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驅逐(3)

沒多久之後,美國杜克家族那邊,如約將在爭權奪勢的鬥爭裏,輸掉了的那一批人經過海船,送到了華夏。

這一批人是在天津衛的港口下的船,之後再坐的鐵路到的沈陽。

近段時間一直十分忙碌的瞿凝親自接待了這一批風塵仆仆的,興致不高很是垂頭喪氣的來客們。

他們這種情緒,倒是在瞿凝的估計之中,所以她也沒有太詫異---任是誰作為被流放的對象被丟來當時在西方人看來落後又野蠻的遠東,大概都是不會太高興的吧。

畢竟對於技術人員來說,當時華夏的研究條件,肯定是大大不如美國的。這一點,哪怕是在百年之後,都還沒有太大的改變。

這一批人為首的是一個鼻梁上架著厚厚眼鏡,年紀大約四十來歲,微胖的金色頭發白種人,叫本。

這批人一下了火車,在接風宴上就鬧了個笑話出來,雖說是個小插曲,但也一度讓氣氛十分尷尬:拿來淨手的菊花茶被這位本一口氣端起來喝了,結果來供水的侍女愣在當場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另外那些人看著菊花茶和愣在當場的侍女不明所以,結果瞿凝暗自歎一口氣,笑了笑也端起菊花茶來一飲而盡。

於是大家都笑了,氣氛融洽了,什麽不愉快的事兒都沒有發生。

飯後,瞿凝給他們安排住宿,本他們倒是對衣食住行挑剔的很,樣樣的要求都十分詳細。

瞿凝基本都答應了下來。

不過晚上,她倒是對這件事開始對唐少帥抱怨了:“那群人一點也沒有意思……”

聽出了她話裏淡淡的依賴跟撒嬌的語氣,唐少帥有些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嗯”了一聲,表示了一下詢問的意思。他心裏已經下了決心:難搞?那就索性讓他們滾回美國去好了。這批人不過是妻子想要建技術學校才要來的棄子,要是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竟然還敢拿喬的話,他說不得是看不下去的。

瞿凝歎了一口氣,她揉了揉額頭:“有野心不好,沒有野心也不好。我看著底下有幾個小年輕眼睛裏還有些野心,那為首的幾個,簡直就沒有了任何的活力。這麽著我倒是不擔心他們跟我為難,和我頂著幹了,但這樣讓他們幹起活來,怕也是沒什麽動力了呢。他們要衣食住行的享受,我是都能滿足他們,但前提,總歸是他們得物有所值,我肯定不能白養著這麽一群大爺,要知道我們的資源,也是有限的啊。”

原來是這樣。

唐少帥明白了她的煩惱,微微鬆了一口氣:果然,他就知道現如今在東北,在上一次千金寨事件的真相在國內傳開之後,絕沒有人敢給她半點難堪。

至於野心,人要消沉下去難的很,要再振作起來,有什麽難的?

他笑了一笑,趁機摟了她一把,托起她的下巴對上她的眼眸笑問:“這事兒我給你解決,但你要怎麽感謝我?”

“……”瞿凝無語的白了他一眼:感謝你?到底是誰在給誰做事啊摔!

第二日唐少帥親自作陪,昨日主陪的少帥夫人,退居二線。

對於這樣的待遇,這一批人都很有些震驚。

實際上他們也不是對遠東事務一無所知,誰都知道,現在競選大總統,實際上就是南北之爭,而唐大帥坐鎮上京,連下野了的皇帝如今都還居住在上京城中,可想而知,他的勝算有多大。

所以按照傳統來說,唐少帥幾乎可以被當做是古時候的太子,這樣的一位領導人物親自作陪,足以說明對他們的重視了。

假若說昨天瞿凝的接風洗塵還有那麽幾分“女主內”因而不太正式的意味的話,那麽今天唐少帥的親自出馬,就讓這些人心裏重新燃起了幾分希望。

唐少帥在席上隻跟他們說了幾件事:第一件事,三年之內,假若東北的技術學院畢業學生達到了三萬人的規模,他就給他們授勳。不是榮譽勳章,而是具有正式封地的爵位。第二件事,如果他們協助東北當地人建立了輕工業工廠,他們可以自行談判入股,唐少帥以個人名譽擔保,在此期間的一切收益,在他的保護之下。第三件事,如果他們想研究,他可以以政府的名義投資入股,第一年給予十萬,如果出了相當的成果,他會繼續加大投資,如果毛都沒研究出來,那對不起,第二年就毛都沒有了。

一群人聽完這幾件事,神色各異,都停了刀叉,本看情況這樣,也沒了吃美食的心思,當場表示他要帶他們回去商量商量,遲一點再給少帥答複。

瞿凝看他們這樣,忍不住的嬌笑出聲,打破了凝重的氣氛,她這番話,是用十分道地的英文直接講的,那口倫敦腔聽得一批人麵麵相覷:“我家少帥肯給這麽優厚的條件,並不是非你們不可。我們華夏有句話,叫做‘千金買骨’。你們p&v,說白了也不過是人家杜克家族的手下敗將,我相信論技術,在美國比你們好的大有人在,更別說是世界範圍了。給外國人授勳,封爵,乃至保護資產和投資發明,這麽優厚的條件不過因為你們是第一批來少帥手底下的外國人而已,日後聚攏的人多了,你們可就不值錢了,至於你們的心思,”她眨了眨眼睛,“是還想回國吧?”

“……”本遲疑了一下,歎了一口氣,有些頹然的實話實說,“不瞞少帥夫人,有句話叫,故土難離。”

一行人麵上都露出了幾分激憤的神色,本神色黯然的說道:“當初建立p&v的時候,我是最原始的創立者之一,”這個眼窩深陷的高加索男人低下了頭,“我看著p&v從最開始隻做洗滌劑的一家小廠做到現在成了跨國公司,杜克財團卻將我放逐到這裏,我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

唐少帥靜靜的聽著他的話,神色之間亦漸漸的多了幾分遊離。

他和唐大帥父子之間,其實也有很多問題。

就好像如今的東北,和他三年多以前離開的時候,大不一樣。

那時候雖然東北也有一些政治腐朽的跡象,但在他的軍團坐鎮在此期間,那些人卻還遠遠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但後來父親要入京,便因著不放心他單獨坐鎮東三省,非要將他一起調入京都,如今再回此地,時局就已經糜爛至此。

隻是短短三年多,卻已經毀掉了他前麵六七年的努力,他這些日子深挖蛀蟲又親手將那些爛瘤挖掉,那種痛心剜骨,實在終身難忘。

對於本那種看著自己一手創立的事業落入人手的感覺,他也有過---而最痛的永遠不是失去本身,而是對親近人的背叛和對共有回憶的背離。

他豁然開口:“但杜克財團,並不是現在的你可以對抗的,不是麽?如果我所記無誤,杜克財團已經是美國現在最大的六家壟斷財團之一,他們的勢力有多大,你比我更清楚,你現在想做什麽,也不過是徒勞的想一想而已。”他的目中炫目的閃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光彩,聲音亦是漸漸激亢起來,“但如果你背後站著整個東北,或者整個華夏,乃至整個遠東,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

本愕然。

東北?華夏?遠東?

他來這裏之前,已經心灰意冷隻想養老而已啊。要不是這些人還要想鼓動他幹這幹那的,他根本就什麽野心都沒有了啊!

他幹笑了兩聲,心思雖然動了動,但旋即又變成了一灘死水:“少帥,您別說這些了。您要是如今的華夏之主,遠東之主,先且別說您還不是,就算您是,您能願意為了我們這些哦……”他低頭歎了一口氣,“喪家之犬去得罪杜克財團?”

他話音未落唐少帥已經冷冷的下了決斷,他說這段話的時候,麵色毫無半分遊移,堅定的也不如一般政客那樣圓滑,聲音裏更是聽得出極為強大的自信:“我唐某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我是怎麽對我的兄弟的,你們出去問問,就能清楚明白。今日的東北百廢待興,它也是我唐某人這生如今最重要的基業,你們若能助我一臂之力,讓北方的輕工業也能跟南方比肩,不必再依賴於南方,那麽日後我自然視你們也如我的兄弟一般。”

瞿凝看著他仿佛是熠熠生輝的側顏,忽然胸中靈機一動,偷偷喚了侍女來繼續上淨手的菊花茶,她這一次可就沒為了給這批人麵子而故意喝下去了,她笑吟吟的當著這批麵色陣紅陣白的人用菊花茶姿勢優雅好看的淨了手,輕輕擦拭著自己還沾著水珠的柔胰,她柔聲說道:“就好比這菊花茶,要不是因為你們是貴客,這水,就是八輩子我也不會去喝。”

本這時候鬧了個大紅臉---他這時候才意識到,在華夏,要是沒有這些當權者給予的特權,他大概就連一頓飯都吃不好。連吃飯都會鬧大笑話,更加別說那些繁複的禮儀和人際關係了。

假若上位者就像瞿凝昨日那樣,幫他遮掩過去那也還罷了,絕沒人敢恥笑他,但要是上位者像今日一樣故意摔他的臉,那他在華夏的日子,大約是寸步難行,更加別說是想舒適度日了。

在這夫妻兩人一剛一柔的說服之下,本終於有那麽幾分無奈的,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他倒不愧是p&v的創始人之一,手裏頭有好多張當時製作的秘方,雖然說不能原版照用,不過中間有好些東西,瞿凝在後世用過改良的,更好的版本,所以在這期間她稍稍點撥了些許,將她看到過的那些成品的狀況說了出來,這些倒是開拓了本他的想法,秘方也得到了一定的改變,這麽一來,在真正決定研究和建廠的時候,他們能產出的產品,倒是比p&v的原版更好的多。

雖說有唐少帥的保證,本他們開始還是十分小心的,隻怕“教會了徒弟餓死了老師”,秘方藏的牢牢的,隻教一些皮毛。

瞿凝和唐少帥對此倒不以為意:有一就有二,反正這會兒他們都已經開始教學了,這藏私,能藏得了多久?

他們現在擔心,也是人之常理,隻要假以時日,唐少帥說的許諾都能實現,那麽這些人自然就會放下心,不再有現在的小心思了。

磨合隻講水到渠成的,但這件事還沒完,上京那邊忽然將唐三小姐和瞿凝原本留在那邊的仆役都給送了過來---同時傳來的,還有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