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些皇宮禁衛,來到唐槿雲的麵前,他忽然被眼前一襲淡黃宮裝的唐槿雲晃到了,恍惚中還以為是香苗重生了,不由乍喜還驚,神情一變再變。

“你到底想怎麽樣?昨晚你不是說我白天就可以出去見他嗎?現在倒成了連寢宮大門也不讓我踏出了?”

從這麽冷然的話語中,他不用看清楚也可以辨認出唐槿雲來,他的臉色這才選擇陰沉了下來。

“君無戲言!”唐槿雲又在他的耳畔提醒。

“是白天見也可以,但不一定是今天……”皇上轉而看著她,眼眸中掠過一絲狡黠的神色。

“你這就是在耍賴了?”然而,他的小聰明還是瞞不過唐槿雲,這一個沒有確定日期的“白天”也許是百年之後的其中一個白天,意思也可能是說,永遠,也不能再見上亙哥哥一麵了。

被她識破了,皇上也沒有否認,隻是還是木無表情地盯著她的粉臉,似乎無話可說,又似乎是有千言萬語要說。

“你耍賴?那我就不用跟你君子協議了——”唐槿雲確定了昨晚一時心軟中了他的緩兵之計,這下子,她就是飛也要飛出皇宮去。

正待作勢欲飛,不料,卻被皇上的大手輕輕一按。

“如果你執意要去見他,我就重提他的欺君之罪,保證他滿門抄斬,連他的親妹,唐槿軒也逃不掉。”他輕描淡寫地說著,語氣中卻隱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神聖。

這自己一去,他就重提舊案,要置亙家一家大少的生死?經曆過楚府一家上下被血洗,林皇後一族被坑殺,她確信皇上有這種能力及暴戾。

可是,這就很明顯是在禁錮她了!讓她一輩子也甭想走出這個皇宮。

念及熱情的月娘、大方的亙莊主、美柔的亙秋韻……她猶豫了一下。皇上的意思很清晰,就要她為自己行動的抉擇負上全部責任。

也就是說,亙家的命運之繩,已經有一關捏在她的手中。若然她堅持出宮,那命運之繩就會斷裂,亙家的命運就會因此而湮滅!

“你是個卑鄙的人!”扔下了這句話,最後她還是選擇了轉身返回寢宮中。

皇上萬般無奈地望著她的倩影,嘴角緩緩地浮起一絲獰笑。隻要他的計劃得逞,而無論因此擔當成什麽罪名,或是人格聲譽有什麽破損也不管了。

好事不出門,醜事傳千裏。很快,這數百名禁衛禁止貴妃出宮的鬧劇便傳到了飛紅雪的耳中,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到亙雲庭的心裏。

“皇上以你的罪名為由禁錮了她,你們可能一輩子也見不上麵。”亙府的大廳上,她最後還不忘了在亙雲庭的碎心上狂踩了一番。這下子,難得皇上也跟她不謀而合,從中阻止著他們見麵,她還不幸災樂禍?

亙雲庭剛用著膳,嘴裏的飯也隻是咀嚼了一下,然後聽見唐槿雲這個消息,嘴巴就呆著,一直沒有動過了。

他也萬料不到,皇上這對唐槿雲的喜歡,已經升級到了這麽自私的寵愛了,就連見上他一麵也成了一個奢侈的要求了?

但是,在這個消息上,他起碼看見了唐槿雲的行動是主動的,感受到了她也有著同樣迫切想要見他一麵的衝動。

他一動不動的眼神背後掠過一絲感動的情緒,不由自主地有淚盈眶。

唐槿雲不能出宮見他的原因卻是因為要維護著他亙家的全家性命,這更堅定了她對他的那份感情,仍然維係在他亙家的小妹上,一步也沒有踏出家門!

在血緣方麵,他是無法真的讓她成為小妹了,但是,他還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她成為他亙家的一分子的!

“她不能出來,那我就進去找她!”他狠狠地把嘴裏的飯咬了一口,就像要咬斷他們之間的所有障礙的樊籬荊棘。

“你敢?”飛紅雪轉過頭來吃驚地望著他,眼睛裏閃現著由愛生恨的怨光,轉而,她冷冷地輕笑了一聲:“我也許真的不是她的對手,但是,我絕對是你的對手。”

最近她也不知怎的,總覺得有種慢慢會失去他的感覺。這感覺從他們回京的時候就開始萌現了,在皇陵的靈堂前,唐槿雲朝她拔刀的時候更覺得強烈。

這些天來,亙雲庭一直或直接或間接地拒絕著她,無論她如何的獻媚獻身獻殷勤,就是無法動搖他對唐槿雲的一片忠貞;如今,那話由他的嘴裏說出來,更是把他的忠貞在她麵前提到了極點,她又豈能不怒火中燒,直想拔劍阻止。

“連你也要殺我嗎?”但是,亙雲庭卻淒然一笑。

他和唐槿雲之間的感情犯著誰了?為什麽飛紅雪插足進來,皇上也要插手了?

皇上以他威脅著唐槿雲,飛紅雪也打算讓他死也不能見上她一麵?他跟她的感情還沒有上升到至愛,就已經被斷定為生死戀了?

他本想優哉悠哉地跟一位女子一輩子地看日起日落,談天說地風花雪月,也需要用性命去交換嗎?

他是不是在逆天而行了?正走向了一道自我毀滅的深淵?

“你別以為我這是在恫嚇你,”飛紅雪站起來,轉到他的麵前逼視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我得不到的人,我不會留給那個賤女子的!”

亙雲庭凝視著她那冷漠背後的脆弱,不由同情地歎了一口氣,耐心地解釋說:“強擰的瓜不甜。你,我是喜歡的,但是,不可能是成親生孩子那種,那種叫什麽,是叫愛吧?現在我們之間沒有這東西,起碼我沒有,你懂嗎?”

“我不懂,她隻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小女子,憑什麽比我這個出身顯赫家族的人還要權高一等,技勝一籌?”飛紅雪卻執拗地清叱,轉而又冷血地重申,“在其他方麵我都輸給她,這一次,她越是想要你,我就越是不給!”

飛紅雪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著沾著他是今科狀元的光,然後繼續她一路上的榮華富貴,霸占著他,不完全因為愛,更主要是要擊沉唐槿雲,她就可以一家獨大,青雲直上。

亙雲庭也慢慢知曉,他在她的心裏麵其實就是這樣一枚政治權力的棋子,不是兩情相悅;廣義地說,她也想跟他來一場政治聯姻,繼續鞏固著她飛紅家族的榮耀!

不因為愛!

亙雲庭苦笑了一下,硬是把嘴裏那口飯咽了下去。十年寒窗一朝得誌,但這口飯卻不是其他人想象的那麽好吃。

用完膳後,他就在簷下找張竹搖椅來躺下,任憑著飛紅雪怎樣依偎在旁邊冷嘲熱諷,他也假寐不理,反正飛紅雪那樣子,嘴裏也吐不出什麽象牙。

楚府不能住了,他也想住在吏部大院內,但飛紅雪卻堅持要讓他住到這裏來,吏部大院的小吏也聲稱,有大宅院住就不要跟他們搶了;沒辦法,他隻好先隨飛紅雪住下,等領了俸祿再考慮買間小院。

休息了不到半個時辰,忽然府門大開,皇上的欽差從外麵耀武揚威地走進來,瞧他手裏拿著聖旨的樣子,飛紅雪也不敢怠慢,連忙搖醒亙雲庭,兩人匆忙回到廳裏跪迎。

“下麵跪著的可是亙大人和飛紅大人?”欽差先驗證一下他們的身份。

兩人都出聲稱是。

欽差隨即開腔誦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得知亙雲庭大人和飛紅雪大人情投意合,兩情相悅;特由皇上主婚,命兩人即日結為秦晉之好!婚後的飛紅雪大人將辭去一切官職,賢淑持家,亙雲庭大人則可以升為吏部侍郎,欽此!’”

是皇上賜婚?亙雲庭聽了不由腦子一下子懵了,怎麽會是這樣子?再看旁邊那位妖女,一聽到是皇上主婚,不由連忙笑得眼眯一條線,連忙向欽差跪謝,接下聖旨,重看了一遍,心裏更是喜滋滋的,把它束之高閣,供奉到堂上神位前。

然後又賞了些銀子給欽差,那幾個欽差這才大搖大擺地走了。

“嗬嗬,皇上真是知我心呀,竟然賜婚了!賜婚了……”欽差走後,飛紅雪不由喜得在亙雲庭眼前手舞足蹈起來。

這下子,皇命難違,她可就要跟亙雲庭修得正果了!一切功名利祿也將會唾手可得。

正是因為這樣,亙雲庭臉有難色,好艱難才站了起來。

“皇上這不是在成全你,是在刁難我。”他灰心喪氣地朝椅子走去,嘴裏喃喃地猜測著皇上的意圖。

“嘻嘻,我知道呀,他的意思是想隻要你和我成親了,就不會再想他的貴妃了,這下子,皇命難違,你逃不掉的,哈哈哈,天助我也!”飛紅雪得意忘形地時而高呼萬歲,膜拜天地。

“有值得這麽高興嗎?聖旨說可要你辭去一切官職,賢淑持家……”亙雲庭也被這聖旨弄的整個世界也一下子陰沉了下來,萬念俱灰;嘴裏仍然念叨著這道聖旨的含意,絕對不是那麽的簡單。

可他還沒有說完,飛紅雪已經戛然停止,臉色變了一下,連忙跑回堂上打開聖旨,讀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呀!可惡,皇上竟然想趁此把我削官為民?”待領悟了皇上的第二層意思,她也不由杏眼倒豎,柳眉一挑,抬眼望去,滿天飛舞的金銀財寶、錦旗牌匾等飛入那橫梁立柱之隙,磚牆青瓦之內,轉眼成了一些普通陳舊的磚頭瓦礫!

這還了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