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唐槿雲知道,這肯定就是昨晚的死兔子做的肉湯。但為了防止她們睹物思景,估計飛紅雪就吩咐廚子,隻勺湯,不見肉。

這湯不是特別的美味,隻是對於餓了一宿的她們來說,卻不亞於人間極品。

隻要她們能夠喝得下就好了。唐槿雲在心裏也是這樣的冀望著。

轉眼瞥向她們,今兒的眼神和她一碰,也慣性地嫵媚一笑;令狐煙又重新低著頭,抿著嘴,輕握著那支短笛;杜月兒也繼續練她的刺繡。

通過昨晚那樣分析思索,她現在就多了個心眼,把飛紅雪交待下來不讓今兒尋死的監視任務,盡心盡力地做好它——不管她們哪個是間諜,還是都是間諜,她現在的要求隻是希望她們不要在半途中再有什麽動作,導致有人遇害,有人逃跑。

其他車子上的間諜,她現在可管不了。就讓她們繼續在飛紅雪的安排下,由捕快一盯一地監視著吧。

現在可是一天的開始,今天在路上還會遇上什麽稀奇恐怖的事情,她可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蒙麵人不會就昨晚的事情,突然跑出路中間來,大聲宣布是他做的,請求秀女們都原諒他。

他決不會這麽做。就算他有心悔改,也決不會這樣明目張膽地出現,光明磊落地認錯。

隻要他隱昧了這一良心,那麽接下來的事情肯定會一錯再錯,無以複加。隻差哪天撕破了兵不血刃的承諾,大肆濫殺無辜。

可是直至中午,廚子又端來了肉湯和大蒜、泡饃,一路上卻再也沒有碰見任何的異象,捕快們都在外麵驚奇地議論紛紛。

“咦,怎麽吃大蒜了,這東西的味道很重的。”杜月兒嫌棄著不想吃,隻喝了點湯就算了。

唐槿雲輕輕一笑,這大蒜就是這個用途,誌在讓整輛馬車也瞬間充滿了大蒜的味道,也好過讓她們嗅著昨晚的血腥味,讓她們又想起了死兔子的事件——這可是飛紅雪想幫她們慢慢走出自己陰影而特別提供的。

“嗯,這東西挺不錯的,偶爾吃吃挺好,瞧,我都吃了。”唐槿雲一邊優雅地淺嚐著,一邊用說話緩緩向她施加壓力,隻要杜月兒還想著巴結她,她肯定也會吃的。

杜月兒聽了,果然陰晴不定地盯著她,好一會兒才不甘情願地拿起一根,扁著嘴說:“瞧你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那我也來試試吧。”

說畢,貝齒輕叩,“哢嚓”一聲,一小截大蒜,已然滑進嘴裏,由著玉齒輕磨,不一會兒辣味兒逸口而出,讓杜月兒清淚輕滑,黛眉緊顰。“好難吃喲。”

“哈哈哈……”大夥兒見她那個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由得一陣虐笑起來,“吃完這一根,下一根就不覺得的了。”

飛紅袖卻一本正經地教導她,她的櫻嘴卻撅得老高,一邊吃一邊眼淚汪汪。

大家又忍不住把腸子都笑結了,當下馬車內果然大蒜味兒四處飄溢,杜月兒無可避免地被它們包圍著,吸的和吃的全是辣味兒,這下子,她總算領略了誤交損友的痛苦。

這個下午,唐槿雲主動提出跟她們一起玩吟詩作畫,聽她們彈琴奏樂。輪到她吟詩了,她這次七步吟的打油詩是:

大風吹雪雪飄落,

落到地上一坨坨。

太陽出來照一照,

大坨很快變小坨。

“哈哈哈——”她話音未落,馬車中頓時爆起一陣陣眼淚都迸出來的笑聲。

“怎麽了?這一次押韻呀?”這一次,唐槿雲反被她們笑的一頭霧水。“這一次我算是有提高了吧?”

“嗯,哈哈,是押韻了,哈哈,但,呃,平仄不分,意境低俗……”令狐煙邊笑邊評價著,大家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接下來,她作的水墨畫還是像蜘絲馬跡一般不堪入目,徹徹底底地成了一個輸家,讓神情失落的她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優點,紛紛燃起了無限自信。

她也由著她們嘻嘻哈哈取笑了一個下午。

“你怎樣什麽也不會,將來怎麽做貴妃呀?”飛紅袖不由為她憂心忡忡。

“我不做貴妃,就做打下手的宮女好了。”她嫣然一笑,貴妃難敵。讓人看了,覺得這家夥要是不做貴妃,真是暴殄天物,天理不公。

“或者你們哪個當上了,把我招進去就是了。”

“嗬嗬……”她這麽一說,大家又不由得意地一笑,都為自己的優點而沾沾自喜。

唐槿雲見她們的心情也舒暢了,再也沒有想著鬧事了,當下也在心裏輕籲了口氣,安心地假寐起來。

直到現在為止,都快要一整天了,還沒有聽見外麵的捕快有像昨天那般的**,這蒙麵人到底怎麽了?難道今天不打算攻擊了?還是早上睡過頭了?

忽然,她揭開窗簾問外麵的捕快,“咋不見神捕大人了?”

“稟亙小姐,昨晚數位大人都忙活了一整宿,剛剛才睡了過去。”捕快朝她揖了揖。

她放下了窗簾,並且係好了簾繩,以防再發生昨晚那般飛兔入車的事件。心想,好吧,你們都睡了,那我也睡了。

看來,大家都似乎準備在夜裏再行動呢,她要不休息好,也很容易被他們累成憔悴消瘦,殘花敗柳的。

是的,這晚上還沒有過去,她也可不能掉以輕心。這一點,飛紅雪他們倒是也意想到了。

果然,晚上大家用了晚膳後,整隊車隊都靜悄悄的鴉雀無聲,越是入夜,秀女們的心理越是現出昨晚的陰影,把窗簾都封的緊緊的還不夠,還要三五成群地擠成一堆,躲到一角去。

晚上朗月清輝,寒星點點,車隊還是習慣點上了燈籠,繼續碾著積雪,搖搖晃晃地駛向前方;車廂內的秀女都在屏氣凝神,提心吊膽地候著到底是飛兔還是飛箭的射來,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

“大家還在害怕嗎?”令狐煙忽然在紮堆裏坐起來,掏出短笛征求唐槿雲的意見,“雲姐姐,要不讓我再吹奏一曲,緩和一下大家的心情吧。”

“不要吹昨晚那首了,那首太激動人心了。”唐槿雲自己也被這緊張的氣氛逼得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便想來點輕鬆一點的。

“那,來點抒情的吧。”令狐煙輕點了點頭,又把笛子放到了唇邊,輕輕地吐氣如蘭,化為一組音符旋律,緩緩地彌漫在這輛馬車內,飄逸出車外,在原野中回蕩。

曲子好像訴說著一個女子和未婚夫都被征上了沙場,可是幾經浴血奮戰後,未婚夫不幸戰死沙場,剩下苟且偷生的女子對他憑吊追思的故事。音色如泣似訴,纏綿悱惻,婉轉感人的旋律,讓人一下子進入了那個英雄魂已消,孤女淚未殘的戰場殘景中,黯然銷魂,催人淚下。

“琴……兒,娘好想你呀!”

忽然,一位秀女在曲子中乍醒,驚慌地說:“是……娘嗎?娘來了?”

說著,便要去解開窗簾,但是其他秀女見了,不由得連忙按住她,死活不讓她去解開窗簾。

“小夜,小夜……你不是說對我至死不渝的嗎?為什麽你還不來陪我,我死的好慘呀。”忽然,其他車的秀女也聽見了一些莫名的聲音,像是她們親人的聲音,不由得都在曲子中驀然驚醒。

“煙兒,娘有病了,你能回來見見娘嗎?”

“小茹,你不愛我了嗎?”

隨著越來越多的聲音傳來,秀女們無不緩緩地警醒,而一些聽見自己親人聲音的秀女,都不由自由地想要解開窗簾的拴繩。

而當其他按著她的秀女也聽見了自己親人的聲音,也不由心中“咯噔”了一下,鬆開了手,也想要看個明白。

令狐煙的曲子忽然在此時戛然而止,她驚惶地對大家說:“是,是我娘在叫我,你們聽見嗎……”

說著也要去解開窗簾,今兒卻一個手疾眼快,一手拽住了她的宮裙,隻要她再走一步,馬上就能夠把它全扯下來。

“不要開窗!”她驚恐萬狀地哀求令狐煙。

“不,”令狐煙馬上回頭,掖著笛子,雙手要去掰開今兒的手,“是我娘的聲音,我要看看……”

“不會的,肯定是陷阱。”今兒的手被她掰的紅紅的,可就是死活著不肯放。

“不,我就要看,就讓我看一眼,隻看一眼,馬上拴回……”令狐煙急得眼淚都迸出來了,也一邊哀求今兒。

杜月兒見了,連忙堵到窗簾前,飛紅袖也準備上前攔住她。

“放了她——”忽然,唐槿雲一聲清叱,大家不由一下了愣住地看著她。

唐槿雲當然也聽見外麵傳來的那些哀怨的聲音,這麽離奇地出現,肯定就是蒙麵人的安排。這一次,他又抓住秀女們思親心切的心理,開始找些聲音來迷惑大家了。

雖然大家這次有了警覺,可是,仍然免不了好奇想看一看,要是不讓她們看一眼,肯定不會就此罷休,反而增添她們的怨恨,讓這秀女群裏積聚大量的怨氣;所以,明知道是陷阱,她也一定要讓令狐煙看一眼。

“隨她看吧。”她再次勸說著今兒和飛紅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