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雲!”

亙雲庭也實在不忍心她再造殺孽,隻好挺身而出,為自己因為猶豫而造成的過失而贖罪;隻是,唐槿雲那碧綠的眼睛緊盯了他好一會兒後,陡地兩眼一翻,整個人也突然鬆了手的麻袋似的萎縮倒地,他連忙悲喊一聲,一個箭步跑上前抱住了她。

“沒事的,你會沒事的……”他一手抱著她,另外一隻手也不閑著,連忙幾下拂指,封住了她胸前的幾個大穴,免得毒性擴散,及時替她護住了心脈。

然後把她抱了起來,直往城衙的公堂裏去,隨意在耳房裏找到了一個床位,讓她平躺下來;再從她的背囊裏抽出那半露在外麵的紅鸞翎羽,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梳理了幾下。

不一會兒,唐槿雲那滿頭的綠絲果然漸漸地還原回原來墨黑的發絲。

然而,這樣子還不行,這樣做也隻能治標不治本。亙雲庭盯著她那還沒有還原的碧綠眸子,傷心欲絕。

“怎麽了?她怎麽了?她沒事咋會中毒了?”這時候,飛紅雪也跑進來焦急地問。

亙雲庭陡地聽見她的聲音,也不由無名火起,轉過頭來劈頭就罵,“你來幹什麽?是想要看她死了沒有嗎……”

“我……”

“你今天為什麽要換回女裝?你為什麽要真的氣她?”亙雲庭憤怒得霍地站起來,一把搶過她的話茬,咆哮如雷地朝她吼去,“好了,現在你看到了,她醒不過來了,也許會中毒身亡,也許會一睡不醒,你滿意了吧?”

忽然寒光一閃,飛紅雪一把劍尖直指到他咽喉前的半寸之處,語氣也冷若冰霜,“亙雲庭!你要是敢再罵,信不信我連你也殺了?”

“殺吧,你平生殺人無數,也不在乎多殺我一個,”亙雲庭滿臉悲愴地鄙視了她一眼,視死如歸地反而朝她的劍尖迎了上去,“你殺吧,你的心除了功名利祿,根本一點東西也沒有!”

“你——”飛紅雪又氣又惱地急忙把劍往回抽,也正要想回罵他,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轉過頭看去,卻是大將軍也已經匆匆地趕來探視情況,但看見他們這樣子,也在門檻前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飛紅雪換回女裝的本意也隻想著氣氣她而已,想唐槿雲平時那麽想的開,斷不會那麽小氣死了;卻意料不到她竟然身中劇毒了,這到底是怎麽中的,她還不知道,可也不想唐槿雲就此死去。因為,她畢竟還是貴妃娘娘,如果讓人告密是她氣死了貴妃娘娘,那麽,她的人生也會就此劃上了句號,她之前所有的計劃和目標都得化為泡影。

唐槿雲臨死了還把她扯落水去,這女子,她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夠完完全全勝過她一回?

如今見大將軍來了,想必由他來問唐槿雲的情況比較合適。便隻好還劍歸鞘,走到房內的小圓桌前坐下,氣呼呼地生著所有人的氣。

大將軍見他們不吵了,也隻好訕訕地進來,輕聲地向亙雲庭詢問了唐槿雲當前的情況。

“趕快吩咐下去,幫我找些‘霸王葉’來,還有一桶熱水,一些草藥,我要把她的毒給逼出來!”亙雲庭也不忍告訴他們唐槿雲當下的情況,隻想多做一些治療盡力去搶救她。

大將軍聽了,也急人所急,連忙轉身出去吩咐其他人從速搜集這城衙,不是整座章城上下的藥鋪,找來亙雲庭想要的‘霸王葉’及一些草藥,還吩咐城衙裏的婢女從速去燒水。

半晌,‘霸王葉’幾經辛苦找來了,熱水也在此時送到,亙雲庭便把它們中和泡在一起,準備施行孫百惡的那一套,讓水的熱力把毒一絲絲地逼出來,而‘霸王葉’則及時見縫插針的進補她的元氣精力。

做完了一切的準備工夫,他屏退了所有人,就是退不了飛紅雪。

他要替唐槿雲褪去破碎血染的衣裙,飛紅雪見狀,連忙跑過來,一把按住他的手,臉紅耳赤地問他想要幹什麽。

“我現在是個大夫,跟病人治療很正常的。”亙雲庭表示他也是被逼出手的。

“你……,你轉過身,我幫她脫……”飛紅雪漲紅了臉,硬是要搶著不讓亙雲庭做。

不料,亙雲庭卻嚴詞地拒絕了她,“不!這衣裳你會脫,可是,她裏麵那套黑色的,你就可能不會了。”

“你在胡說什麽呀?”飛紅雪不信邪地快速替唐槿雲脫去了外麵的宮裝衣裙,一旁的亙雲庭小心翼翼地把唐槿雲的背囊放到了一個安全平穩的地方——他知道,平時的唐槿雲最緊張就是這個背囊包包了。

然而到了唐槿雲的黑皮緊身衣的時候,飛紅雪果然渾身也找不到一道開縫、一顆鈕扣,急得她也滿頭大汗的無從下手。

亙雲庭在替唐槿雲脫去了一雙長靴後,才白了她一眼,把唐槿雲翻過身來,從後麵的領口裏找到了拉鏈扣,“咻——”地一聲暢通的聲響,一下子把唐槿雲的肌膚全露了出來。

最後兩人也就讓唐槿雲戴著胸罩和內褲進了浴桶,飛紅雪這才稍稍安下心來,卻仍然在一旁監視著,寸步不離。

這一晚,亙雲庭一晚難眠。也一連替唐槿雲推宮過血了好幾遍,每隔一個時辰就推一次,嚴守著她心髒周圍不被紅鸞的毒素入侵。

可是,這法子孫百惡已經試過了,仍然沒有把它根除幹淨。他目前所做的,也隻是僅僅護住了唐槿雲的心脈,讓她暫時保住了性命。

是夜,大將軍從城衙的廂房裏抓到了藏匿起來仍然顫抖不已的杜堅南,也把城衙的官員救出來了。

翌日,章城裏裏外外的街道已經打掃幹淨,百姓得知是皇朝的軍隊取勝了,便也如常地出來活動交易,沒有被占領多久的章城,也很快在舊城主的承諾下,恢複了本來的生機。

可是,唐槿雲還是沒有因此而醒過來,仍然氣若遊絲地命懸一線。這讓飛紅雪也感到自己的性命也是這般的命懸一線。

呼,這怎麽了?她中毒了,又關她什麽事了?幹嘛總有一種老被她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了?唐槿雲的幸福不等於她的幸福,可是,唐槿雲的生死卻關聯了她的生死。

這個女子,死也不讓她贏得輕鬆。飛紅雪心裏氣惱著,瞟向對麵一夜難眠的亙雲庭,比她更有恒心地守在唐槿雲的身邊。就算此刻不停地打磕睡,也念念不忘每個時辰著宮女叫醒他,替唐槿雲推宮過血一次。

看的她滿心也不是滋味。

怎麽她明明跟他已經強行了夫妻之禮了,看著他的心仍然附屬在另外一個女子的身上,卻還是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他們這樣算是什麽狀況?算是傳說中的愛嗎?傳說中永世不分離的愛就是這樣的嗎?

這麽深奧的問題,對於完全傾心於功名利祿的她,是無論如何也感受不了,也付出不了的了。除非時光倒流,能讓她出生在一個正常的家庭,做一個普通的小姐,也許能夠感受到此時亙雲庭心中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

然而,來不及她去細想,午後,一匹千裏馬馱來了欽差大臣,風風火火地在他們的麵前宣讀了皇上的特急聖諭:

“聖上手諭:命令章城全城上下,力保貴妃娘娘火速回京醫治;沿途一切關隘官賊不得有半點阻攔怠慢,違者可以斬立訣!”

回京醫治嗎?飛紅雪和亙雲庭也不由被嚇了一跳。

飛紅雪想,才一天半天的時間,遠在京師的皇上怎麽這麽快就知道唐槿雲的事了?到底是誰告的密,誰又能夠八百裏加急地連夜通知了皇上?

亙雲庭卻想,這回京醫治倒也未嚐不是辦法,一來宮裏禦醫眾多,也許有一兩個能夠懂得醫治的;再者,宮裏的靈丹妙藥也不少,就算不能夠完全根除,也有多不勝數的人參靈芝讓她嚐了個遍,再者……

驀然,他想到了師父那下半部的《行醫怪聞錄》,據孫百惡說,裏麵應該記錄著治療的方法,上次唐槿雲不是跟他提過那部書已經在皇上的禦書房找到了嗎?這次回去,如果向他討來參詳一下,也許會悟出根治的辦法……

想到這一點,他當下了點頭答應。連忙吩咐宮女把鳳輦駛進這耳房裏來,他要把唐槿雲連桶帶人地移上鳳輦上。沿途還要宮女太監不停地為她燒水,保持著水溫。

他要在這一路上也不間斷地給她推宮過血,力保她能夠平安趕回京城。

這一次,鳳輦給添了八匹皇宮千裏駿馬,皇上的手諭又高懸在車前,一路上風馳電掣的,倒也沒有其他兵賊膽敢阻攔,後麵的馬車也不停地給他們提供食物及熱水。

不消三天時間,鳳輦也過五州穿六城的,一路風塵仆仆地輾轉到了她的寢宮階前,皇上和太後、太醫及一眾妃子早已經急如火燎地等候多時。

看見唐槿雲坐在浴桶裏,滿臉暗綠,已經是奄奄一息的彌留之際了,皇上不由得心痛不已,連忙吩咐太醫們馬上對她進行解毒治療。

“慢!”亙雲庭卻一把攔住那群太醫,讓皇上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