姐也如此冥頑不靈,那麽,咱們隻好再等一晚了。”
他的意思也是圍而不攻,讓唐槿雲他們最終以饑腸轆轆的姿態,趴著向他們請降,他便可以手到擒來,易如反掌,隻不過,這一策略得花上他一些時間;這樣一來,他想要早些上路的計劃又要延遲了,他心裏的憂慮不由隨著自己的決定而竄上眉頭。
這時候,白昭南也抱著劍走過來,淡淡地說:“若是這樣,要能在等候當中加上濃煙熏敵,也許會加快他們投降的進度。”
濃煙嗆喉,涕淚流零,任是大俠高手,也難以隱忍,更何況是一介書生?飛紅雪聽了,不由愁眉一展,馬上同意下來,“白老弟說的好,那就麻煩陳校尉馬上去安排操辦。”
陳校尉當下抱拳一揖,領命退了下去。
而在崖邊的兩人,聽了飛紅雪剛才那一聲嚷嚷,也不由怔了一怔:他這話倒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再等一晚,那接下來還打不打呀?
亙雲庭抬眼望了望天色,已經將近黃昏,天際紅霞遍布,夕光斜入,正是“夕穀”當紅的時刻,染在小木屋上,顯出一抹斑駁的玫瑰紅,越看越是耐人尋味;他尤其懷念屋內的濁酒、熏肉等獨有的風味,可惜此刻咫尺天涯,鞭長莫及;若是讓他在這裏困上一晚,又冷又餓的,他會受得了嗎?
想到這裏,亙雲庭也不由得莫名地躁動起來,也許他個性再強,也畢竟是個公子出身,再怎麽知書識禮,也沒有受過挨餓受凍的苦。
唐槿雲剛才對亙雲庭說的“一時”其實就是這個意思,一時之下,飛紅雪可能不會再攻擊他們,可是,倘若他圍而不攻,等他們餓肚子了、打盹了,再來個手到擒來,那麽他們可就岌岌可危了;這要是都跟亙哥哥說了,他還不慌裏慌張嗎?
“哥哥別急,我有吃的。”對於吃的這一點,唐槿雲倒是很有信心地對亙雲庭說。
“真的?”亙雲庭聽了,心裏也踏實多了。
唐槿雲頭也不回地點了點頭,雙眼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麵,留意著他們最新的情況。對於陳校尉的退下去,她也不由疑竇叢生。她估計,憑他們的來頭,絕不會就這樣幹坐著等,什麽也不幹。
對,他們的背後一定有陰謀,那將官退下去一定是去準備了。
想到這裏,她反而收回了對飛紅雪那邊的注意,開始分散精力,留意著其他兩邊的異動。心裏在用換位思維思忖著假如是她,會怎樣對付他們呢?
此刻天外夕陽晚照,林中傳來絲絲微風,倘若在平時的傍晚,唐槿雲定會玉立在崖前張臂捕風,閉目聆聽風動,細辨其中縷縷花香;然而此時在千人的圍困下,她還哪裏來的這份閑情呀。
可就在這一刻,微風中忽然傳來一縷焦味,仿佛不知誰的衣裳燒著似的,直鑽唐槿雲靈敏的鼻子。
“什麽燒著了?”她匆忙回顧自身,卻沒有什麽發現,再想看看亙哥哥的,亙雲庭此刻卻一指東邊的樹林,朝她嗬嗬一笑,“是那邊起火了。”
她連忙循指看去,果然發現在那樹林嚴陣以待的士兵中,最前麵的那一層,有數十個士兵正在點燃數堆的濕草堆,一股股的濃黑的煙霧頓時有如魔爪一般悠然地朝她伸來。
“不好……”她意想不到飛紅雪背後的陰謀居然就是煙霧,他們想利用煙霧把他們熏得涕淚流零,然後哭著地向他們請降。
她連忙想快步上前阻止,可就在這一刹那,眼前忽然人影一閃,飛紅雪、馬承宣及白昭南三人已經佇立在草堆旁,朝她拉開了繩網,準備趁她跑來之際,讓她自投羅網,活捉了她。從而起到阻止她上前破壞的作用。
唐槿雲見識過這三個高手的厲害,看見他們突然橫加阻止,她也不敢和他們一下子正麵衝突,而想要繞過他們的話,看來得花上一些心思去籌謀一下。
當下腳步也不由遲疑了下來,呆看著那煙霧越來越濃,很是感慨,這時代的人也挺聰明的,懂得用像煙霧彈之類的東西,困熏目標,達到不戰而屈人的目的。
想到煙霧彈,她腦海中不由得靈光一閃:誒喲,我真笨,他們會用煙霧彈,我就不會用閃光彈嗎?
當下她馬上想到了要繞過那三大高手、兵不血刃的辦法,就是用閃光彈,把他們的眼睛閃瞎了,她自然就來去如風,如入無人之境了。
想到這裏,心中一喜,連忙退回亙雲庭的身邊,卸下背囊,一把白翎交給已經以袖掩鼻的亙雲庭,說:“先幫我拿著這個。”
然後,她便要到背囊的底層尋找如彈珠般大小的閃光彈,可就在這當兒,天空忽然一下子暗了下來,唐槿雲也疑為流雲蔽日,不料,當士兵們都抬頭輕呼的時候,她才抬頭瞥了一眼。
“咿呀——”紅鸞就在此刻撒嬌般嘯叫,震懾山穀;不待她一怔,它頓時挾著颶風之勢,俯衝下來,一下子把她身後的煙霧吹得消散殆盡,引得草莽狂搖,士兵們頭盔欲掉。
不等大家有所防備,陡地一下子降落在唐槿雲後麵的綠地上,雙翼一收,“呼——”地刮起十二級台風般,一下子把那些士兵捕快刮的丟盔卸甲,披頭散發,不由自主地連退數步,擠成一片,差點兒潰不成軍。草堆也不知在什麽時候被絲絲縷縷地刮到半空中煙消雲散去了。
“不要慌,趴下!隻是風而已,不要被它嚇倒了,保持隊伍嚴整!”陳校尉在背後抱著一棵大樹,卻仍然鎮定地指揮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