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鑽進鼻孔,秋瑤緩緩睜開眼,剛想坐起來,卻因牽動了傷口而痛得齜牙咧嘴,更悲劇的是半邊臉也被打得有些紅腫,秋瑤的齜牙咧嘴隻持續了幾秒就立馬收住了。

相似樣式的營帳,但是自己此時身處的環境卻遠遠優於方才的那個集中營,十數名少女或是專心刺繡,或是對鏡描眉,卻無一例外的衣著得體,麵容秀麗,秋瑤剛動了兩下,就有一名緋衣女子丟下手裏的針線活走到了床邊來。

“你傷得不輕還是不要亂動的好,想不想吃點什麽?”緋衣女子和顏悅色地笑著,嘴邊有兩個好看的梨渦。

秋瑤因為臉疼連個微笑都極不出來,隻好用盡量溫和的聲音來消除自己麵癱給人帶來的不良印象,“我想喝點水,謝謝。”

喝完水秋瑤才想起應該問問自己現在所處的情況,那緋衣女子隻說是司馬靳讓人把她帶到了這裏並讓軍醫給她治了傷,其餘一無所知。

秋瑤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欣慰感,剛想再說點什麽,便聽聞帳外有人喊了一聲“杏兒姑娘,李將軍讓你去他營中。”

那緋衣女子臉上的笑容滯了滯,又很快恢複正常,“那我有事先去了,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可以叫這裏的人幫忙,這裏的姑娘們都很和善。”

秋瑤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杏兒卻已經背過身走了開去。

天色已晚,兩名丫鬟打扮的少女端著油燈走了進來,輕手輕腳地將燈放在了帳內唯一一張飯桌上,外麵忽然響起了不絕如縷的琴聲,秋瑤看著那跳躍著的微弱燈火,心中隱隱有些感到酸楚。

她當然不可能認為這麽多的女子都是軍士的親屬。

另外幾名女子見秋瑤醒了過來便過來和她說起了話,秋瑤一邊和她們交談,一邊想著之前那個充滿黴味的擁擠陰暗的營帳中此時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來這裏的姑娘不少,我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被打成這樣送進來的。”一名長相甜美的黃衫女子輕輕地坐到床邊。

“是不是很狼狽。”秋瑤露出一個有些古怪的表情,伸出雙臂想要站起來,那黃衫女子見狀幫忙扶了一把。

“狼狽麽,這裏的姑娘哪一個不是狼狽的。”黃衫女子自嘲般地笑笑,秋瑤一時間有些局促,想要出聲安慰,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營帳裏的姑娘接二連三地被叫了出去,到最後僅剩下床上的秋瑤和一名坐在角落輕輕擦拭著一支短笛的白衣女子。

秋瑤這才發現那名白衣女子身上帶著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一種比張揚更有力的沉寂,內斂從容,卻又無法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那一定是屬於白起的女人。

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營帳外再度響起了腳步聲。

“顏姑娘,大將軍有請。”

秋瑤心中一滯,隻見那角落裏的女子將短笛納入袖中,不疾不徐地起身走向帳外,就著微弱的燈光秋瑤隻能看見一個不甚清晰的側麵,盡管見不真切,秋瑤卻已能斷定這個女子的外貌必然出色。

經過秋瑤的床邊時那女子的腳步幾不可見地頓了頓,秋瑤並未察覺到她探詢的餘光。

周圍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秋瑤突然感到有些害怕,閉上眼睛重新躺下,努力讓自己適應這裏的陌生與寂靜。

一連兩天都是如此,夜晚甚至白天這裏的姑娘都會被叫出去,隻有秋瑤一直坐在床上無人問津,其餘的姑娘有時候會納悶地問上兩句,卻也隻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問題,並沒有深入的疑問。

帳內又僅剩下了自己和那個姓顏的白衣女子,幾日來她們沒有過一絲言語上的交流,秋瑤悶悶地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開始胡思亂想,鄢城那邊想必已經發現了她的失蹤,她臨走時在桌上留了封信,簡要地說明了自己是主動離開,不知景差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有何感想。時間過得越久,秋瑤心裏的不安便會更多一分,她這樣根本就是逃婚,如此一來景家的顏麵該要往哪擱,景差應該不會過分為難謝家的人,但是鄉鄰的議論便足以令謝家人抬不起頭來。

還有宋玉,秋瑤不自覺地將眉頭鎖得更緊,如果說對於景差的做法她心有不滿的話,她對宋玉就是徹頭徹尾的埋怨,

怎麽說呢,怒其不爭?

秋瑤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不敢再往深處想去,帳外的腳步聲再度響起,叫的名字卻不同於之前。

“秋瑤姑娘,大將軍讓奴家帶姑娘過去。”

這一回秋瑤注意到了那個白衣女子投過來的目光,隻是短短的一瞬,她看不出來那目光中蘊含著什麽,沒再多想,秋瑤下床穿了鞋向帳外走去,身上的傷雖然仍舊隱隱作痛,但總算是好了大半。

跟著領路的一個婆子兜兜轉轉繞過幾個喧鬧的營帳,秋瑤來到一個較為安靜的營帳前,與此同時司馬靳從營帳中走出,秋瑤有些感激地道了聲謝,他略一點頭後快步離開了營帳附近。

“姑娘有請。”婆子將帷帳拉起一半。

秋瑤看著從裏麵透出的燭光,忐忑地走進了營帳。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堆放了不少竹簡的書案,後麵是一張劃了無數標記的地形圖,案後無人,秋瑤轉過頭,見一旁的床榻邊坐著一個白衣男子,身邊放著像是剛剛卸下的鎧甲,那低頭擦拭刀身的樣子讓她不禁想起了那個白衣女子。

“為了見本將受這麽多苦,秋瑤姑娘真讓本將感動。”白起將刀入鞘,用手支著下巴歪著頭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秋瑤,嘴角帶著一抹玩味的微笑。

這是秋瑤頭一回見到白起的真麵目,沒有想象中的粗獷,反而帶著一近似於儒將的風度。

白起當然不可能是儒將。

秋瑤不再看他深邃到過分的五官,將視線轉向他身邊的鎧甲,“我是被你的人抓過來的。”

白起輕笑一聲,秋瑤發誓自己絕對聽出了其中的譏諷。

“本將的人還沒有那麽大本事到鄢城去抓景家公子的未婚妻,議政大夫的心上人。”

秋瑤被戳中痛腳,臉頓時就拉了下來,心裏卻因為最後幾個字有些欣欣然,不過當然不能將其表現在臉上。想要頂嘴,又有些不小心摸到老虎屁股吃不了兜著走。

正在秋瑤糾結的片刻,白起突然身手迅捷地來到秋瑤麵前,抬手捏住那比原先削尖了不少的下巴,幽邃的雙眼緊緊盯著她嘴角的一小塊淤青,臉上的神情驟然肅穆了不少。

“喏,這就是為了見你受苦的證據,說個名字都要挨打,將軍打算怎麽補償我。”秋瑤本意是想讓白起讓人送她回鄢城,隻是這話一出口任誰聽了都會覺得曖昧,秋瑤剛感覺到不對勁,那張線條硬朗的俊臉便陡然放大,秋瑤還來不及反應,那溫熱的唇瓣便已然貼住了自己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