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槿雲聽了不由一愣,半晌也說不出話來,這家夥還真的沒有身在異鄉的感覺嗎?那樣一下子被擄到了京師,就不管隆城的亙莊主和月娘擔心嗎?
“無情的家夥。”她不由鄙夷地甩了一句。
亙雲庭聽了,渾身微微一震,但仍然心平氣和地說:“今天已經修過一封家書,隨白大哥到驛站捎去了,此時估計已經在半途中了。”
唐槿雲一怔,轉而罵道:“你笨呀,這一路上,安城和溪城還沒有收複,那些驛卒豈能通得了過去?”
亙雲庭不由得輕撓了撓頭,垂頭沉思了一會兒,轉而就說:“這,你剛才不是說有人去收複了嗎?頂多也延誤幾天而已,那也總比沒有修書的好。”
“嗯,”唐槿雲當然知道這一層道理,就算一時收複不了,那驛卒也不笨,還是會繞道而行的,倒是亙哥哥的心意遲早會送到隆城去,便心服口不服地撇撇嘴,“算你還有點情義。”
亙雲庭聽在心中,卻無原由地被刺了一下,眼神也頓時變得黯淡無光。
“對了,告訴我,你為什麽一來就管我叫公主了?”唐槿雲想趁著兩人單獨相處,也準備哄他說出那個連皇上也困惑的原因來,她可是答應過皇上,要親自擺平這件事的呀。
但是,亙雲庭卻似乎沒有聽見似的,斜看著那水池上的靜流,默然不語。
“說呀,不說,我現在就踢你下去。”唐槿雲朝他那眼神,就像想寧願跳進水池也不想回答的樣子,真是氣惱了,不由微微地揚了揚那隻七十五公分長、三公分厚的鋼板長靴。如果亙雲庭不善忘的話,他也親眼見過那隻長靴曾經秒殺過多少賊人的脊骨。
半晌,他又才抬起頭,望著夜空中的冷月而緩緩道來,“這個,請恕在下不敢冒犯公主的名諱。”
“名諱?”唐槿雲聽了一怔,微微仰頭尋思,這古人說的名諱貌似是指師長乃至尊貴的人的名字,他說不敢冒犯她的名諱,也就是說不敢說出她的名字了?哎呀,這名字也有什麽好避忌的,況且她又不是真的公主;轉而一想,目前她的名字就有兩個,一個是原來的名字,一個就是代替他妹妹的名字,她想,她可沒有對他說過她原來的名字呀,他怎麽知道的?
“你是指‘唐槿雲’這個名字嗎?”
亙雲庭聽了,頓時慌了手腳,轉過身來,真的不知該上前掩她的嘴好,還是揖禮的好,連忙說:“公主名諱尊貴無比,以在下的身份,豈可亂提,請公主勿要再提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唐槿雲當初也沒有想著刻意隱瞞他,隻不過一切都來的太匆匆,她沒有心理準備跟他說而已,這下子可不,他不知道是不是從月娘那裏知道了,一見麵就稱她公主了,對她表麵上恭敬不已,卻和她始終保持著距離,形如陌人,再也回不了從前那種手牽著手,飛奔在天底下的日子了。
亙雲庭輕搖了搖頭,轉過臉去又仰頭望月,過了很久才微微歎了口氣,正要回答她,卻又被她上前一擺手,“慢著,有人。”
兩人轉身朝有動靜的地方看去,卻看見白昭南三人早已經意氣風發地出現在廊頭,隻是恐怕驚擾他們的聊天,才在遠處禮貌地垂立等候。
“什麽事嗎?”她不由輕呼他們過來。
三人便走到她的跟前,一起朝她微微躬身施了一禮。
唐槿雲一時也阻止不了三個人,想他們恐怕認為已經成為她的手下了,才行此禮節,便由得他們去,隻是冷盯著他們的下一步,想他們到這裏來,斷不會就是等著朝她行禮這麽簡單。
施完一禮,楚問天果然神秘兮兮地說:“亙小姐,你的香苗師姐那裏,已經有點眉目了……”
還不等他說完,唐槿雲也不由得眼睛一亮,驚喜地打斷問,“已經找到香苗師姐了?”
見她如此開心,楚問天反而眼神一黯,似乎在考慮著應該怎樣回答。
“別急別急,”馬承宣從後麵走過來,老實地對她笑說,“時間不多,你隨我們去,上了馬車再說這個吧。”
“好,”唐槿雲光看楚問天那表情也知道,還沒有直接找到香苗師姐的可能,是自己太心急了,但是,看他們神秘兮兮的神情,雖然沒有直接找到,但也可能已經有個頭緒了,自己隨著去,發現了線索,就靠自己去分析研究一下,倒也不難。
便轉過身來,也要求亙雲庭一起同去。
“為什麽?”亙雲庭不由微微一怔,估計他們都是去辦些凶險的事情,怎麽扯上他了?
“那個也是你的師姐呀。”唐槿雲黛眉輕顰,也不知道是他無情,還是懵懂了,便解釋說,“況且,他們都去了,這裏就沒有人能夠保護你了。”
亙雲庭倒是蠻同意她前麵那個的觀點,如果能夠幫師父找回那個香苗師姐,那也不失為一件善事,更是遂了師父的心願,便隻好點了點頭,在後麵跟隨而去。
一行五人出了門外,坐上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大馬車,由馬夫一直朝大街上趕去。
在馬車上,唐槿雲也不用再問了,隻管由著他們帶著去。
“我們沒有找到她,”楚問天卻一臉抱歉地繼續回答她剛才提出的那個問題,“我隻是等來了南都飛索大人的傳話,他說恰好前幾天‘竹影子’已經在洛城落網,昨天已經解押到了刑部的大牢裏,我跟他說了,想趁機詢問‘竹影子’一些事情,他也答應了。”
“原來是這樣呀,”果然不出所料,這所謂的有點眉目,就他們已經找到當初引開香苗師姐的那個賊人‘竹影子’了,雖然不是本人有點失望,卻已經算是一個很好的突破點,她也不由隨之黛眉輕舒,心情舒暢起來,又安慰他說:“這樣倒是個不錯的線索。”
三人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輕鬆地笑了起來。
馬車穿過華燈初上的大街,忽然轉入了一條昏暗冷清的街道,這街道的盡頭正是刑部大牢的大門,馬夫就把馬車在門口吆喝了一聲,停了下來。
一行人下了馬車,頓覺夜寒露凍,涼風嗖嗖。門外一位早前在京師八道指揮使中見過的其中一個青年捕頭,正立在大牢門前等候著他們,看見了她來,更是誠懇一笑,上前便是抱拳揖禮。
“你就是他們說的四大名捕‘南都飛索’大人?”唐槿雲很是感激他的關照,便也向他示好。
那青年捕頭也果然地點了點頭,“在下拜見副總指揮使,在下正是‘南都飛索’,大人,請!”
南都飛索說完,便欣然地在前麵引路,引著他們進入了陰冷幽暗的刑部大牢裏麵,一路上,飛索大人也介紹了竹影子目前的處境,他明天就要提堂過審了,定下來的刑罰可能與死無異,所以,他們也就今晚這個最後機會了。
路經了幾道柵欄門,走過了一條燈火通明的甬道,他先行安排他們在獄卒房裏等候,再招呼著幾個獄卒前往深獄裏把‘竹影子’給提出來。
因為她的到來,這獄卒房裏,憑添了好幾個燈籠,倒也滿屋光亮,四堵壁上都掛滿了枷鎖腳鐐等刑具,好不陰森,唐槿雲便大家坐在幾張圓凳上。不一會兒,外麵傳來一陣腳鐐聲響,蹣跚走進了一位白麵無須的中年人,灰白長衫,幹瘦如竹,卻滿臉滄桑,神情茫然。
這倒是很好辨認,憑著他的身材就可以猜到,他應該就是“竹影子”了。
獄卒一把他推到在地,唐槿雲卻叫楚問天把他扶到對麵的凳子上坐好,那中年人的眼神陡地閃過一絲驚訝,眼底裏映入了一位霸氣的宮裝少女端坐在太師椅上,不由他一臉的茫然。
唐槿雲又屏退了其他獄卒和南都飛索大人,這才對‘竹影子’提起了當年他因為偷盜而被一位少女追捕的情形。
“你還記得那位少女嗎?”最後她提出了問題。
那位‘竹影子’見她隻是寥寥數語,便把他從深牢中提出來審問,又屏退了獄卒的捕頭,身後那四個人似乎來頭也不少,不由得微微驚訝;但聽見她要他回憶起兩年前的事,也警惕了起來。
“是那位後來因為偷盜皇子而被全國通緝的少女嗎?”他也是盜門中人,關於這些全國性的同行,他哪裏會不知道,“聽說,她因此而失蹤了?”
“對,就是她,我們要找的就是她。”唐槿雲見他一語中的,顯得很是激動。
‘竹影子’凝神著她,眼神中掠過了一絲狡賴,“我不知道她是怎樣失蹤的……”
話到一半,卻就此頓住了話頭,不再往下說了,不由得唐槿雲微微一怔。
“你的意思是說,你倒是知道她是什麽原因偷盜皇子的了?”還沒有等唐槿雲說話,他要耍什麽手段,一下子就讓亙雲庭領會出他言下之意,便脫口而出地反問。
大家不由微微驚喜地瞟了一眼亙雲庭,遂又把目光一起集在‘竹影子’的臉上。
“嘿嘿,”竹影子果然忍不住幹笑了一聲,卻仍然笑而不語,也算是默許了吧。
大家都是捕快之流,哪裏會猜不到他這是想以此要挾,準備交換條件。
“你這是在敲詐捕快嗎?”白昭南走過去,陰陰一笑地跟他說,如果他不跟他們配合,倒是有不少的酷刑在等著他。
竹影子卻仰天哈哈一笑,臉上卻毫無懼色,“這些酷刑,對於一個快要死的人來說,還有用嗎?”
“我會給你的親人一些酬銀的。”唐槿雲想到了財帛動人心。
“我沒有親人!”竹影子眼珠子一轉,滿麵愴然地注視著她,卻是一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