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紅雪不由輕歎了一口氣,紅著臉地望向其他地方,否認著說,“不,隻是隨便問問。”

“那就跟你有關嘍。”唐槿雲便輕輕一笑地說。

“真的?”飛紅雪的頭不由得迅速轉了回來,眼睛瞪得圓大地瞅著她。

“我也是隨便說說的。”唐槿雲忽而又淡淡地說。

“呃,”飛紅雪的心情一下子一落千丈,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愣是盯著她的臉,目光卻總是再也挪不開。

唐槿雲就直憋到內傷,最後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飛紅雪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不由得急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耍我?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是多麽的喜歡你嗎?”

“那又怎麽樣?”唐槿雲一歪腦袋,依然噙著笑容地道出藏在她心中多日的問題,“我快要是皇上的女人了,你還敢要麽?”

“我,”飛紅雪聽了,不由大為激動,想要大聲宣布的樣子,可見遠處瞅來不少奇異的目光,他還是忍了忍,一把輕挽起她的手,“你聽我說……”

還能說什麽呢?要是現在逃跑,恐怕還來得及。唐槿雲見他的手突然伸來,便也一斂笑容,屏氣凝神地準備往旁邊的山林裏雙雙逃去。

然而,好一會兒,飛紅雪還是沒有想動身的意思,他苦思了一會兒,便繼續說:“呆會兒進宮以後,不要表現的太好,要低調一點。”

“為什麽?”唐槿雲想不到,他不是要帶她走,反而教導她入宮如何表現,當下臉上泛起一絲不悅的神色。

飛紅雪也沒有察覺到她的不滿,卻以為她不明白為什麽要低調,便解釋說:“這樣,皇上肯定不會看上你,會把你當一般宮女看待的。”

“為什麽?”唐槿雲再次問他,為什麽不是帶她走,而是讓她繼續待在宮裏。

飛紅雪看她仍然不明白,又不厭其煩地坦露,“你等我,等我再努力地建功立業,等到他問我要什麽賞賜的時候,我就說要你,我想,皇上是不會在乎一個小小宮女,那時候,我不就能夠光明正大地接你出宮了。”

這下子,唐槿雲全明白了。原來他一直都有想法,想通過這麽一個曲折的方法來愛她,想在他最為風光的時候來個雙喜臨門,由皇上賜婚,八麵威風地迎娶她呀!

那時候的她會是多麽的幸福呀!

浮想間,飛紅雪已經一展紅色披風,躍然蹬上了白馬,儼然一個傳說中的白馬王子,在唐槿雲的眼底裏熠熠生輝。

這個人是多麽的包容她呀,他竟然一點也不惱她一直沒有出手,甚至也沒有惱白昭南他們對他的諷刺,即使所有的尷尬他也一個人扛了。

默默地重返回車廂,因為秀女不方便換衣的原因,車廂裏的還是那些捕快,外麵馬匹上的還是秀女。

由著唐將軍的二千多官兵護送著,這隊秀女車隊才可以繼續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當翻過盆城最後一道‘盆邊’,眼前一座連綿幾十裏、廣廈千萬間的宏偉都城,赫然映入眼簾,那直聳天際的佛塔、黑實百仞的城牆,在斜陽下尤顯得金碧輝煌、與日爭輝,讓她們不由得驚為天物,歎為觀止。

車隊迎著日落,緩緩地來到了京城西門,此時,另外一隊秀女也緩緩地由正西方向趕來,飛紅雪介紹,為首的是四大名捕之一的“西川名捕”刑枷,可是,唐槿雲也沒有看見他的影子;兩隊人馬一前一後地進入了京城,隨後的唐將軍等護衛官兵則留在城外繼續護衛。

穿過了高逾三四丈的城門,眼前寬闊的街道,豪華的莊院店鋪,奢侈的雕梁畫棟,讓人感覺走進了一個大宮殿似的,眼花繚亂,目不暇及,這裏確實比隆城不知繁華多少倍。

可是,一路上卻見不到什麽行人,聽飛紅雪說,這街道一早就被肅清回避,讓她們秀女進城了。

忽然,飛紅雪又下令所有的秀女下馬,捕快下車,分站到街道的兩邊去。

唐槿雲他們下了車,這才看見,就在這街道的兩旁,早有長長的隊伍從前麵遙遠的城門排了出來,而她們這一隊和西川那一隊算是最後麵的,聽飛紅雪說,八路秀女全部到齊的話,恐怕也有四千多,那四千多人排成一列,該有多長呀。

下了車後,那些豪華馬車也由人教馬夫轉到另外的地方去。而他們則是捕快的排回捕快的一邊,秀女的站到秀女的那邊,當下一對一地對站著,一個也沒有落下。可是一站之下,總覺得有點調換了的感覺,而唐槿雲一身宮裝站到全副捕快裝的隊列中,更是讓其他隊的捕快秀女愣了半天也明白不過來。

陡地前麵小城門中開,一隊人馬緩緩走出,中間一輛開篷寶座的大馬車上,赫然坐著一位蟒蛇錦袍,烏紗亮翅的人,板著一張黑臉,巍巍然有如張飛鍾馗,威儀十足,眼珠子警惕地在捕快和秀女的身上亂轉;飛紅雪小聲地告訴她,中間那個就戶部尚書大人,而旁邊的分別是戶部侍郎大人、戶部僉事等重要官員。

“我以為是皇上呢。”唐槿雲看了他這氣派,也大驚小怪了。

“不是。”飛紅雪微笑著回答他。

“正南隊,何以缺少兩名捕快?”忽然,那戶部尚書走到一隊捕快麵前,大聲一喝,當下也有捕頭上前朝他單膝跪下稟報:“回尚書大人,正南路因為在路上遇上了劫賊,在激戰過程中,兩名同僚不幸英勇犧牲。”

“記下,正南隊兩名捕快風光大葬,其妻誥命夫人,其子可直送書院就讀,正南隊的捕頭全部降官一級,以懲保護下屬不力!”尚書大人當下吩咐旁邊僉事,有人則已經提筆記事。

“哇,這樣也要罰呀。”但凡沒有見過世麵的秀女捕快,聽見了心裏也不由冒出這樣的疑問。

這時候,唐槿雲這才更加明白飛紅雪為什麽死死地寧願自己一個人行動,也不願意那些捕快出手,寧願被蒙麵人扔死兔,也不想跟他們拚命開戰;要是死了下屬,他們一樣會掉官掉小命。

聽畢也不由歉疚地朝飛紅雪瞥去,飛紅雪則寬容而感激地朝她一笑。

在這一路上,他也是因為有唐槿雲這麽強的女子在隊中而心安,因為喜歡她而忍讓,要是平時的他,肯定也會犯下與賊人相拚的錯誤;如今他們全部絲毫無損,這還得多虧唐槿雲,一直有意無意地讓他忍辱負重,放走了蒙麵人,保全了全部人的安全。

“這是什麽隊?”陡地,戶部尚書又不由得大吼一聲,連身子也直了起來。

“回尚書大人,東北路總督郭劍明在此叩見大人!”這時,一個早已經脫去衣襟,把自己五花大綁的捕頭撲上前去,朝他們倒頭泣拜。

“這郭劍明又是什麽來頭?”唐槿雲聽了,又不由問身邊的飛紅雪。

飛紅雪告訴她,“人稱‘天下第一義捕’的就是他,由他統領東北一路的秀女,可能路上也遇襲了,想不到損失竟然這麽慘重。”

這時候尚書大人一瞥那隊列中的人數,片刻就報了出來,“一隊人馬,陣亡捕快兩百多人,秀女一百多名,你還有臉站在這裏?你怎麽對得起死去的同僚,怎麽對得起皇上對你的信任?”

“是,下官該死,下官一時失策,本想自刎而去,但想到要給大家一個交代,就就苟且偷生到現在。”那郭劍明當下泣不成聲的自責,大家聽了,也不由噓唏不已。

“好,總算你還有一點責任,把剩下的也送了回來,”尚書大人又一屁股坐了下來,卻也鐵麵無情地立判,“咱就留你一個全屍!你的妻兒父母可領銀百兩,貶為庶民。其餘捕快沒有生死相救,也罪犯同誅!”

“謝,謝大人!”那郭劍明當下泣拜倒地,向他磕了九個響頭,那些捕快卻氣得渾身發抖,隨後由數百個刀斧手上前來,把他們一下押了下去,有些人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有些則忍不住哭了起來,有些人更是破口大罵,有本事就讓他們去剿匪,不要輕易自己人殺自己人。

然而,無論他們是笑是罵,尚書大人仍然板著黑臉,無動於衷。

一時間,斜陽如血地照在這一群曾經出生入死的捕快身上,似乎要像攝影機一般留住他們最後一刹那的悲壯;他們蹣跚沉重的腳步踏在堅實的麻石條上,留下一連串震懾心弦的回響;隨著他們遠去,渺小、消失的身影被夕陽吞沒,大家心裏的寒意才油然而生。

整條長街上,再也沒有人有半點支聲,寂靜得隻剩下那馬車軲轆的聲響。

隨後,尚書大人又懲罰了幾路的捕頭,把他們官降一級。原來蒙麵人所說的八路秀女都已經讓他們救下,並不是說謊;雖然沒有救下,卻是都有伏擊,隻是,或是被捕快反抗,或是被從京師派出的八路護衛官兵及時前來營救,總算讓蒙麵人功虧一簣,前功盡棄。

可是,這反抗之中,也就難免會有死傷,能夠保住大部分的秀女,也總算是有些路上的劫匪還能夠謹記蒙麵人要營救秀女的宗旨;隻是,那東北一路就似乎沒有這麽幸運了。

“這是怎麽回事?”來到他們隊,尚書大人又是陡地一喝,頓時讓他們也不由得頭皮發麻,汗毛倒豎。

他們,他們又犯了什麽錯了?

要殺頭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