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子沉和燎洛暫且都不會再有大礙,蘇離從楚王的寢宮出來,在楚宮中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段,卻獨獨不想回到楚陽宮去。不知為何,蘇離竟很怕回去之後,會碰到燎洛過來問她陷害他們的嫌犯究竟是誰。

然而走了大半時辰之後,卻竟然還是覺得心亂,蘇離想了想,終於下定了主意要親自再去見見蘇北。

蘇離於是出了宮,一路打聽著令尹府的所在,最後倒終於在楚城中一處並不繁華熱鬧的地方找到了蘇北的住處。

還隔得遠遠的,蘇離就看見令尹府的門前站著一身高像是要接近兩米的彪形大漢,走近時,赫然發現對方竟然就是曾經見過一麵的虎賁。

蘇離停在虎賁麵前,淡淡的道:“請問虎賁先生是在等我嗎?”

虎賁微微的躬了身道:“小人不敢在太子麵前妄稱先生,小人主人確是在等待太子。”

蘇離竟笑了一笑,道:“很好,看來虎賁先生也等了很久了。”

虎賁不言,隻側退了一步,為蘇離引出一條路來道:“太子請。”

蘇離跟著虎賁進了令尹府,意外的,竟然是一個很是簡樸的地方。當然倒不至於會讓人有窮困的感覺,隻是似乎無論如何都無法跟令尹這個朝中第一重臣的職位相匹配。進門之後,穿過前院,走入到一條石鋪的小路,路的兩旁各種著一片蘇離完全叫不出名字的樹種,但蘇離記得自己曾在楚宮的某處看過這樣的一種樹,不過顯然這裏的卻並不像宮中的樹那樣經過匠人的修剪,而隻是自在的以本來的形態生長著。

蘇離被虎賁帶入到一間屋子,屋內蘇北正趴在窗前望著院外發呆。

虎賁離開時,小心的闔上了屋門,屋子裏非常安靜,靜得能夠聽見窗外傳來的葉子所發出的沙沙聲。

蘇離並不想要先說什麽,便尋了處地方隨意坐下,淡淡的看著很像是在發呆的蘇北。

過了好半晌後,蘇北才終於回過頭來,有些感慨和羨慕的對蘇離道:“你看外麵多好,陽光明媚,這種時候,最好出去走走,好友三五個,再不要多了,拿上壺好酒,一壺就好,走累的時候找處開花的樹下坐著,就著酒壺把酒分喝了,然後或一起回來,或各自分手,怎樣都是好的。比這樣在屋中要好。”

蘇離道:“那為什麽不出去呢?”

蘇北笑道:“沒有好友。我喜歡的人都討厭我了。”

蘇離不說話。

蘇北道:“我以為你是要來質問我的。”

蘇離默然了片刻,道:“你既然在等我,那我又何必問呢?”

蘇北笑了笑道:“為什麽不問呢?我等你,和你問,這之間似乎也並無矛盾的地方。”

蘇離道:“那你希望我問些什麽呢?”

蘇北失笑,道:“這個問題真好。”

蘇離道:“那你的答案呢?”

蘇北道:“可惜我的答案不好。我若老實答了,今天的見麵會少去很多意思。可我若不老實回答,那今天的見麵就會很沒意思了。”

蘇離皺了皺眉頭,蘇北的說話方式讓她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想了想,蘇離道:“也許你今天所要等的人並不僅僅隻有我。”

蘇北笑了笑,道:“可我想要等的人卻隻有你。”

蘇離道:“為什麽呢?”

蘇北看似有些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才道:“大約是因為我還欠你一條魚吧,我這人一向記這種事情記得很清楚。”

蘇離道:“那你大概也還欠燎洛幾株白枝草,你知道,那種東西好像還更為難得一些。”

蘇北將胳膊肘搭在窗沿上,微微的歪了身子笑道:“真好,你終於提到燎洛了。”

蘇離笑了一下道:“看來就算我來了,也還是讓你等了良久。”

蘇北道:“離兒可知道燎洛的麵相不好嗎?”

蘇離看著蘇北,怎麽都沒有想到蘇北竟然會提到燎洛的麵相的問題,她曾經聽說過燎洛出生時有人給燎洛算命,說燎洛克親友什麽的,所以楚王才不喜他,可她並不明白,蘇北此刻提到這點又是什麽用意。

蘇北繼續道:“燎洛出生時,我給他看過麵相,那個人,注定是要弑親殺友的,離兒。”

蘇離終於露出一點愣怔的表情來,瞪了蘇北半晌後,才不相信的問道:“當年給燎洛看相的人是你?”

蘇北點頭,道:“是啊,那年我15歲呢。”

蘇離好久都說不出話來,因為蘇北的樣子看上去隻有二十出頭的樣子,所以她怎都沒有想到蘇北竟然就是當年給燎洛看相之人。然而蘇離並不相信這些麵相一類的事情,所以也隻是道:“就算燎洛的麵相怎樣?又能如何呢?”

蘇北笑了一笑,道:“太子難道想不出弑親殺友的背後是什麽意思嗎?”

蘇離道:“我想不出的是令尹大人毒害公主,陷害他人背後的意思。”

蘇北道:“難道離兒沒有問過姐姐為什麽會想到要去搜查燎洛府嗎?”

蘇離愣了一下,疑惑道:“姐姐……是指……我母親?”

蘇北道:“看來姐姐真是討厭我呢,竟從未在離兒的麵前提起我嗎?”

蘇離道:“你怎會稱呼我母親為姐姐的?”

蘇北擺了擺衣袖道:“也算了,陳年舊事罷了。不過我可從未想過要陷害離兒,若離兒願意推出燎洛頂罪,我想,以後會少出很多枝節。”

蘇離有些無法置信的搖搖頭,這答案,這場陰謀陷害的因由竟是比她想的還要讓人無法接受。蘇離站起身,再不想多留。

蘇北抬了頭,突然道:“那天遇見你,確是巧遇。沒有想到,你會拿我的姓來化名。”

蘇離看了蘇北一眼,再無法告訴蘇北她確是姓蘇。兩人的第一次見麵,哪怕蘇北說了,蘇離也無法相信那真就單純隻是巧合;哪怕蘇離真的姓蘇,蘇北也永遠將之當成是一個謊言來看待。

蘇離出了屋,慢慢的順著來時的小路回去,走到一處時,卻遠遠的看見另一側的一條彎路上虎賁隨在彈越身後過來。蘇離站定了一下,然後避到一棵樹後,待著彈越熟門熟路似的邁著大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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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一下,因為其實我對先秦時期的那些稱謂也感到很迷糊,所以此文在這方麵基本上是按照我自己的一些理解胡亂來的。

公子:王的兒子,除太子外,通通都被稱為公子,這裏的公子是跟太子相對的。但另一方麵,所有貴族家的年輕人也可以被稱為公子,這裏的公子隻是一種稱呼罷了。

先生:對人的一種尊稱,往往指德高望重或有本事的人。

虎賁:虎賁其實好像是侍衛的意思,但現代文中我想應該不會有人用真用虎賁一詞來指侍衛吧,那樣看起來就好怪了,所以我的侍衛就是侍衛。但在想虎賁的名字的時候,就覺得虎賁這詞很適合他,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