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亙雲庭便連夜升堂,召來全城的百姓商家參與,著師爺整理宣讀一下如今盆城城衙的各種數據,當場便跟百姓商家立下了官不擾民的契約,還號召了百姓商家弟子可加入官兵,待遇一切從優等政策,頓時贏來了大家的心悅誠服,拍手稱好!
唐槿雲深居後院內能聽得見公堂上掌聲雷動。倚在欄杆旁也不由從心裏笑了出來。借一水,天空海闊任魚躍,得一翼,三山五嶽聞虎嘯;這下子,亙哥哥算是人盡其才,適得其用了。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去?”亙雲庭忽然遠道而來到了她的身後,輕聲溫柔地關切。
“我想,你的政綱雷厲風行,我相信我們很快就又起行了。”她傲然地扭過頭,任晚風細數她滿頭飛散秀發上黑得的亮光星子。
“還不行啊,現在還缺了些核心領導班子,但觀他們的素質,想從下提拔是不可能的了,得另外找些德高望重的人……”亙雲庭卻仍然心事重重地回答她,怔看了她秀發飄逸的樣子好一會兒,才啞然道出了原因,“明天還走不了。”
唐槿雲再次在燈火前嫣然一笑,紅撲撲的光網柔柔地貼在她的臉上,尤顯得嬌豔欲滴:但求跟亙哥哥在一起,她就是逗留多少天也沒有問題。
亙雲庭見慣了她此般的柔美,正是這般的柔美,不知迷醉了多少人的心。他側過臉去,忽然又扭過頭來問,“隻是,我問你,剛才那些黑衣人是怎麽回事?”
“你沒有看見嗎?”唐槿雲誇張地瞪著眼睛。
亙雲庭搖了搖頭。
她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皮,“那我也沒有。”
亙雲庭的臉色頓時拉下了許多的黑線。
就算是耍賴吧。告訴他也沒用,也許他還不會讚賞有種這樣的組織。說完,她也翩然地飄回房裏去了。
翌日中午,她正在後院亭中享受著城衙家眷的供奉和本地的特產,亙雲庭突然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拉起唐槿雲就要她陪他一起到郊外走走,問他怎麽了,他就是什麽也不肯說,頂多就說了要她做保鏢。
“我就知道,那些黑衣人肯定跟你有關。”亙雲庭忽然甩出這樣的結論,估計也是冥思苦想了一個晚上得出來的吧。
出了盆城的南門,就有一條淩空拋起,直上雲霄般的蜿蜒山道,旁邊的都是嶙峋的怪石和光禿禿的樹木。
他們在山道上找了個小路口,然後乘轎而去。
一路上,亙雲庭這才道出剛才風風火火的原因。原來,剛才他在公堂上跟盆城的商家衙役一起商量由誰出任新城主最為合適,大家也都紛紛提出了一些有名望的土豪,有惡名的捕頭,從前的舊城主……
亙雲庭對其他的都不太感興趣,唯獨有人提到了從前的舊城主,倒引起了他的注意。昨晚他重溫了林天雄這十年的政績,發現都是容易中飽私囊的民建項目,為官不正。但這舊城主的政績卻是較多是沒有油水可揩的官辦項目。
要不是由別人的口中說出,他還以為這位前城主已經與世長辭了呢。所以,一旦知道他還健在,哪能不欣喜若狂地扯上唐槿雲便來這南門郊外尋人呢。
走了好半天,終於走近了一間偌大的茅廬,他們下了轎,信步走進院子裏,環視了四周簡樸的環境,但見一花白胡子的老人正在一角掄斧劈柴,亙雲庭上前便拱手相問:“請問,章天予老爺可是住此?”
那老人愣是停下了揮斧,忿然地轉過臉來,須隨聲動地朗聲回答,“老夫便是。”
雖然人似老邁,但聲如洪鍾,擲地有聲,連宿鳥也撲著翅膀受驚而去。
亙雲庭聽了,打量了他一番,倒是很滿意,又連忙朝他稟明了來意,“在下吏部侍中亙雲庭,奉命重整盆城秩序,如今唯城主一位無人勝任,得知老爺子是前任城主,特地前來相邀,希望您老能夠重掌城印,帶領盆城人民過好生活。”
“嗬,”章老人也眯眼打量了他一眼,但聞他的來意,不由曬笑一聲,然後又揮斧劈柴,“不去不去,大人請回吧。”
“為什麽?”亙雲庭不甘心就這樣被逐客。
“為什麽?”章老人重重地劈開了一根枯木,那摧枯拉朽的裂響震人心魄,像是帶著無比的怨懟,他又停了一下,扭頭朝亙雲庭笑說,“老夫是因為喝酒誤事被林天雄彈劾的,難道現在朝廷允許公堂上喝酒了?”
這在公堂裏喝酒,當然是不允許了,也難道他當年會被彈劾了。亙雲庭心想,可是,他又不能因為這樣而打道回府去。
在城衙裏,但聽有人提到他,馬上有異議的聲音陡然四起,紛紛都說他是個怪老頭,不僅亂在公堂上喝酒,還常在街頭、門檻上審案,毫無官架子和儀態可言。
百聞不如一見。如今他見這位章老爺子,年逾六旬了,還這麽的滿臉紅光,硬朗正直,剛直不阿,正是他心目中黎民百姓的父母官,他可不能就讓這一點而放棄他。
“這,這個城衙裏是不缺酒的,但是,你嗜酒的話,就下了公堂再喝吧,”他盡量地在腦海中替章老人尋找通融的方法,“或者,在公堂上,少喝一點吧。”
“廢話!喝酒如救火,不多澆不熄,小口小口那娘們的樣子,叫老夫枉為漢子,不去不去。”不料,反而被章老人破口大罵了起來。
“我在這裏天天以酒當歌的,快樂不知時日過,多愜意呀!”老人說完,果然一把抓起旁邊的一個葫蘆,仰天咕嚕了喝了一大口,然後,以袖擦須,痛快地大嚷一聲,重又拾枯枝來劈。
剛一貓身,忽然瞥見一道倩影飄然進了他茅屋的正廳裏,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裏麵就傳來“呯呯”缸瓦打碎的響聲,連亙雲庭也嚇了一大跳。
“她是誰?”章老人不由咆哮如雷。
亙雲庭隻好尷尬地說:“是,是小妹。”
不一會兒,唐槿雲一手抓著一小壺未開封的女兒紅,雙手舉著地跑出來,衝他笑說:“現在這裏沒有酒喝了,你可以跟我們回城衙了吧?”
“哎,別摔著這兩瓶,這兩瓶可是放了十年也沒舍得喝的。”章老爺子看見那兩壺酒,兩眼頓時發著青光,跑過去想把那兩壺酒搶過來,可哪有唐槿雲那麽靈巧的身手,不由哭笑不得,“好,好,我隨你去就是了。”
亙雲庭聽了,頓時欣喜若狂,連忙把他請上了隨行的第三頂軟轎上。
回到城衙的大街,章老人向唐槿雲討要了那兩壺酒,說是要先去探望那個當前他退隱山林的時候,贈他這兩瓶酒的監院大人。
兩人又隻好隨他一起去拜訪他的好友。
可拐出一條胡同裏,來到一座‘奠’字還沒有摘掉的府上,章老人頓時心如火燎地上前去問門人,府上到底是哪位仙遊了?
當他聽到了門人回答是上個月,府上的老爺急病仙逝了,也不由老淚縱橫,搖搖晃晃地撞府而入,直入大廳,在廳前的遺像前,強忍著內心強大的沉痛,嗟歎了一聲,默默地打開了其中一瓶醇酒,汩汩地傾城了大半在地上。引來了主人家,得知他與先人是相知,便答謝他的一番好意,也請他不要太過悲傷了。
祭過好友,章老人這才黯然神傷地離開,化悲憤為力量地誓要在有生之年建設好這座古城,絕對不讓老百姓失望,回到衙中,還隨即跟開了那兩瓶酒要跟他們對飲,說什麽感謝亙大人和亙貴妃對他的推薦器重,讚賞他們英雄少年,他日定必是唐國的不世棟梁,明日之星。
還說好了,以後他都會聽從亙雲庭的建議,在公堂上以三兩為上限,辦完公事才回後院裏痛飲。
亙雲庭見他能有此覺悟,也是欣喜萬分。
三人飲著飲著,忽然牽起了章老人來了官興,頓時著衙役把這幾個月沒有辦的案子都摞上來。
整天裏,他在這公堂上,一手捏著酒杯,一手握著驚堂木,一下子就審了幾十宗案子。原告都無不拍手稱好;被告都隻好自認倒黴,認罪伏誅。
見識了章老爺在公堂上的審案,不僅是快而準,還案案清廉,兩人也終於鬆了一口氣,晚上終於能夠笑說:“這樣子,明天就可以起行了。”
亙雲庭也舒心地點了點頭。
翌日,他在校場上,雲集了眾多商賈鄉紳,向大家介紹了章老爺子就是今後的盆城城主,大家也都為他以往的聲譽驚愕了,但除了飲酒外,這位章老爺子斷案如神,鐵麵無私卻是許多人暗地稱讚的,如今盆城正值多事之秋,選出如此清廉的城主,確實是盆城之福。
眾人轉而之間又掌聲如雷,很是讚賞歡迎章老爺子重掌盆城,帶著他們重建盆城。接著,亙雲庭又按其他人最近的表現,一一封官,等大家都無異議了,便記錄在冊,以便回京為他們論賞。
而唐槿雲也替他們重新招募了守兵,確定了一位老參軍為守備,並且來到章老爺子麵前,一起發誓效忠章老爺子,效忠唐國皇朝。
晌午,他們終於可以就此告別了,另下一城。不料,章老爺子帶著一眾新官舊商,一路送到了西城門吊橋外。
城門樓上簇新的守兵林立,城門下依依不舍地執手泣別。亙雲庭的政風讓唐槿雲看見了這般的成效,也不由對他又欽敬了幾分。
原來,一個人不一定要用武力才可以收服人心,能夠急人所急,想人所想,做人所做,自然也會得到他人的愛戴和尊重。
在路上,鳳輦內,唐槿雲又特別地為了這幾天熬夜操勞的亙哥哥溫酒添杯,跟他一起把酒言歡、踏春賞桃了。
直至有宮女在輦前渾身顫栗地稟報,“貴,貴妃娘娘,我,我們遇到山,山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