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遠近(3)
不幾日,瞿凝打點了一份厚禮,以後輩之儀連同拜帖一起,送進了成王府。
成王算輩分,是瞿凝的王叔,他已過不惑之齡,家裏有四子三女,皆已婚娶,膝下兒女環繞,算是皇室裏頭人丁興旺的一支。
不過瞿凝回想起來,當年在宮中,皇帝說起成王,往往是說他胸無大誌,一心隻知享樂,皇帝隱約提過想讓他出來掌管宗人府,也被不著痕跡的拒絕了。之後也就沒了下文。
成王既然性喜嬉玩,那麽別人送了女人進去,他來者不拒甚至因為寵幸女子而表現出了政治偏向,實際上也就沒什麽值得奇怪的了。
瞿凝的禮備的很厚,帖子上的措辭也是十分的客氣,執的是晚輩的恭謹拜會之儀,可以說是給足了成王麵子,隻是帖子到了成王手上的時候,他當時正和幾個姬妾嬉戲,瞧見了拜帖,當時便皺了眉頭。
雖說是個“諸事不理”的王爺,但成王實際上對京中事情也頗有幾分了解,一尋摸瞿凝來意,就知道跟最近唐少帥要掌理東北的事情有關。而這拜帖,可不是白白送禮來的,這找上門的,可也是好大麻煩---他最討厭麻煩,這時候拿著拜帖如同捧著燙手山芋,恨不得裝作沒這回事發生。
隻他女婿,這位沈陽有名的黑煤礦老板黎昊亮這會兒正在他府中陪坐---女婿看著丈人玩女人,這事兒在以玩樂著名的成王府,居然如同司空見慣,幾個在座的女子竟也沒有太多不好意思的表情。黎昊亮見了成王麵上的難色,輕巧接過帖子來一看,就笑了:“嶽父大人不想見這位前公主殿下?我瞧著這‘百拜頓首’倒是執禮甚恭呢,要是嶽父大人真不想見,卻得想個好理由,否則人家日後還不得戳咱們的脊梁骨,說咱們不懂禮數。”
成王揉著額頭一臉煩惱:“要光是她一個侄女來,我見一見也就算了。隻是她那夫君,卻是個難纏的閻王。你沒聽說麽?那天沈陽那些士紳好好的請他吃飯還請出了禍事來,連老孫那麽八麵玲瓏圓滑的人都陰溝裏翻了船,竟是被當場下了獄,家產抄沒了不算,現如今還要等著法院判決呢,”他說著拚命搖了搖頭,一臉“不忍卒讀”的表情,“這等夫婦我可招待不起。”
黎昊亮卻笑了起來:“有道是百煉鋼還能成繞指柔呢,這溫柔鄉是英雄塚,說不得啊,那位就算再難纏,回了家裏,還不知是誰說了算呢……”他輕巧的看了一眼成王懷裏正給他喂著葡萄,千嬌百媚身段柔軟的女人們,曖昧的笑道,“嶽父大人,您不也是這樣麽?”
這話倒是說到了成王心坎裏去了:他很早就來了東北,那時候東北還是戰亂之地,百廢待興,他的日子實在難過,就算勉力為之,可憑他那從小被當豬教養的學識,也實在是也沒什麽本事和能力去處理政事,索性放了手,隻一心撲在醇酒美人裏。“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他常常自嘲,自己最少是得到了其中一項。所以這溫柔鄉有多大的影響力,成王是很讚同的。
成王隱約遲疑了一下:“這麽說,按你的意思,這侄女兒我還非見不可了?”
黎昊亮點了點頭,勸道:“那日關興樓那邊的事兒,您也聽說了吧?外頭就有人求到了我這兒來,想讓我找個門道替那孫議長關說一二,可巧了,她這就自己上門來,您就提一提這事兒,也好讓我給人一個交代吧?”
“那……好吧……”成王有些勉強的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當然成王府中的這種小小的“爭執”,瞿凝是看不見的。
她得到了成王定下的時間回複,之後又聽見她那日派去下帖子的那位小廝在下人裏頭繪聲繪色的形容成王府的建築有多美輪美奐,成王的姬妾有多美豔動人,連說帶比劃的口沫橫飛眉飛色舞,連她也站在他們身後聽了好一會也沒發現。
等到終於有人不停的拿手指戳他提醒,戳痛了他這才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急忙回頭一看少夫人就站在他身後,還眉眼含笑,他大大吃了一驚,立時嚇得要跪下去。
瞿凝立時扶了他一扶,道:“不必多禮,”她若有所思的凝神問道,“你進去的時候既然見了成王的姬妾,那其中,有穿日本和服的女人沒有?”
那小廝本有些戰戰兢兢,隻看她眉目和善,這才斂了斂心神,想了一停很肯定的重重搖了搖頭:“沒有。那幾個應該都是南方佳麗,個頭纖細柔弱,但絕對不是日本人……”
瞿凝一聽笑了:“你怎麽知道是南方佳麗?”
“南方人稟賦柔弱,身材纖細,行動有種六朝金粉遺下來的靡麗,這北方女人就……”那小廝一下子沒刹住,習慣性的跟平時那樣開始胡吹,直到說了一半才發覺自己竟是在少夫人麵前口無遮攔,嚇得麵色發白,立時腿一軟又要跪下。
“不必了不必了,”瞿凝發噱,搖了搖頭,“你肯定沒有看見日本人?”
“小的肯定。”
“唔。”瞿凝點了點頭,索性叫候在一邊的管家又賞了他一個銀元,不管那人的千恩萬謝,背著手踱開了:要說這時期的日本妞兒可不比後世那麽會化妝保養打扮甚至整容,日本以前窮困潦倒,整個人種都很瘦很幹跟豆芽菜似的發育不良,兼且牙齒枯黃,還審美詭異,她本就對成王寵幸日本姬妾的事情覺得有幾分困惑,這麽一來就越發肯定了她的判斷。這其間必有蹊蹺,至於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怕是要等她見了成王,好好“聊一聊”,才能判斷清楚了。
成王府邸是一座占地極其遼闊的大宅,瞿凝由管家畢恭畢敬引了從正門入內,車子從正門直接開進去到門口停下來,竟也花了整整一刻鍾。
府邸內部花木扶疏,怪石嶙峋,有亭台樓閣,假山湖池,幾乎是幾步一景,的確是美輪美奐。
就是瞿凝,坐在車子上浮光掠影的這麽一看,當時心裏也直驚歎成王的豪富,便愈發不對那天小廝回來的失態失言覺得奇怪了。
車子到了房子底下,穿著一身黑色長衫,胖乎乎十分富態的男人一早就已經候在了門口,看瞿凝下了車子,他立時衝她揮了揮手:“侄女遠來辛苦了,來來來,請進,請進。”
瞿凝笑吟吟的衝他行了個福禮,不過心裏簡直就是要驚破天了:這就是成王?哪有王爺的霸氣側漏嘛,看上去完全就跟一個普通商人沒什麽兩樣啊!這怎麽做的了土霸王,煞氣在哪裏?鎮得住場子嗎?看這樣子滿身的肥肉,給一把馬刀都不一定揮的起來呢,威懾力在哪裏?
她正心念電轉,忽然覺得臉上有種被人注視著的感覺,她不動聲色的擰了擰眉頭,輕巧的順著眼光的來處看去,卻隻捕捉到了二樓陽台上的一片衣角。
有人在偷看?
她輕輕“哼”了一聲,嘴上卻已經有場麵話冒了出來,腳下也已經跟著成王一塊兒往裏走了。
這兩人當下你來我往,成王假惺惺的先是懷念了一下舊情,先是說“我小時候還抱過侄女你,那時候你還是個胖娃娃呢,一晃眼都這麽大了”,然後又表了一下對皇室的忠心,感慨“陛下下野的事情我也是心中淒惻,隻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想起這事兒就夜夜垂淚,難以入眠”,其實看他的身材就誰都知道這全是謊話了,不過瞿凝自然不會揭穿他,大家說說笑笑也就過了。
眼看著寒暄的差不多,成王終於試探著開了口問了問他們的夫妻感情狀況,當然是擺出了長輩關心後輩的姿態。
瞿凝隻是笑著打太極---三從四德這時候可好用的很,因為她在宮中都受了這麽多年孔孟教育,所以如今既然嫁了,那麽事事遵從少帥的意思做,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了。
這種鬼話,成王顯然的不信,不過瞿凝這時候咬死了不鬆口,扮傻弄癡,反正一臉“我是小白”我今兒個不過是來探望長輩別的什麽意思也沒有的表情,成王被她的鬼話連篇弄的十分無奈,當下完全由著她東拉西扯,主導了話題,最後一直被她繞暈了還是沒整明白,她和少帥之間,到底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這點,是黎昊亮要托他探問的,眼看著卻要叫那人失望了。
最後成王終於有些不耐煩再繞圈子了,開口勸道:“沈陽民風彪悍,不比內地。這裏的勢力盤根錯節,本身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血濺五步的事情也不少,少帥當日在關興樓事情是做的痛快了,但這樣一來,那些人當時是怕了,可之後說起來,恨他的,想報複的,卻都蠢蠢欲動。”他說著看了一眼瞿凝,瞧著她這會兒終於肅容凝神靜聽,以為她是怕了,他這才道,“我這老臉,總算在沈陽官紳裏頭還有幾分薄麵,要是少帥有意和解,說不得老夫就做個和事老,到時候給大家居中說和一二,化幹戈為玉帛,豈不美哉?”
美哉個頭!
瞿凝的臉上幾乎是瞬間就黑了:先且別說她隻會做唐少帥的狗腿而不是拖他的後腿,就算她有這個心思,她也做不了少帥的主啊!
那一天關興樓的事情,唐少帥已經下了狠手,他既然做了黑臉,那在他覺得修理那些家夥的火候足夠之前,她這個做夫人的說什麽和解,不就是在背後插自己男人一刀,把唐少帥的麵皮扒下來放在地上給人踩?
哪有給外人臉,卻不給自己夫君臉的道理?他的臉麵,不也就是她的臉麵麽?
瞿凝麵色唰的就黑了,原本笑嘻嘻的,隻眼看著瞬間就沒了個笑模樣,耷拉了眼皮不滿的將手裏的茶盞一擱,動作之間幾乎是說變臉就變臉,端起了架子來:“王叔您這是開侄女兒玩笑吧?咱們既然是自家人,論親疏遠近,您不站在自家人一邊兒,卻倒是站在外人那邊兒來勸我們少帥讓一步?侄女兒實在是太失望了,”說著說著就拿出帕子來嚶嚶嚶嚶擦眼淚,一副傷心的不行的表情,“侄女兒還指望王叔您給主持公道,給我和夫君撐腰呢,您這麽說指責我們少帥,這話實在太讓我傷心了……”
“……”不妨她說哭就哭,成王張口結舌,臉上的表情大概一個字可以概括:囧。
眼看著成王對她完全招架不住,隻有抵擋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原本隱在暗處看情況的黎昊亮心裏就有了數,沉吟片刻,就順著暗道先去了門口。
瞿凝今天來見成王,一則是想探一探這個地頭蛇的底細,二則她清楚對方現如今在沈陽的地位,知道他的消息定必靈通,便想試探一下當地士紳對少帥的看法和態度,三則,卻是想要見一見傳說中很受寵的日本姬妾,親眼看一看“這親近日本”的關係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不過她今兒個來成王府,前兩項是達成的不錯,至於第三項,成王也的確是如她所願的,介紹了他的女兒,孫女兒,還有和年輕貌美的小妾們給她認識,但鶯鶯燕燕雲集,香味熏人的叫人頭暈目眩,她應付的眼花繚亂,卻沒找到她最想見的那對日本姐妹花。
瞿凝納悶在心,心裏存下了疑惑,這出門的時候便忽然心中起意,要車子到大門門口去等她,說自己想散步走到門口去,成王府的管家對此麵有難色,瞿凝就笑著解釋了兩句:“府中移步換景,各有珍奇,既然難得一來,那我就想趁此機會看一看,難道這麽簡單的事兒,還要我問過王叔麽?”
這話倒也不錯。想起這位少夫人方才可是鬧得王爺都頭疼不已,該撒潑撒潑該鬧騰鬧騰,該端著又能端著,這姑奶奶他可惹不起,管家哪敢說一句不行,立時恭恭敬敬的問她要不要找個下人陪著一路走出去,免得迷了路。
瞿凝眼珠子轉了一轉,看了一眼那條鋪著鵝卵石的小徑,微微一笑,點頭應下了。
沒一停那管家就神色古怪的領來了一位穿著深色短褂,個頭很高挑,身材也魁梧的男人,對瞿凝說道:“少夫人,就讓這位王爺的長隨送您出去吧。”
這男人的身材一看就是個幹粗活的,那一身的腱子肉虯結的簡直能亮瞎人的眼睛,這塊頭瞧著就感覺能打能扛,倒是叫人很有安全感的樣子,瞿凝就點了點頭,什麽也沒多說。
她沉默著動了身,一路慢悠悠的散步一般的閑晃,在這裏停一歇在那裏多看一眼,那長隨倒也精乖,跟在她身後,時不時為她指點一下景物的來處,這園中,果然是每一塊石頭,每一株樹木,甚至每一株花草都有故事可說道的啊。
瞿凝偶爾點個頭“嗯”兩聲,兩人左饒右繞在這座大園子裏頭走了好一停,瞿凝忽然在一處小橋上駐足不動了,回頭看了一眼那正垂手躬身肅立的男子,她微微彎了彎唇角,露出了一個一般人會覺得很有親和力,但看在這人眼裏,像是狐狸一般奸詐的笑容:“……我猜猜,長隨先生,您該不會,正好這麽巧的,姓黎吧?”
“……”那人登時露出了少許驚容,旋即回過神來,苦笑了一下,“少夫人是怎麽知道的?”
瞿凝打了個哈哈。
原因很簡單,先前她和成王對話,在你來我往的刻意試探裏頭,她已經察覺到了,成王並不是那種對全局掌握的很好的上位者。
至於他的野心,也不如很多政客,最少是絕對不如唐大帥那樣旺盛蓬勃,所以在他今日那些試探話語的背後,必然還有旁人的影子。
不過以成王的身份,別人隻能借力影響,卻不能使喚他,是以這麽一算,也就隻有和他親近的,關係密切的人,才能有這種影響他行為的能力。
再加上她先前感覺到了被人偷窺,這麽一來,算一算她得到的成王的信息,這個忽然冒出來要送她一程的人是誰,就呼之欲出了。對方費了這麽大的心力,她要是就這麽走了,豈不是“愧對盛情”?所以瞿凝才會特意要求漫步花園,也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
瞿凝看著對方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出口反問道:“你既然想單獨與我一晤,那麽就必有所圖。我有的東西不多,你想要什麽,不妨直言。”她頓了一頓,直視著他的眼睛,“不過我想,黎先生不能從成王這裏得到,卻想從我身上獲得的東西,我大抵還是拿得出來的。”
她最後一句話,實在說的意味深長。黎昊亮很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她,臉色數變,最後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女人實在太聰明,一句話就切中了他的內心。
他是以煤礦業發家,能娶到成王的庶女,在外人看來,就已經是僥天之幸了,這讓他一下子從上不得台麵的狗肉,變成了至少能入眼的豬肉。可說到底,在很多世代的貴族心裏,他還是個上不了台麵的泥腿子。
娶妻之後,他的身份上的確是上了一個台階,但那女人既不漂亮也不溫柔,他勉力容忍,也不過隻是為了她的身份而已。包括他在成王麵前小意奉承,看似簡單,但總不是長久之道。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這卻是娶妻和他手裏的那些煤礦工人給不了他的。
黎昊亮一早就想再換一換身份,最好是能披上一層官皮,至不濟,去軍隊裏滾一滾也是可以的,好歹他還有把子力氣,耗在溫柔鄉裏也是廢了。
但這一些東西,全都是成王不能給他的---男人的尊嚴,男人的前程,成王隻能給他度上一層貴族的金邊,但少帥他們手裏,卻握著實打實的權力。
這些話,在黎昊亮心裏已經打滾了好幾個來回,他這會兒看著瞿凝的眼神裏,卻有幾分打探的意味,又有幾分猶豫,顯然是舉棋不定,到底要不要直說。
瞿凝看著他微微一笑,柔聲道:“我並不著急,你想要得到什麽,總得要用東西來換,你若還沒想好,就改日再來和我商談。反正我的住處很好找,你改日上門再來找我談,也是一樣的。”她看了一眼已經開始西斜的日頭,懶洋洋的嗬了一口氣,“好了,我不便久留,你舉棋未定,我得早點兒歸家,就不多說了……”
說著竟抬步就要走,黎昊亮大驚,他哪裏不知道,這“改日上門”就是一句托詞,實際上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知道的那個消息,也使得現今才是最好的時機。
黎昊亮咬了咬牙忽然單膝跪下:“我願投效少夫人,隻求少夫人給我搭一條進身之階……”
瞿凝搖了搖頭,他還不及失望,便已經聽那女人溫柔的說解釋道:“現在皇帝都下野了,官員的任免,實際上也不是一言堂。議長之類的官職,都是要經過票選的,這一點,你應該也很清楚。不管是我還是少帥,都不可能因私廢公,所以你要是想要走這條路,是並不容易的。不過軍中進身之階頗多,隻要不是走政道,就有的是機會,何況如今多事之秋,你也別小看了你手裏的那些人力,你要是真想要投效少帥軍,那我給你牽線搭橋,總還是做的到的,畢竟這是用人之時嘛,”黎昊亮還來不及跪下來表忠心,她已經笑著搖了搖手指,“不過這投效與否,總得有個投名狀,紅口白牙的,說什麽都不算數……”
黎昊亮何其聰明,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咬了咬牙,仔細的看了看她在陽光底下顯得溫和淡定,但眸光深邃的叫人看不清真正心意的表情,終於還是決定搏這一鋪,就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少夫人,小的不敢欺瞞,前日有幾個礦主來和我商量,說要我們停止開采,準備暴動……”他偷覷了一眼瞿凝的臉色,見她神色凝重的聽得認真,知道自己這一下賭對了,她能理解這件事當中的嚴重性,這才繼續說了下去,“這煉鋼煉鐵,軍械廠乃至修築鐵路,都要靠我們的礦產,而那些礦主準備到時候裝作礦下出了事炸了礦,好引著那些苦主們去鬧,這樣一來政府必須得盡快出麵安撫跟救災,一方麵向政府施加壓力迫使他們釋放孫議長出來重新主持工作,另外一方麵也好抬高礦價,軍工廠什麽的要繼續開工,政府就得跟他們談條件……”
瞿凝的神色,越聽越是沉了下來。
她“嗯”了兩聲,沉默著思考了片刻,轉頭問黎昊亮道:“這麽說,是孫議長的那些同黨,想要和少帥作對了?”
既然賣都已經賣了,這會兒再吞吞吐吐就是矯情,反倒失了新主子的心。
黎昊亮把心一橫,索性什麽都說了個幹淨:“不敢瞞少夫人,這些人為的不是孫議長,是他們自己的利益。根據屬下所知,現在軍工廠那些積年的老技術工人都給擠兌走了,就剩下了一些有裙帶關係的。鋼鐵廠那邊也是差不多的狀況,生產情況是遠遠不如當年了。那些多出來的錢,全是落入了他們自己的腰包。但這些人都各自有門路,普通人奈何他們不得。。”
瞿凝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才要試探,我跟少帥收拾他們的心念是否堅定?你怕我們半途而廢,反倒把你給坑了?”
黎昊亮不及反對,她已經隱約笑了一笑,搖了搖頭:“好了,這條消息我會跟少帥談一談,至於怎麽安置你的問題,我們到時候再給你答複吧。”
她表麵鎮定,但實際上,瞿凝卻已經心念震動:沈陽的情況,竟糟糕到了這種程度?
她沉吟片刻,又問道:“那成王家裏的日本姬妾又是怎麽回事?”
黎昊亮“哦”了一聲,有些猶豫著說道:“不敢欺瞞少夫人,那兩位是我送給嶽父的,隻是那不是我找來的,而是我背後的那幾位礦主們塞給我的,說是叫我搭個橋他們好孝敬成王,希望他能成為幾家日本店麵的保山……而成王當時的確喜歡過好一陣子,隻是前幾天聽說少帥對日本女人格外反感,成王爺就讓她們先回她們娘家,就是那幾家店麵去住個幾天。實際上,也是因著那股子貪新鮮的勁兒過去了的關係。”
“哦”,瞿凝點了點頭:“你把那幾家店鋪的名字告訴我,這件事,我來處理吧。”
黎昊亮毫不猶豫的一家家報了,瞿凝默默的記了下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