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君聯合數位王族,集結了三萬家奴在楚城之外,要求楚王嚴懲顧子沉以及包庇其罪行的一幹世家大臣。此事震動朝野,卻因為事件所涉及的雙方的特殊性而並沒有在朝廷上公開討論。為了慎重起見,楚王宣回了已駐帶地的季甑,並召集了久已沒有在朝中露麵的公子彈越和根本從未參與過朝廷權力之爭的公子燎洛共商對策。

楚王端坐在一方長幾之後,看著階下各自正襟危坐的三子,仍用他的那種有些慵懶和散漫的聲音緩緩問道:“對於靜君之事,你們三個是怎樣看的呢?”

三人靜默了半晌,彈越首先開口說道:“父王,若要處理靜君之事,必要首先分得清楚,這究竟是算得國事呢,還是算得家事?”

楚王道:“國事怎樣?家事怎樣?”

彈越回道:“若是國事,自然以國法處理。靜君聯合幾大王族,聚了人在楚城外示威,要挾父王懲戒國家大臣,這本身已可算得上是謀逆之罪。自該按照國法,下令城外駐軍拿下一幹謀逆,以正國威。然而若要算是家事,靜君等人乃是我楚室王族,現下靜君之子公子傷離奇受傷,而裴仲卻一直都給不出靜君一個交代,靜君一怒之下犯了傻事,也是情有可原,應該以勸退為主,勿要傷了王族之間的和氣。”

楚王眯了眯眼,道:“那麽你們認為此事是該以家事處理為好。還是該以國事處理為好呢?”

季甑在一旁接口說道:“父王既然是招了兒臣幾個過來,自然就是想要按照家事處了。”

楚王輕笑道:“季甑,你該知道寡人是一向都不喜歡別人來猜寡人地心思的。不過你這樣明明白白的猜來,倒也滿有意思。一路看好過心裏麵這樣猜了,卻不說是猜的,非要說是自己的意思,以來貼合寡人要好。”

季甑惶恐笑道:“兒臣確是忍不住的猜了父王的心思,不過兒臣也確是覺得還是按照家事處理更好。靜君封君這麽多年。一直都對我大楚忠心耿耿,從無二心,此次公子傷受傷對他本就是一大打擊,就算喪失理智下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想來心底裏麵也是不願冒犯父王您和我大楚地。而且,靜君這許多年來的所言所行,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他雖在楚室中輩分極高,但一向恪守本分。從不依仗身份欺人。所以兒臣大膽猜想,靜君此次竟然膽大包天的聯合其他王族聚兵城外來威脅父王,保不準是有人在暗中挑唆。還望父王明察秋毫,能夠以家事來處理此事。好讓大事化小。”

楚王聽了季甑的話,眯著眼睛想了半晌,然後才道:“季甑,你覺得靜君此舉是有人在背後挑唆是嗎?那你覺得那個人,是誰呢?”

季甑俯首道:“父王。這隻是兒臣的妄自揣測而已。怎敢胡亂認定!事實真相究竟如何。兒臣覺得還是應該勸退王族聯兵之後,親自來問靜君為好。”

楚王滿意點頭道:“說得有理。王族聯兵雖然人數不多,但都是各王室府中的家奴出身。不僅各各武藝高強,而且對於他們各自的主子也是極其忠誠。真要以軍隊相抗,最後也隻是兩敗俱傷罷了。這件事情還是以家事處理為好,找個人,去勸勸靜君,大家都是楚室之人,身人留著同樣的血脈,有些什麽事情是說不清地,非要以武力解決呢?”楚王頓了一頓,繼續欣慰的道:“季甑,看來寡人讓你去帶地的這個決定是做對了,幾日不見,你果然成熟了許多。”

季甑得到誇獎,抑不住興奮的上身伏地道:“都是父王教導有方。”

楚王點頭笑道:“那麽,你覺得該派誰去勸退靜君呢?”

季甑起身,故意思考了片刻後才道:“兒臣覺得該由大哥前去。大哥在我們幾個中年齡最長,閱曆最豐,又有子嗣,從前也與靜君有所交往,該是很好地說客人選。”

楚王微微的皺了皺眉。

季甑趕緊繼續道:“父王,這件事情,本就是王室與世家大臣之間的衝突,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派一個可以代表父王,而又是王室的人才可勸服靜君。這樣的話,人選也就隻能在我、大哥還有燎洛三個中間選擇而已。季甑嘴拙,自認無力承擔此等重任,而燎洛又眾所周知與顧子沉交好,恐無法得到靜君信任,所以大哥正是最恰當,也是唯一地人選了,父王。”

楚王眯了眯眼,看向燎洛道:“燎洛,你好像自一開始就沒有說過什麽話嘛,你覺得這件事情該如何是好呢?”

燎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燎洛人微言輕,又不懂得這些,一切自然是全靠父兄定奪。”

楚王冷冷地盯了燎洛半晌,終於啟唇說道:“那麽此事就交給彈越你來處理了。”

彈越看了燎洛一眼,叩首領命。

隨後三人各自離殿。

季甑隨著彈越走出大殿,走到人少處時,彈越對著季甑笑道:“季甑,你做得很好,我都沒有想到你會做得如此之好。”

季甑察到彈越話中已經微微的出現了警惕的意思,心中暗笑是彈越要他想辦法讓楚王答應由彈越來處理此事,事成之後卻又因為他得了楚王地一句褒獎就開始警惕起他來了。然而季甑麵上卻是一副像是沒有察覺到彈越的警惕的樣子,隻是略帶疑惑而擔心的說道:“剛剛燎洛都沒有什麽反應,你看他會不會是有什麽陰謀呢?”

彈越沉吟了一下道:“燎洛最近確是奇怪,不過現在對我而言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最佳的機會,我決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季甑道:“大哥,你真的有把握說服靜君站在你的一邊嗎?畢竟靜君可是向來都不想要參與到王位之爭的。”

彈越嗤笑道:“靜君從前不也是向來明哲保身,不想惹父王注意的嘛,可你看看他現在都幹了什麽!聚兵要挾,他也真有膽量!”

季甑點頭道:“就是,他也真不怕父王一怒之下就命令軍隊鏟除了他們。”

彈越自信的搖頭笑道:“父王不敢的,如果他敢的話,也就不至於會忍下這口氣,讓我去勸退靜君了。靜君看似魯莽,其實這裏麵的關鍵他看得才清楚呢。”

季甑求教道:“大哥的這話是怎麽說的?”

彈越笑道:“當年父王即位,多半是靠了聞家之力,不過王室的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然而,父王即位沒有多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滅了聞家,你當這件事情在眾人的心中會沒有一點陰影嗎?怎麽可能!父王當年留下騰姬,就是不想要趕盡殺絕,畢竟騰姬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他若是連騰姬都殺了,那他寡情無義的形象可就要背到底了。父王鏟除聞家,是因為聞家的勢力已經大到侵犯了王室的權威,所以當年父王鏟除聞家時,也正是借用了王室了力量。換一個角度來說,聞家的權力也確實是已經大到了會危害到楚國的地步,所以父王滅了聞家,雖然讓人心寒,但畢竟情有可原。然而如果他現在連王室都要鏟除的話,那麽你認為還會有人肯為他效命嗎?就算世家大臣們今日與王室有隙,可是唇亡齒寒,如果當年父王所依仗的王室如今也落得同聞家一樣的下場,那麽,那些父王如今所倚重的世家們也是會去考慮一下自己的未來的。”

季甑討好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大哥早就將這件事情看得清楚了。”

彈越冷笑道:“不光是我看得清楚了,靜君也早就已經把事情看得清了。所以他才更應該知道,就算父王今日忍下了他的所作所為,可是忍下了,卻不代表會忘記,他早晚會有發作的一天。所以靜君現在最應該做的,便是我,奪得王位。”

季甑吞了口唾沫,小心道:“可是……顧子息不是不同意大哥你的計劃嗎?”

彈越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殘忍的弧度道:“哼,顧子息……始終都是世家的人啊。”

季甑笑道:“可是……曾季西……不也是世家的人嗎……”彈越笑道:“沒有人會真的天真到以為世家的勢力會被完全消除的,靜君他們也不會,所以他們要的不是一個真的會消滅所有的世家的人,而是一個會讓王室的榮耀大於世家的人。而曾家就像當初的裴家和顧家一樣,隻有聞家被滅了,他們才有機會強大起來。”

季甑低低的笑道:“原來如此。”

彈越笑了一下,如看囊中之物的將目光定在了楚王所在的宮殿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