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子癡癡地望著她那婀娜的背影,直至被那匆匆的行人湮沒了,才收回了目光,兩人相視一看,不由微微一怔。
亙雲庭先是朝飛紅雪深揖了一下,也要告辭回楚府。
但飛紅雪卻冷笑一聲,“亙兄弟先別急,我們可以去一個地方聊一下。”
繞過了幾條街道,來到了一個寬闊的胡同盡頭,一個四周三階的青石平台上,似乎剛衝洗過,淌滿了水漬,但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濃烈的腥膩味,飛紅雪迎風深呼吸,亙雲庭聞及卻有一種惡心的感覺。
“這不是刑場吧?”亙雲庭不由以袖掩鼻地問。
飛紅雪吸完氣後,轉過身來,盯著他那個公子哥兒禁不住血雨腥風的孬種樣子打量了一番,不由在空氣中加入了他陰冷的笑聲。
亙雲庭聽著這般的笑聲,耳畔回響著那些屠夫在他麵前老生常談般地說今天又殺了幾頭豬幾頭牛似的閑聊,手法嫻熟而熟視無睹,輕描淡寫之間自然流露著一種殘暴無良的手段。
眼底裏映入飛紅雪那越發詭異的影子,他的心不由緩緩地下落,嗖嗖發涼。
“你以後不要再和她親近了。”飛紅雪的笑聲一頓,忽然冷冷地從牙縫裏迸出一句。
讓亙雲庭不由為之一愣,想不透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飛紅雪轉過身,又深吸了一口腥風,感性地對著空氣說,“本來,你們想瞞住全天下人,我也不管……”
“可是……”飛紅雪頓了一頓,轉身咬牙切齒地說:“她可是我喜歡的人,你可不能再離她那麽近了!”
幸虧亙雲庭早在白昭南的口中聽說過,飛紅雪在護送秀女期間,曾經跟唐槿雲關係親密。所以,由他的口中說出喜歡,他的反應也不大。
“就算是這樣……”亙雲庭輕鬆地撣了撣錦袍上的灰塵,笑著說:“也不能讓兄妹之間親密一點吧?”
“你和她根本就不是親兄妹!”飛紅雪忽然一個箭步踏過來,咄咄逼人地說。
亙雲庭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他怎麽知道了?回想起自己知道的種種,到底哪裏出了紕漏,卻沒有發現哪裏不小心透露了,難道是他亂猜的?
“怎麽會呢?”但是他很快地把這種情緒轉到了真正的亙秋韻身上,說這話的時候,透露著那無限憐愛的心思。
可是,已經深諳內情的飛紅雪卻在這時候一指眼前的刑場,冷笑說:“隱瞞我沒有罪,可是,欺瞞皇上的話,你知道會是怎麽樣的後果了?”
***
唐槿雲進了宮後,並沒有直接奔往禦書房,而是先往飛紅袖的“順和宮”裏走去。來到宮外,侍衛卻說順妃已經移駕寧妃處了。
她不由微微一怔。這兩個人什麽時候這麽好了,竟然走在一起了?難道是令狐煙趁機培養她成為間諜?
想到這裏,她的脊梁也不由一下子竄上了一道冰涼。這兩個妃子就已經夠她和太後忙不過來了,要是再多個飛紅袖,那可真是要煩死她們了。
連忙又轉到寧妃的寢宮,卻看見兩人正在花園前,琴笛和鳴,品茶作樂,一副和洽相處的樣子。唐槿雲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這下糟了,她們已經達成共識了。
兩人但見唐槿雲又悄然無聲地出現,不由一怔。不同的是,令狐煙愕然無語,飛紅袖則轉怔為喜,連忙離座朝她撲來。
“哎喲,姐,你好幾天不來了,可死想袖兒了!”
飛紅袖仍然那麽的一臉天真幼稚,令狐煙仍然在那裏一臉的沉默寡語。其實,兩人跟在馬車上的時候沒有太大的轉變。
唐槿雲一把飛紅雪托她轉給的那包胭脂水粉遞了過來,“給,你哥托給你的。”
“哇,你們都好到一起逛街了?”飛紅袖由驚喜轉為欣喜若狂,又忍不住俏皮地八卦一下。
“噓,這裏是皇宮,別亂說。”唐槿雲瞥了一眼令狐煙,連忙止住她。
“那,到底是不是呀?”飛紅袖仍然不甘心地嘟著嘴,在後麵小聲地問。
唐槿雲走到她們中間的繡墩上坐下,卻岔開話題地問:“你們常在一起這樣彈琴吹笛嗎?”
“是的。”一直沉默的令狐煙,這次竟先飛紅袖細聲地說出,還親自地給唐槿雲斟了一杯清茶,“什麽時候,你也能過來玩?”
唐槿雲瞥見那玉手持壺的沉穩,轉上她那臉色的恬靜,眼神中還像星辰般熠熠閃亮,隱約在期待著什麽似的。
“是呀,你現在在哪?隨時都可以過來玩的。”
“我就見你不來,才找寧妃玩的。”
飛紅袖又在後麵嘰嘰喳喳地說著,頓時給這花園裏添上無限歡樂的春色。唐槿雲細品著那一杯茶大半天,耳畔就聽足了飛紅袖說皇上如何英俊瀟灑的好話,聽到她都忍不住叫停她了。
“我呆會兒就去禦書房見皇上,你要不要一起……”
“去”字還沒有出口,飛紅袖就連忙小雞啄米般猛地點頭,眼神中隱有欣喜的淚光泛泛。看得她哭笑不得。
告辭了令狐煙,她們便朝禦書房裏一道同行。
在路上,唐槿雲這才向她打聽,為什麽她會想到跟寧妃玩的,這到底是誰先挑起的?她們平時都會聊些什麽?
飛紅袖便也向她坦露,一直都是令狐煙派人來相邀的,聊的無非是一些聲樂及皇上的事;她還反問了,早上她也有在宮前恭送她們的,當時她就隱約看到唐槿雲在後麵那頂肩輿上,問那個真的是不是她?她為什麽跟太後同行了,那位置就像是兒媳一樣,本來是皇後的位置。
唐槿雲也隻好一邊向她講述了這幾天她讓蒙麵人的間諜暗算了,又被皇上派去追捕,還要把宮裏的間諜宮女清理一下,說的很委婉,完全沒有提到事情根本就是從一路以來的馬車隊上就已經發生了。
她這是在保留著飛紅袖的純真,不想她知道的太多,憂慮的太多,更不想由她的嘴裏傳達給令狐煙和杜月兒,這樣無論是對她還是飛紅袖,都是危險的。
但從她透露令狐煙的情況中,她知道,現在的令狐煙還是純淨的,並沒有趁機配合杜月兒,雙管齊下,淌下了這趟混水。
如果,令狐煙能夠這樣保持下去,也許是她的福份。唐槿雲不是嗜殺的殺手,她的狠著都是為了和平而發動的,最是不想看到太多血腥的事件發生在眼前。尤其是那些曾經很好的朋友。
來到禦書房,兩人被房外的太監迎了進去,才恍然發現,這禦書房大的就像現代的科技圖書館一般,除了中間皇上的禦書桌及寶床外,左十排右十排後五排的書架全是書,不由看的唐槿雲都有點發暈了。
“這位是……”皇上反而不認識飛紅袖,不由驚疑地問唐槿雲。
“皇上聖安!臣妾是你的順妃呀!”飛紅袖見皇上已經把她忘得一幹二淨,不由把小嘴兒噘得老高,不止一遍地扭著唐槿雲的手臂。
“哦?是嗎?哎呀,瞧我整天忙的……,”皇上看見她的臉色有點不對,也不由連忙打著哈哈地過來道歉,話到一半,忽然一拍額頭,“不過,我沒有忘掉你,你是我親自欽點的嘛,肯定忘不了,你是順妃嘛。”
聽見皇上這般的狡辯,唐槿雲硬是憋住了笑得打結的笑聲,朝皇後福了一身,便拐向了那些書架裏去。
但是,飛紅袖聽著倒是很是受用,尤其是順妃兩字從皇上的嘴裏逸出,更是無比的尊榮,她在皇上麵前連忙垂下頭來,嬌羞地問:“皇上很忙嗎?要臣妾為你磨墨嗎?”
說著還輕捋起她那嫩白如藕的玉手,準備動手呢。
皇上見了不由狡黠一笑,“忙也在早朝的時候忙完了,現在脖子還有點酸酸的呢。”
“那我能為皇上揉揉肩嗎?”飛紅袖連忙順水推舟地說。
“你會?”皇上故意覓得善解人意的賢淑小媳婦似的驚喜地問。
問得飛紅袖又不由一下子心花怒放地猛地點頭,嘴裏還嘰哩呱啦地說上一大段以前替她爹揉就是一個好手了,說什麽現在就是隻為皇上一個人揉了。
把皇上也哄得滿心歡喜,可是他還不時瞥向唐槿雲進進出出的書架行間。
唐槿雲懶得聽他們兩人在打情罵俏,隻是,轉進書架裏,望著一排也不止千本的書藉,還是她難以辨認的篆書體,雖然後麵有太監說要替她取書,可她又不敢胡亂說出書名來。這可會把她累壞了。
師父也說了,這《行醫怪聞錄》肯定收藏在皇上的手裏,這皇上不把它藏在這禦書房裏,還會藏在哪裏?
沒辦法,她隻好一本正經地一本一本地翻看了。
“你到底想要找什麽書呀?”忽然皇上在行頭上出現,噙著一絲迷離而俏皮的笑意說,愣是嚇了她一跳,“你不會按分類去找嗎?”
啊,唐槿雲心裏不由得暗罵了自己一下。這麽多書藉,要是不分類的話,那豈不是忙壞了那些收拾的太監?
“我想先找關於‘其他’分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