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隻是挑了就送來,平時我不會帶這些的。”從一出生以來,她就沒有塗過一次的胭脂水粉。這輩子她也不打算用上。

“嗬嗬……”飛紅袖又是一陣鶯聲歡笑,平時她就是這般敬佩這個厲害的哥哥,可就是怪她有時候太嚴肅太呆板了,就喜歡逗他出糗的樣子,然後陶然自樂一番。

飛紅雪也怪這個妹妹沒少讓她操心,就光是一副俏皮作弄人的性格,像個沒有長大的小孩。因為她是女孩子,所以沒有得到飛紅野的武功傳授,反而叮囑她學習一些琴棋書畫,女紅刺繡的;直至飛紅雪答應了充當男子繼承飛紅野的事業,飛紅野才願意對她比較寵愛。

就在這兩“兄妹”在這大清早裏歡聲笑語十裏飄送的時候,唐槿雲踏入偏廳時,也看見了眼前一幕溫馨甜蜜的景象。

偏廳上,亙雲庭已經一早在那裏持卷念誦,危襟正坐,那搖頭晃腦,頭巾飄逸的情景倒是讓唐槿雲滿心的歡喜。也許這樣子的讀書人,才是她心目中正常的亙哥哥。

“來了?等你用早點呢。”但聽見一大群宮女簇擁著她而來的腳步聲,亙雲庭的心思早不在書中,轉而便笑逐顏開地站起來,殷勤地吩咐婢女們準備早點,讓出上座給她坐。

上座一般是家中最有權威地位的長輩或是男子坐的。唐槿雲自小也懂得,這位位置便是她父親坐的,便也推讓給亙雲庭。

“你是哥哥,你坐。”她一邊笑說著坐到了下首處,但語氣中卻不怒而威,讓人有種難以抗拒的魅力。

“嗬嗬……”亙雲庭也拗不過她,隻好坐了上去,等早點上來了,卻屢屢勸她試吃那些新奇的早點,那哥哥般的殷切守護之情,源源不絕地在這一個清新的早上朝她盡情地流露。

“你跟你妹妹也常是這樣吃早點的吧?”唐槿雲見哥哥這自從被劫了回來後,對她又是牽手,又是勸吃,態度跟尊她為公主那種淡漠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原來那咫尺天涯的距離也在此刻變成了兄妹般的零距離接觸。

這自然令唐槿雲十分的開心,油然想起了他們從前的兄妹生活,跟亙秋韻比較起來。

“那時候,沒有這麽好的早點吃,”亙雲庭讓她提起了往事,揚起下巴,回憶一下子回溯到了他六歲前的艱難日子,苦中作樂地笑說:“一個包還得掰成兩半來分吃。”

“我猜你一定是兩半都分給妹妹那種兄長。”談笑間,亙雲庭都把其中一盤最好吃的早點全部挾到她的碗裏去,那盤中也隻剩下一隻醜陋翻破皮的早點,也難怪唐槿雲這般認為。

“嗬嗬……”亙雲庭也不由被自己嚇了一跳,卻臉紅地默認了自己真的是那種讓妹妹吃飽就是最開心的哥哥。

十幾年沒有結識男朋友,十幾年沒有機會享受親人的眷顧,三十多歲還在一線的陣地上衝殺的唐槿雲,居然在這裏,在亙雲庭的身上重新拾回那種種遺失的感覺,是他在她空白的人生中重新一點點地塗上濃厚親情的色彩,謝天謝地,這才是她日思夜想,孜孜以求的普通人的生活。她當初毫不猶豫衝上“天狼獄”,登上“雲裳川”,甚至是用了那一次任務失敗,把她炸的粉骨碎身換取得來,也是物超所值的。

雖然,他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名,兩人其實不是真兄妹的關係了。但是,一旦消除了公主那種隔膜,亙雲庭那哥哥般守護的天性,毫不扭怩做作的關懷,重又罩落在唐槿雲的身上、心上,讓她反而有種慶幸那場爆炸炸的好,自己死的早的百感交集。

膳後,兩人一起並排地走到前院特別為亙雲庭添置的一個書房,像前幾天一樣,他照常在裏麵專心讀書;而她也在走廊上跟他一牆相隔地陪伴著他,和宮女婢女們一起心滿意足地賞春品茗。

馬大哥至今還沒有趕回京城,楚問天兩人又陡地失蹤。本來楚府熱熱鬧鬧的三五知已,如今也隻剩下她和亙哥哥了。沒有什麽特別要緊的事,也休想她再次離開亙哥哥,離開她這時代唯一的親人了。

原本還想著去找皇上逼問的,可比起亙哥哥的回來,現在也變得沒有那麽緊迫了。

“等我考完試,我們就一起回家!”她耳畔響起亙雲庭入書房前的這句暖語,久久地在那疲憊的心湖上回蕩不滅。

家?她差點兒忘了,她早已有了一個這樣的家了。那裏麵充滿了月娘的體貼,亙莊主的寬宏,大家的尊重,自然還有亙哥哥的關懷愛護。這樣的一個地方,不叫家叫什麽?

這跟亙哥哥回家,那是一種怎麽形容的極度興奮的一種心情啊?每每回味那句話,滿心湖也流淌著蜜餞般的甜意,難以按捺地溢於臉上。

看來,她也得在這段時間裏,趕緊把香苗師姐和師父那本醫書找出來才是。

“要是高中了呢?”她追問了一句,但亙雲庭卻笑而不語地隱入了書房裏去。

試問這考試,她又怎麽不想著他是高中的那一個?況且不隻是她,還有著月娘,亙莊主,甚至亙秋韻,大家都把這十年寒窗的希望寄托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如果高中了,自然就能夠高頭大馬,衣錦還鄉了,但同時,也有可能出任其他職位,從此一輩子也會流落異鄉,為民請命。

那她豈不是也要跟著他四處流浪了?

不行,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要把他留在身邊!

她正暗自有了決定,忽然,一張紙條從檁梁上鵝毛般輕飄飄地降落在她的手心上,不由其他婢女宮女微微一怔。

那紙條上寫著:“城東飛熊村村後一石屋”。

這意思是表示已經找到香苗師姐了?她的心中不由得一陣驚喜莫名。驚的是這“黑衣暗衛”還真的辦事迅速,她們明查暗訪了這麽久的事,隻是一晚之間就讓他們找到了;喜的是自己終於能和傳說中的香苗師姐見麵啦?

“亙哥哥,快出來——”她難捺住心中的激動地轉身上前拍打著亙雲庭的書房門。就算是耽擱他幾個時辰,她也要帶上他去見一見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師姐。

“怎麽了?”

亙雲庭打開了門,可還不待他反應過來,就讓唐槿雲拽著便向府外跑了。

出了府門,坐上了馬車,也不帶其他宮女婢女,直接吩咐馬夫向城東郊駛去。

在車上,她才興奮地跟亙雲庭道出了香苗師姐的下落。

“真的呀?”亙雲庭聽了也是一陣驚喜,卻眉頭一皺,很是懷疑這情報的可靠性,“你從何得知的?”

“這個……”唐槿雲想不到他還會刨根問底這個,卻不能夠把‘黑衣暗衛’的事隨便向他透露,便搪塞他,“你甭管,我托人找的。”

亙雲庭眉宇上的疑結卻仍然沒有散去,“什麽人還能夠比你還要厲害了?”

“很多人嘍。”唐槿雲感歎地表明,眾人團結力量大,智慧高,那也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比擬的。

亙雲庭這才笑了笑。這妮子倒還算謙遜,承認多人的力量比她強。

說話間,馬車已經出了城東門,來到了飛熊村口,馬夫回稟說進村的路泥濘,他們就隻好在村口下了車,朝村後的石屋裏找去。

下了車,顧看周圍滿是蔥綠樹林的山野,離京城也恐怕有十來裏了,而飛熊村則傍山腳而立,那嶄露在綠野中的牆角讓人看見了希望。

可是沿路走過去,卻全是被風雨剝落侵蝕的泥土殘牆斷木,或是危如累卵的半截屋頂,滴露漏水的,沒有一間是完好的,也少有村民出入,瘡痍滿目,如曆劫難,荒蕪得讓人震驚這算是一個什麽村呀?

“這裏貌似沒有人呀。”亙雲庭不由又皺著眉頭可憐巴巴地望向唐槿雲。他這是擔心她被人騙了。

可是,她的“黑衣暗衛”又怎麽可能騙她呢?紙上說是飛熊村村後一石屋,至今他們可還沒有看見有石屋呢,“到村後去看看再說。”

朝廷的追殺真的讓香苗師姐藏匿到這麽一個鳥不撒屎的地方嗎?兩人相視地歎息一聲,又深入了村中好一段路,但見兩邊的殘牆越來越多,依稀中還是可以重組得了它們當初矗立在這塊土地上的輝煌。

這香苗師姐到底在哪了?

透過斷牆殘壁望向背後的山上,一間比較完整的石屋赫然地映入他們的眼簾。他們驚喜地跑上去,躍過外麵的柴扉,揭簾而入,但見裏麵倒也光線充足,把滿室的鍋瓢碗碟照得一覽無遺。

陡地一陣嗚嗚的聲響,讓他們不由得警惕起來,緩步入內。卻在在最裏麵的炕床旁邊發現了一位被捆綁著塞著布頭的老山民,兩人也不由愣了一下。

“大爺,你怎麽了?”亙雲庭見了也不擔心安危地連忙上前替他鬆綁除去那嘴上的布頭。唐槿雲瞥了那位老山民一眼後,轉眼又環顧了這石室,她來這裏找的不是老山民,而是她的香苗師姐,可這石室裏也似乎就這麽一張炕床,這讓香苗師姐睡哪了?

“呼,唉,早上,也不咋的,忽然跑進兩個黑衣人來,把我給綁了起來……”老山民也是一臉的懵然。

“你認識有叫香苗的姑娘嗎?”唐槿雲聽他這麽一說,想必他就是遭到“黑衣暗衛”的綁架,好讓她來之前,確定他不會離開,便想到了這位老山民肯定和香苗師姐有關。

“香……苗……”果然,老山民聽了不由得臉色也蒼白了起來,抬頭盯著唐槿雲的老眼擴張著驚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