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沒落在曠野中,迷茫的對岸看不清亙秋韻的點頭示意。但是,唐槿雲知道,她懂的,她會這樣做的。

那些“鶴衣衛”也無視英主的放行,自行的收拾好自己的一切以及救死扶傷,然後等待著唐槿雲回來再發號施令。

其實,這放行唐槿軒也不完全是唐槿雲的私心。倘若唐槿熙此時也在這裏,也許也會這樣做。

要是把唐槿軒直接處死了,那麽他的跟隨者肯定也會就此以他的名義及精神,憤而起義,那時候的唐國,更是一發不可收拾。這便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好處;要是把他監禁起來,更是堅定了那些跟隨者,矢意要把他救出來的決心,那時候的唐國,仍然不免烽煙四起,生靈塗炭。

如今這個完美的結局,她也不得不驚歎亙秋韻那仙子般的魅力;更是祝願亙秋韻和唐槿軒這一對郎才女貌的年輕人,能夠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將來。

而無論身在天涯海角,還是山林澤川!

搗破了這一個營帳,接下來的目標自然就是不遠處的義城了。

晨曦破雲,萬丈金光灑落大家憤恨的臉上,隨著唐槿雲的一聲吆喝,那些“鶴衣衛”頓時如黑鳥般地飛撲而去。

唐槿雲和亙雲庭也隨後策馬狂奔。

“你把我扶上馬的那刹那就肯定是他們了嗎?”亙雲庭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便脫口而出。

唐槿雲不由仰天微笑而不語。

亙雲庭的心中頓時有了答案,心中那團疑慮也在她淺淺一笑之下,煙消雲散,便肅然地感激:“謝謝你,你果然沒有猜錯,唐槿軒果然沒有把她訓練成間諜,而是把她留在了身邊;不過這樣也好,他們是真的真心相愛了,有他做她的守護神,我這做哥也自然會祝福她!”

亙雲庭言詞之間,真情流露卻又一副放下心頭大石的樣子,招來唐槿雲的一陣白眼:“你還有我這個小妹呢。”

“你呀,”亙雲庭意想不到她是在呷亙秋韻的幹醋還是在怎麽了,不由嗬嗬地在馬背上一陣朗笑,“就繼續當你的亙秋韻吧。”

不料唐槿雲卻不滿意地輕哼一聲,隨即快馬加鞭,轉眼便跟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哎,幹嘛了?生氣了?”急得亙雲庭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說錯了。

唐槿雲轉過頭來,盯了他好一會兒,才幽聲地解釋:“惱你剛才叫我唐小姐了……”

“那,改叫唐槿雲小姐好了,”原來是為了這個,她這麽一說,亙雲庭心中頓時有了底,連忙糾正地說,“唐姑娘?槿姑娘?雲姑娘?槿雲姑娘?槿小姐,雲小姐,槿雲……”

可是,唐槿雲再也沒有回過頭。沒有一句是中聽的,亙雲庭也不由被她弄懵了。

義城外,唐國的正規軍已經在大將軍的率領下趕到,正在和出陣的叛軍廝殺得塵土飛揚、旌旗蔽日;從陣內不時傳來哭爹喊娘的連連慘叫,讓人聽了也不由得毛骨怵然,汗毛倒豎。

兩軍混亂在一起,難以分得清敵我,場麵幾乎無法控製,兩軍唯有不斷地在後麵加派兵力,以奪取這場混戰的勝利;正規軍這邊,有探子但見唐槿雲趕到,便飛馬過來,懇請她也馬上派人加入戰鬥;而叛軍那邊,放下了吊橋,從裏麵繼續湧出不少的兵卒。

唐槿雲其他遠程的“鶴衣衛”在收到她的命令後,也在此時聚集在一旁,合起來約有五六千人。

假借他們混亂之便,唐槿雲覷準了那個放下的吊橋,便點頭答應了那個探子。決定來個“趁火打劫”,命令“鶴衣衛”同樣組成兩行縱隊,從她的身邊直向城門吊橋那邊殺去,把她一直保護到城門之下。

“慢著,”目睹著眼前的一直臉有難色的亙雲庭,忽然開口阻止她說,“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唐槿雲懂他說的辦法就是想著不損一兵一卒,息事寧人,要麽他們乖乖撤退,要麽叛軍乖乖投降。可是,這眼前的局勢已經勢成水火,誰若是把手伸進去,都會引火自焚,無法用杯水點冰來平息。

“沒有。”唐槿雲很無奈地回應他,“要想全身而退,要麽就袖手旁觀看著他們全部倒地不起,要麽就隻有聯手把他們都給殲滅!”

言詞中,唐槿雲也不由暴戾地吼了一聲。聽得亙雲庭的心裏陡地發毛:以前,她也隻是把對手打暈算了;可剛才在小河灘上,唐槿雲在他眼前手起刀落解決那位黑衣人的時候,卻是讓他真切地看見她第一次殺人,心裏麵總泛起一絲可怖的感覺。

也許是自己太迂腐了吧。他抬頭遠看眼前那些凶神惡煞,斬瓜切菜般的士兵,一個個正把自己誘發成惡魔,想著如何在這場戰鬥中生存下來,但凡那些貪生怕死之輩,都不無例外地率先成為刀下亡魂。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這場戰事,不是他或者是唐槿雲一聲吆喝可以製止得了的。

“鶴衣衛”依令連忙組成縱隊,開始朝陣中直插而去。他們也不愧為一流的武林高手,即使麵對著洶湧如潮的敵軍,但在命令之下,也隻好使出看家本領,把湧過來的擋在前麵的士兵一一砍殺,直接給唐槿雲騰出一條通過清潔溜溜的甬道。

可能城上的敵軍統領也發現了他們這麽一次奇特的黑衣隊伍,隨著令旗一揮,從吊橋湧出來的士兵忽然朝他們這邊奔過來的越來越多,很快就淤塞了他們的去路,任是那些“鶴衣衛”再怎樣斬瓜切菜,也仿佛源源不絕、殺之不盡。

唐槿雲雖然身在“甬道”中,但是,她決然不會把亙雲庭撇在戰場中任其自取滅亡;一直都有叮囑他緊隨著她的馬後,由她揮刀撥擋那些射來的流矢。

亙雲庭畢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目睹那些慘叫連連、屍橫遍野的景象,即使在書房內,他也一早假想到戰場上是一個怎樣烽煙四起、血流成河的情形,卻沒有現場親眼目睹的這麽深刻,這麽讓人不寒而栗。

反觀唐槿雲,那一臉微慍的杏容上、平時一雙噙滿水般柔情的眼眸,此刻正發出陣陣冷魅的寒光,技巧嫻熟地替他擋去了那些箭矢,就像為他擎起一柄保護傘似的。

“退下來!”眼前那些將領猜出她的用意,想要奪下吊橋,直逼城內,便要緩緩地把吊橋收了起來,唐槿雲忽然大聲地朝‘鶴衣衛’發出了強硬命令。

這三個字很是清晰,就是不攻反退的意思。那些‘鶴衣衛’聽到命令後雖然也有些疑惑,可是,也不敢怠慢地馬上撤回了唐槿雲的背後。

此時,唐槿雲一早讓亙雲庭也下了馬,吩咐其他“鶴衣衛”保護著他,而她則巍然屹立在馬旁,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叛軍越來越多地湧進她的瞳仁裏。

待那些“鶴衣衛”一旦消失在她眼角裏的餘光中,她陡地一下子俯下身子,從左靴裏掏出了全部的微型炸藥包——

炸藥包被點燃,在二秒的時間內飛快地墜落在麵前的叛軍中間,一聲悶雷般的轟然掠過,眼前的士兵頓時被炸得臥倒一大片,那些四散橫飛的血肉,飛矢般地朝他們濺來。

迅速把那匹馬橫在前麵遮擋的唐槿雲,毫發無傷。

“都跟著我!”眼前的士兵倒下了一大片,趁其他士兵沒有見過這麽奇特的景象在發愣的時候,她也重新縱身上了馬,一邊呼喊著,一邊又用軍用火機點燃了第二包炸藥包——

一路上,此起彼伏的“轟”然響聲雖然還是及不上另一邊喊聲震天的戰場,可是,那大片大片倒下的叛軍,卻是絲毫不比那邊戰場的遜色。

很快,唐槿雲的鐵蹄踏在那吊橋上,發出“篤篤”的清脆聲響,一馬當先的英姿,嚇破了那些還想要湧出來的士兵。他們到現在還不明白,眼前這位貴族少女到底用了什麽東西,可以瞬間讓他們的同伴紛紛倒地不起。

看見了她,他們便感覺惡夢開始朝他們不斷地湧來。如果他們有耳聞溪城城門那慘烈的一戰,他們也應該了解,那在戰場上有如梟如魅的少女,便是眼前這一位了。

匆忙掩上的城門,也在掩上的刹那被瞬間地“轟”然爆破坍塌——連城門也關不住,這下子,還有什麽能夠難得住這位神勇的少女?還有什麽難得住後麵洶湧如潮的一眾武林高手?

進了城後,“鶴衣衛”迅速控製了城門樓及城衙裏的文武官,救出了不願投降的舊城主,然後又悄無聲息地大片隱去——他們就是這樣的不為世人所知、不得帶走半點功利。

舊城主感激著他們從天而降把他們救出來,聽從亙雲庭的建議,重新穩坐在公堂上,緊盯著堂下的反將,一起靜候後麵的將軍引兵進城,把其他戰場上的叛將一一獻上來受審。

片刻之後,灰頭土臉、滿身是血的大將軍趕到城衙,發現兩人氣定神閑地坐在公堂上,堂下滿是那些叛將官,不由得一怔再怔,愣是沒有發現他們是怎麽後來先到的。

倒是其中一位大紅披風的將領,鶴立雞群地站在人們中間,噙著一絲冷冽的微笑,讓兩人見了也不由得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