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闌人靜,秋瑤臥在床上睡得真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秋瑤心中警鈴大作,趕忙起身披衣,門卻已經被人從外麵撞了開來。

“裏麵的人速速出來就擒,武安君或許還能免你們一死。”

武安君,秋瑤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剛披上外衣,便有一人上前粗魯地將帳子掀開,手裏還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刀,掀帳之人見床上坐著的是一個女人不由得愣了片刻,但很快又回過神來換上了一副凶狠的樣子。

“你是亂黨的家眷吧,立馬跟我們走。”

什麽亂黨,這裏原本是楚國的國土,宋玉本是楚國的臣子,明明他們是侵入者,如今卻是作出這番模樣,秋瑤心中作嘔,頭腦中忽然想起那把白起的劍。

“慢著。”淡然地走到衣櫃邊打開櫃門,將上麵的粗布盡數剝離,那紋飾精巧的劍鞘剛露出一角,一旁秦兵臉上的不耐與凶狠立馬變成了訝異與敬畏。

拔劍出鞘,劍身散發出冰寒鋒銳的銀色光澤晃開一片,原本黑暗的屋子裏一抹光線掠過屋頂,令現場的每個人都為之瞠目。

秋瑤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眾人。

“可有人認得這把劍?”

“那是武安君的劍!”說這話的並非一人,秋瑤總算是有了些底氣,當日宋玉讓她隨身帶著這把劍,此刻竟當真派上了用場,但至於為何不能落到白起本人手裏,秋瑤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最前麵審視劍身的秦兵忽然單膝跪了下來,其身後的幾十名部下也立馬跪了下來,秋瑤握劍的手有些顫抖,將劍身重新收入鞘中,努力地維持著麵上的鎮定。

“是誰讓你們來拿人的?”

“是負責監守南郡的陳將軍。”

白起不在城中,秋瑤微微鬆了一口氣。

“既然你們識得這是武安君的劍,那你們應當明白該用什麽樣的態度來對待我。”秋瑤穩了穩心神,“你們可以回去向你們的陳將軍通報,今晚我不打算離開這裏。”

為首的兩名秦兵站起身相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名對另一人點頭後麵向秋瑤向前走了一步,“陳將軍交代今晚務必將指定地點的人全部帶到縣丞府上,姑娘既然與武安君相識,我等必將以禮待之,但是軍令如山,姑娘今晚必須跟我們走,其餘待姑娘見到陳將軍可再做商議。”

秋瑤心中一緊,既然這些人能找到這裏來,說明宋玉等人的行蹤已經完全落入了秦人的手中,自己一人獨自留在這裏也沒有多大用處,倒不如拿著這把劍到時候設法將人救出來,於是一番思慮後秋瑤點下了頭。

“姑娘請,你們四個留下搜屋。”

出了屋子,外頭的月光依舊清澈明淨。秋瑤提著劍垂首行走在午夜秦軍的包圍圈中,步子走的小,卻也沒人催促,她努力想要理清思路想好接下來該怎麽辦,卻是怎麽都無法集中精力。

但無論走得多慢,終究是要到達目的地的,到達縣丞府上時已近三更,夜色不及先前那般純粹,東方泛起隱約的白。

秋瑤跟著那領頭的秦兵走近縣丞府中,卻見一名身著將服的中年男子站在屋子的正中央,可見這應該便是那領頭的口中的陳將軍。

領頭的秦兵上前向中年男子交代事宜,秋瑤豎起耳朵認真聽著,聽到宋玉等人躲過了秦人的追捕,心裏懸著的一塊大石總算是放了下來。

那陳將軍語氣不善地詰責兩句,隨後看了眼站在後麵的秋瑤。

“這個女子是何人?”

“這位姑娘是我們在宋玉的房中找到的,但是她身旁有一把武安君的劍。”

那陳將軍眉頭微蹙,普通的兵恐怕不了解情況,但是司馬靳先前曾經來與自己和另外幾名將領擠過一個營帳,他自是知曉當時主帳中住著一個從楚國擄來的女子,而鄢城之戰後便再沒有聽說過有關那個得到武安君殊遇的女子,而今看來,眼前的女子處變不驚,多半便是先前在主帳中的那個女子。

他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女子在白起心目中的分量,至於她為何在宋玉的房中,身邊卻帶著白起的劍他便不得而知了,但事情顯然有些複雜,而對待這個女子又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既不可對其施以刑罰,亦不能不加看管讓她逃了開去,不如想稟報上級再做處置。

陳將軍思忖半晌後讓人將秋瑤帶進一間偏房好生看管,自己則是進房擬書寄給上級。

秋瑤被帶進一間獨立的院子,縣丞府內外布滿了看守的秦兵,要直接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但那陳將軍顯然對自己抱有戒心,要想蒙混出逃也不太現實。白起率軍追楚王去了,那麽消息一時半會也到不了他那邊,自己至少還可以太太平平地過幾天日子,當務之急就是如何讓宋玉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處。

剛剛坐定準備想辦法,門卻又突然被人從外頭推了開來,秋瑤秋瑤一驚,從床沿上起身警惕地看著來人。

“勞煩姑娘跟我們走。”

“去哪?”秋瑤心裏一沉,那陳將軍多半是轉了念頭。

“這個無需姑娘關心,請姑娘立即動身跟我們出城。”

“出城?!”秋瑤一愣,一旦出城她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和宋玉取得聯係,但是眼前的形勢根本容不得自己說不,秋瑤咬了咬唇,拿過桌上的劍跟著來人走了出去。

天邊已然露出了魚肚白,秋瑤鼻子有些發酸,淚水在眼眶裏打了兩個轉,隨即又咬了咬牙將其咽了回去。門外停著一輛並不起眼的馬車,秋瑤回頭看了看黎明時分空曠肅殺的街道,轉身踏上了馬車。

坐下的同一瞬馬車的門便被人從外頭鎖了起來,秋瑤心中一緊馬車行進的速度又慢轉快,秋瑤想要看看外頭的情況,卻發現兩邊的車窗都是定起來的,心裏涼得更為徹底,耳邊傳來的僅有車夫的吆喝聲與不一的馬蹄聲。

她忽然想起宋玉臨走時那個清瘦而飄渺的背影,一時間心如刀絞,隨即俯低身子,緊緊地捂住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