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蒙麵人說的事實嚴重,但是唐槿雲還是不太相信,亙雲庭隻是放了她便會招致這麽重的懲罰。更何況,她要是以半夜出來遊玩的借口搪塞過去,應該不難減輕他的罪責。況且,那個假爹爹就他一個兒子,絕不會在這時候坐視不理的吧。

擺脫了蒙麵人的阻止,唐槿雲一路風風火火地要趕回亙家。為了避免虛驚一場,小事化大,她暫時還是先不去闖‘天狼獄’,而是先回家確定一些信息才是。

和杜大娘一起轉出了小巷,來到了大街,兩旁商鋪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不止,微弱的燭光,忽明忽暗,耀出魅影重重,撩.亂人心。

忽然,從暗處中迎麵走來一行四人,唐槿雲不由微微一怔,連忙運勁蓄勢在手,暗暗戒備。但細看之下,人影隨風擺柳,搖曳生姿,施施然地拖曳著長裙來到跟前,赫然是月娘幽怨的臉孔。

“秋……秋韻?”月娘也從暗淡的光線中辨出唐槿雲,不由又驚又喜地撲過來,“你,你去哪了?我們四處在找你……”

唐槿雲見人影是四個女子,還是月娘她們,這才鬆下了戒心,卻又升起了擔心,她見月娘從西北方走來,心裏也不由猜疑,忙問:“亙哥哥怎麽了?”

“他,他被抓了。”暗光閃過月娘微蒼的臉上,耀出她眼眶中的淚光。

“用錢也打不通關係嗎?”唐槿雲原想官場腐敗,隻要亙莊主肯花幾個錢,亙雲庭應該不難放出來,但此刻看見精明的月娘眼角的淚花,她頓時明白事情已經不是那麽簡單了。

“沒有用,這次不是張捕頭抓的,”月娘果然搖了搖頭,“聽說是鄰城的捕頭過來親自處理秀女的事,他也沒辦法放人,我這就想花點銀子,去拜托他在裏麵好好招待庭兒,不料……”

情到濃處,月娘就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唐槿雲的黛眉也在此刻慢慢的蹙起,連忙追問下去,“不料怎麽了?”

“張捕頭說,那個捕頭連夜就把人吊上‘天狼獄’去了!”說罷,月娘無助的眼淚不由得奪眶而出,在幽暗的黑夜中,傳出嗚嗚的泣聲,忙不迭地掏出香帕,擦拭不已。

月娘話音未落,唐槿雲的腦海已經浮現出亙哥哥在那些肮髒的獄中,不停地咳嗽,不斷的有人抗議、不斷地虐待他的情景……,事到如今,她從月娘的口中又得到了亙哥哥的一些確切的信息。

本來想回家勸說亙莊主花錢消災的事,月娘已經替她做了,並且沒有做好;隆城很重視這一次的進貢秀女,還請來了鄰城的捕快,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就全城出動,普通女子想要逃出這樣的隆城,根本不可能。

所幸唐槿雲根本沒有要逃的意思,所以沒有出現在他們預期的逃跑路線上,反而在城中大街上悠逛。趁著現在還沒有被他們纏上,唐槿雲就更是不能再浪費時間,她必須盡快趕到‘天狼獄’前,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及早救出亙哥哥再說;

“好了,別哭了,”唐槿雲第一次看見略有媚態的月娘,對亙雲庭竟然有著這麽一麵濃厚的感情,就像他真的是她的兒子一樣,這一點,令她既詫異又欽佩。

“大娘,送月姨回去吧。”她上前輕攙扶著月娘單薄的身子,心疼地吩咐下去。

“你呢?”月娘抬眼瞄了瞄她,心中諸多的不舍多過那句話的疑問。

“我?”唐槿雲不便告訴她們自己要趕快去拯救亙哥哥,隻好假裝輕鬆的轉過身,邊走邊回頭說,“我也要去看看。”

大家望著她那婀娜妙曼的身段已經漸行漸遠,而慢慢變得矯健靈活,很快地消失在淒迷的夜色之中。大家的腦海裏浮現她在大街上那高深莫測的身手,雖然擔心她無法救出亙雲庭,但仍然心存僥幸,對她的背影寄去了一絲希望。

半晌,她們也轉過身,在暗淡的燈光中蹣跚隱去。

唐槿雲回過頭去,看見她們已經轉過身,福旺卻還在對她呆望不已,便知道它也是愛主心切。一揚右手,瞟了一眼手腕上的多功能手表,確定了一下指南針的指向,便迅速遠離它的視線,投向隆城西北角陰森詭秘的夜霧之中去。

大街上已經沒有行人,兩邊商鋪此時也如巨獸般伏睡,隻剩下幾盞昏黃的燈籠,悠悠地燃盡了它們最後的生命,在街上的青石板上投下它們依稀斑駁的微光。

“啪”一聲輕響,唐槿雲邊走邊扭開了左手手表上的照明功能,頓時一道白熾的光線透漏而出,透過重重夜霧,把前麵的路照得雪白光亮。幸好這手表是太陽能的,白天隻要戴著它,就可以隨時隨地充電。唐槿雲更是暗喜這太陽不分穿越,不分時代,去到哪裏,都可以遇見它——要是她的親人也像太陽這樣,隨時待在她的身邊,那該多好。

按照蒙麵人說的方向,摸黑前進了約莫半個時辰,時間已經淩晨二點多了,既是平常人酣睡正濃的時分,也是夜行人最活躍的時候。

唐槿雲的眼前突然豁然開朗:一座簡易的竂亭儼然矗立在眼前,它的身後就是一座高逾百仞的“天上牢房”,此刻果然如一匹蹲著的夜狼,傲視著冷魅的黑夜;但是,一條寬逾二丈的河流橫亙在門樓和獄峰之間,要到達它的腳下,卻要經過一道唯一的索橋。

“大哥,我很害怕呀,我早說那可能是鬼火,瞧它一下子就飛天了。”竂亭的門柱暗處,忽然傳來一聲夜語,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你,你在這裏胡說些什麽,咱們‘天狼獄’的人,從來都不怕鬼神的,隻有鬼神怕咱們的!”另一把聲音從另外一根柱子後麵色厲內荏地傳來。

唐槿雲剛才把光線投向對麵那座獄峰上麵,遠遠估計著它的高度,卻讓她意外發現了躲在暗處的守衛。

她懂他們的意思,他們是被她那腕表上強烈的白光震懾了。

她當機立斷,左手連忙朝他們的躲身之處照去,果然瞥見柱後麵有衙役皂服般的一襲衣角,強光落處,引起一番驚亂:“呀,來了,我的媽呀,瞄上我了——”

話音未畢,最害怕的那個衙差腦後勺先吃了唐槿雲一下悶擊,當即昏了過去。

“你,是人是鬼……”另外一個也巍顫顫地從柱後閃出來,被唐槿雲的強光照了個正著,駭得他連忙伸手去擋,卻空出了一個唐槿雲從背後把他輕易擊昏的機會。

“暗殺人的功夫倒是不錯!”忽然,亭梁上傳來一把不屑的聲音,隨即便滾落到地上。

梁上還有人?不待唐槿雲明白過來,那人甫一落地,寒芒立閃,一陣刀光迎著她的強光,朝她的脖子狂砍而來——

主攻上盤,克其下盤。唐槿雲隻在眼前一花之際,便迅速地蹲下身子,倏地貼近到那人的跟前,七十五公分特製長靴陡地使出一記淩厲的“掃堂腿”——這種條件反射的動作,她苦練了不下一萬次,並且次次快如滾雷,迅如驚電。

“嗯——啊——”那人的刀才揮出一半,腳下頓時傳來一陣骨裂的疼痛,一個趔趄使他悶哼一聲,失足跌倒在地。

頭剛抵地,卻又迅速被高高提起,再重重地往下砸——似乎傳來了一陣慘不忍聞的痛楚,卻已經什麽也記不起了。

唐槿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拾了兩位“柱男”後,險些被梁男纏上。直至電光火石般把他砸昏,她才輕籲了一口氣,迅速地躲回暗處之中,靜觀索橋對麵的反應。

也許是她的動作過於幹淨利落,也許是相隔得太遠,在索橋的另一頭,也有一座同樣的竂亭,可是半晌也沒有引起什麽異常。

索橋是唯一的通道,吊籃是唯一的工具,現在剩下夾在中間的竂亭,守衛雖然不多,如果采用強攻的話,隻能收拾一些小嘍羅,卻容易驚動山上人的注意,反而令他們加強了防守的話,這樣做實在有點得不償失。

唐槿雲的腦海迅速作出一係列趨勢的分析,決定采取一些柔性的辦法,瞞天過海才是上策。

於是,眼珠子四下滴溜溜轉了一圈,瀏覽了這個竂亭周圍一遍,搜索著任何可以偽裝隱蔽的道具,忽然,一道靈光閃過——

她迅速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古代少女的衣裙,來到剛才被她砸暈的那個衙差旁邊,飛快地扒下他的差服,利落地套在黑皮緊身衣上,係上他的佩刀及腰牌——轉眼間,竂亭內儼然多了個秀氣的小衙差!

換上差服,揣摩了一下衙差粗獷的心理,唐槿雲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邁開腳步大搖大擺地沿著索橋,朝對麵走去。

抬頭望去對麵的竂亭,仍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麽也沒有的樣子。陡地卻依稀有人朝她招手的樣子,她故作鎮靜,硬著頭皮地走完索橋,赫然發現朝她招手的,竟然是大佛寺前被她痛揍的蒙麵人。

“你來這裏幹什麽?”唐槿雲不由低聲地怔問他,借著微光一覽亭內,發現幾個衙差般的人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便知道這肯定是蒙麵人的傑作。

“自然是來助你救人呀!”蒙麵人滿臉肅然地忽然一指後麵的山上,“隻是,還沒有想到辦法,讓他們乖乖地放下吊籃,這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