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道:“還記不記得子憂究竟是因為什麽才去的秦國

蘇離道:“送公主和親。”

燎洛道:“對呀,告訴你一個常識,像是這種和親呢,如果是出現在兩個地位和實力都相當的國家的話,一般而言,都是彼此互送公主的。也就是說呢,我們這邊送一個公主去秦國,秦國那邊呢,再派一個公主過來我們楚國?明白否?”

蘇離點點頭,卻又疑惑道:“可是兩邊該一起出發才對吧,怎麽可能秦國那邊的公主要進城,子憂也就跟著回來呢?”

子沉也在一旁積極的插口道:“對呀,對呀,我也知道秦國的公主要進城了嘛,前幾天我爹和我哥還在討論公主進城後的禮儀規格呢。可這跟子憂有些什麽關係啊?”

燎洛道:“關係大去了。秦國那邊是新君即位,不久之前才剛剛的滿了三年的守孝期限。父王就正是看準了這個時候,才把梓鳶公主送去和親的。梓鳶公主到達秦國之時,正是秦王守喪期滿之日。梓鳶公主隻要過去,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秦後。而那邊的公主若要來楚,卻必須也要等到守孝期滿,所以在時間上自然是要晚些的了。也就當然會跟子憂他們一起回來,不然難道還要分成兩撥不成?”

蘇離想了想,突然擰著眉向燎洛問道:“那……那邊的公主是什麽身份啊?過來要做什麽?”

燎洛白了蘇離一眼,不甚認真的回答道:“什麽身份?就是公主啊。至於要做什麽。反正不會來玩一圈再回去就是了。

子沉推了燎洛一下,道:“這個我知道!那個公主是現在地秦王的妹妹,是來要嫁給王上的。”

蘇離有些無法接受的道:“秦王的妹妹?嫁給父王?那關係要怎麽算啊?”

燎洛嗤笑道:“這有什麽難算的?秦王還是秦王,楚王還是楚王唄,難不成你還以為他們兩個有一天會坐到一起去論輩分的嗎?”

蘇離想了一想,的確,兩人別說不會輕易見麵,就是見麵了。也不可能不去討論哪塊地是你地哪塊地是我地。而去爭辯是我是你地嶽父還是你是我的姻兄這種問題啊。

蘇離“哈”了一聲。笑自己想得太多。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青色長袍,麵容古樸的男人正好端了最後的一盤菜放到三人的桌上。

蘇離順著那人寬大的袖子向上看去,看到那人的臉時,腦中所想起地既不是有緣千裏來相會也不是天涯何處不相逢,而是一段非常經典的對話:

——這位書生真是一表人才,氣宇不凡。

——你也是一派英雄氣概。

於是蘇離便很自然的如同受了刺激一般的對那人說道:“這位先生真是一表人才。氣宇不凡。”

那人冷冷的抬了抬眼皮,瞥了蘇離一眼,然後非常不給麵子的回道:“我不是酒店老板,你恭維我也不會給你免錢。”

蘇離囧在當場,自來之後第一次生出了恨不得抽上自己一嘴巴子的心情,天知道她一直恪守著一個自認文人的良心,從不敢妄動他人精神遺產,怎麽這頭一回抄了別人地搭訕用語。就遭到了如此報應?

燎洛一旁失笑道:“這位先生前幾天好像參加了銀焰公主地逐花會吧。怎麽現在卻在這酒館中做事呢?”

這人正是蘇離在逐花會上注意到的那人,隻見他冷笑一聲,不以為然的道:“怎麽難道參加過那個什麽地逐花會。就不能在這做事了嗎?”

燎洛笑道:“隻是覺得先生既然去了逐花會,就該心中有所抱負才是,不像是會想要庸碌一生,無所作為的人。”

那人嘲諷的道:“我是有心一展抱負,可惜楚國卻不是一個可以讓施某一展所長的地方。”

蘇離感興趣的笑道:“哦?那我倒想聽聽先生的抱負為何?不知先生願不願坐下賜教?”

那人瞅了

眼,想了一想,竟然就真的坐了下來道:“我看你們大,就去參加那個什麽亂七八糟的逐花會了,想來應該是楚國大家的公子吧?”

蘇離微微笑了一下,算是默認,“在下楚離,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又是哪裏人士?”

那人道:“我叫施橫,是越國人。”

蘇離點點頭,他是越國人這點蘇離早已猜到,跟橙衣相處了一段日子,越國的口音她也已經能夠辨別一二,“不知先生是因何認為楚國不是先生可以一展所長之地呢?”

施橫哼了一聲道:“我本來之所以會來楚國,就是因為聽說楚王暗令銀焰公主召開逐花會,以招天下平民賢士。然而那天我去了那個逐花大會,聽了銀焰和那些所謂賢士的論調,就知道那楚王頂多隻堪有霸世之才而已。哼,那群人所談之事,無外乎都是些如何遠交近攻,攻占更多土地的計策而已。聽了底下言論,就知道上麵的心思,這些一心想要權勢的所謂賢士最懂得怎樣揣摩上意,見了他們,也就知道楚王頂多也就不過是一代霸主罷了。”

燎洛失笑,“難道當了霸主還嫌不夠?”

施橫冷哼道:“當了霸主又有何用,無法統一天下,將來也不過是他人板上的魚肉罷了。”

蘇離想起戰國末期的秦統天下,不由問道:“那麽按照施先生的意思,卻要如何才算應當呢?”

施橫道:“若以統一天下為己任者,最該便是先要改革國家政治。現下各國都是世家貴族當權,這些世家貴族為了自家利益,不斷彼此壓榨紛爭,置整個國家利益於不顧。而他們在手掌權力的同時,也絕不允許平民百姓進入朝廷,整個政體不僅冗沉龐大,而且職權不明,效率低下。長此以往,不用別人,這些國內的貴族世家們就足以把一個國家給徹底拖垮。楚王不懂得先來壓製這些世家權力,廣征賢才,反而一心隻想著如何擴張土地,抓住眼前利益,所以我才說他是隻有霸王之才,而無帝天下之心。”

子沉早被施橫的一番話說到目瞪口呆,見施橫憤然停口,便趕緊往下追問道:“那以先生之意,該要如何來壓製世家,廣征賢才呢?”

一旁的燎洛本就聽得有些不耐,此刻見子沉再問,不由敲了他的腦袋一下,沒有好氣的道:“拜托,問來了你還能去實施是怎麽的?你以為自己是一國之主嗎?”

施橫瞥了燎洛一眼,站了起來道:“說得正是,跟你們這些小孩子說這些,也沒有用處,等我在此地賺些盤纏,就到別國去了。”

施橫說完,便走進了酒館內院,又去幹活。

燎洛在一旁涼涼的道:“這個人,就算是真的有才,怕也是沒命施展。”

子沉一愣,本還因為施橫的離開而意猶未盡,聽到燎洛此言,又趕緊問他為何下此判斷。

燎洛不理子沉,徑自扒飯。子沉不依不饒,兩人便糾纏了起來。

蘇離暗歎口氣,她因來自一個曾經經曆過戰國爭亂的年代,所以知道,施橫所言的改革確是戰國後期七國漸次強大的主因,而秦國之所以最後能夠一統天下很大的因素也正是因為其改革的徹底性。然而施橫此人,雖抱有超世之才,然而其性格耿直,竟然對著一群根本不知身份而很有可能乃是楚國貴族子弟的孩子大談楚王缺失,這樣性格,若想在詭譎多變的政局中一展抱負,無異於就像是在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