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到底並沒有對靜君等王族斬盡殺絕,許是真的就如燎洛所說,楚王的目的一開始就不在王室的性命,而是他們手中過多的權力。

經過逼宮一事後,楚王順理成章的剝掉了王族們可以任意私自蓄兵和征收領地賦稅的特權,王族終於同世家一樣,成為了王權下的附庸勢力。

裴仲與顧青瑞一同走下大殿之前那長長的階梯,遠遠的便可以看見子沉站在階梯下的廣場上,一身藏青色的禮袍裹在頎長的身軀上,竟是顯得說不出的好看和穩重。

裴仲微微的衝著顧青瑞翹了翹嘴角道:“雖然不知為何子息竟會卷入到彈越公子的一黨中,但好在最後抽身,沒有惹上大禍。而且子沉雖然年輕,但也是越發出息了,顧大人想必也可以感到欣慰了吧。”

顧青瑞輕輕的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裴仲不甚在意的輕笑了一聲,道:“而且,王上不是還為流波和燎洛公子定下了婚事了嘛,此一時彼一時吧,燎洛雖然從前一無所有,但現下王上很明顯的是在他的身上寄予了厚望,就算燎洛此刻仍舊心意不明,但現在估計也沒有人再敢不將他放在眼裏了吧。”

顧青瑞邊走邊瞥了裴仲一眼,道:“裴大人不是一向都不甚關心這些的嗎,怎麽今天倒一反常態了呢?”裴仲輕輕地笑了一下。道:“裴仲雖不關心這些,但既然身負裴家未來,就不可能真的做到事不關己的吧。尤其是在此事過後,裴顧兩家更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裴仲總不至於是連這點現實也看不清的。

顧青瑞笑了一下,語帶自嘲的道:“看不清現實的不是你裴仲大人,而是我顧青瑞才對吧。”

裴仲疑惑的挑了挑眉,停下來。看向顧青瑞道:“顧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顧青瑞沒有停頓,也沒有回頭,隻是神色複雜的笑了一笑,道:“剛剛地話,裴仲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是我自己的一些醒悟罷了。”

裴仲愣了一下,隨即也沒有說什麽的繼續同了顧青瑞一起走下階梯。

兩人來到子沉麵前時,子沉深深的向兩人施了一禮,裴仲瞥了顧青瑞一眼。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便開口向子沉道:“子沉,王上已經下令將處理王室降軍的任務全權交給你了,好好的去辦吧。”

子沉愣了一下。疑惑道:“怎麽會交給我呢?王上有說要如何處理嗎?”

裴仲攤了攤手道:“沒有,隻說要全權的交給你,讓你隨自己的心意去處理呢。甚至就連我們也不能過問這件事情。”

子沉皺起眉頭,他在朝廷並無正式地官職,楚王卻下了這樣奇怪的命令。真是不能不令子沉感到吃驚。

裴仲似乎是看出子沉的心意。輕輕的笑了一下道:“既然王上已經下了這樣地命令。去做也就是了。子沉,給你一句勸告,無論如何都不要試圖去揣測王上的心中的想法。這才是在楚國可以長久的存活下去的最好方法。”

子沉聞言,再次向兩人施了一禮,道:“子沉知道了,多謝裴仲大人。”

裴仲點了點頭道:“因為你沒有正式地官職,所以王上地命令已經直接地發到了許一謀那裏,你也現在就過去吧。”

子沉點了點頭,告辭了兩人,回身離開大殿,直奔郊外的許一謀駐軍處。

子沉見了許一謀,兩人草草的說了些閑話,便開始共同商討究竟要如何處理這些降軍地問題。這些降軍本都是由王室所豢養的私人軍隊,一部分在王室所屬的領土上擁有家族,甚至世世代代都為固定的王室成員出生入死;也有一部分是由王室所收留的孤兒或浪人組成。

現下,楚王雖然做出了不更多的追究那些發起逼宮的王室成員,而隻撤銷他們的特權的決定,但是剩下的這些降軍事實上才是真正棘手的問題。因為不論如何處理,他們都將會帶來很大的一些麻煩。如果就將這些降軍放回各自所屬的領地,那麽楚王的撤銷王室豢養軍隊的權力的命令很可能就會成為一紙空文。他們完全可以換成另一種身份——雖然不再是私養的軍隊,但卻仍舊是各自府中的家丁,這樣一來王室的私軍就等於根本就沒有根除。可是,如果不將他們放回各自的屬地,那麽三萬多人要處理起來也實在是一件極其麻煩的事情。

就在子沉和許一謀為了這三萬人的處理而挖空心思的時候,燎洛卻乘了一騎快馬直奔許一謀的兵營而來。

聽到燎洛連通報都不肯去等,而直接闖入軍營的消息之後,子沉和許一謀趕緊出了營帳,去見燎洛。

燎洛的馬匹在兩人的麵前停下,他翻身下了馬,直接跑到許一謀麵前甩給他一張兵符道:“我們馬上去齊國。”

顧子沉、許一謀兩人聞言都不禁一愣,子沉首先反應過來道:“怎麽了?是不是離兒發生什麽事了?”

燎洛沉聲道:“剛剛玄衣比我們的使團先一步回來報告,說離兒同蘇北沒有同大部隊一起回來,而是喬了裝混在了趙家班的隊伍裏麵。”

子沉奇怪道:“他們為什麽……”

燎洛著急的道:“據玄衣所說是因為蘇北害怕齊國的公子鸞會在路上伏擊使團,好叫離兒和蘇北都回不了楚國,所以他們才會喬裝打扮,從其他的路徑回來。”

許一謀沉吟了一下,遲疑道:“那麽公子,您不會是打算要把軍隊開進齊國境內,去接應太子和蘇北大人吧……”

燎洛瞪著許一謀道:“我已經把兵符給你了不是嗎?看清楚了,這可是我從父王的手裏得到的兵符。”

許一謀不敢置信的道:“那麽王上已經知道,並且同意您的打算?”

燎洛忍下心急,解釋道:“現在公子鸞剛剛繼承齊位不久,內部還不穩定,就算我們把軍隊開進齊國,他也心知肚明是因為什麽,他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同我們起衝突的。”

許一謀沉聲道:“可是我想,這也隻是燎洛公子您理所當然的想法罷了,揮軍進入他國領土,隻要稍有不慎,一場大戰便會一觸即發,倒時便是齊楚兩個大國之間的殊死戰鬥。許某不能為燎洛公子去辦這樣輕率的事情。”

燎洛冷冷的一笑,道:“許將軍您覺得自己有選擇的權力嗎?我剛剛已經從父王那裏取得了兵符,難道你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嗎?這個意思是,父王的想法同我一樣,哪怕是要同齊國開戰,讓齊楚的邊境屍橫遍野,也一定要確保平安無事的迎回離兒。這是父王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許將軍以為自己還有說話的餘地嗎?許將軍不要忘了,這裏不是邊境,不會有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狀況,如果許將軍不肯出征,那麽殺了你,我照樣可以領軍入齊,許將軍難道不這樣覺得嗎?”

許一謀沉吟了半晌,道:“我要去見王上一麵。”

燎洛冷笑道:“隨便你,不過在你離開軍營之前請先下準備出發的命令吧,這樣等到你一從楚城回來,我們就可以馬上動身了。”

許一謀深吸了口氣,繞開燎洛自去尋軍中其他的將領說話。

子沉拉住燎洛,道:“你真的要領軍入齊嗎,燎洛?我陪你一起去吧。”

燎洛笑了一下,反握住子沉的手道:“子沉,你在這裏還有事情要做,我去接離兒回來,到時我們三個人就會又湊在一起了。這一次,你隻要等我帶離兒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