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瑤貪婪地呼吸著山間特有的清新空氣,騎著小白悠然地走在柔軟的草地上。偶爾有幾隻野兔從不遠處的草叢中受驚拋開,秋瑤坐在馬背上眯著眼睛看著那些四下逃竄的小東西,心情無比愉悅。

剛脫線不久的人總會設法讓自己放鬆下來,秋瑤任小白隨便瞎逛,不想它竟然帶著自己來到一個小溪邊,秋瑤頓時眼前一亮,被抓來這麽多天她還沒痛痛快快洗個澡。雀躍著跳下馬,臨溪一照,整個人如她預期中那樣不修邊幅。

將手探入綏中,水溫不冷不熱,秋瑤歡呼一聲開始解衣,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仿佛想到了什麽,小跑到小溪邊的一塊假山石旁探出頭往四下看了看,要知道諸多影視小說中女生洗澡總會遇到那麽幾個好巧不巧窺得春光的男人~

確定四周無人後秋瑤放心地解下衣裳放在假山旁,得瑟一笑後像一隻青蛙一樣跳進了水中,濺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唔……真舒服……”她得在這溪中多泡一會,不然到時候那個促狹的景差肯定會笑她髒得像隻小耗子。

小白無比乖巧地在衣服附近吃草,杜絕了老牛偷衣的劇情發生。秋瑤在水裏一直泡了小半個時辰還不盡興,隻是天色慢慢變暗,似乎有下雨的趨勢。正當她準備上岸時,遠處卻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聲音至少有十幾匹馬。

秋瑤方寸大論,蛙泳蝶泳自由泳兼用狗刨,拚了命似的從湖心往岸邊遊,那馬蹄聲越來越近,擺明了是往小溪這個地方來的。秋瑤連滾帶哦啊地跑到假山後麵手忙腳亂地把衣衫往身上套,而那馬蹄聲已然到了近旁。

秋瑤胡亂係上腰帶,顧不上還在滴水的頭發,提著裙幅抓了韁繩就準備跑路,正當她打算上馬時那群人剛好趕到岸邊,忽然看到假山後走出一人一馬,當先一人忙不迭勒住自己的馬,幸好當時馬的速度已經大大降了下來,不然秋瑤鐵定會像灰太狼那樣被撞飛到天上去。

縱然如此,那為首的玄衣男子仍是因為沒能抓住蹶蹄的座騎,從馬背上滾了下來,左臂恰撞上了一旁的假山石,引來後麵驚呼一片。

秋瑤被這意外嚇得在原地怔忡,那玄衣男子後麵的幾人卻已經爭先恐後地下馬查看他的傷勢,秋瑤隻看到他們的嘴唇一張一翕,卻完全沒在聽他們究竟在說什麽。

直到看到那玄色的衣袖裂口下白色裏衣中滲出了一騙殷紅,秋瑤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蹲下身想要撥開那些笨手笨腳檢查傷口的隨從,卻被其中一人狠狠地推了開去。

“你是何人!竟敢埋伏在這裏……一名紫衣男子厲聲斥責被他推倒在地的秋瑤,話說到一半卻被那名玄衣男子用眼神製止。秋瑤見他們的馬上都掛著一個箭筒,裏麵的箭已經所剩無幾,而跟在最後麵的幾個仆從手裏都抓著不少野兔,可見這幾人應該是到山上來狩獵的。

“什麽埋伏不埋伏,我隻是剛好到這裏來……”秋瑤從衣內取出先前周醫師幫她換過的那瓶傷藥走到了玄衣男子的身邊,先前它送毛遂去醫館時向人確認這是傷藥後就一直呆在身邊以備不測,“麻煩把袖子撕開。”

其實她前半句話不用說下去其他人也能看出來她究竟是來這裏做什麽的。衣衫不整濕發散肩,紫衣男子見狀有些頗不自在地撇開了頭,不去看那粗心女子領口下方不慎露出來的那一片玉膚。

秋瑤原本就暈血,但這會兒為了給自己惹下的麻煩善後,她不得不咬著牙強迫自己替人處理傷口,幸而那人的出血量並不是很大。

即使秋瑤來這個時代沒有多久,但手下衣料的絕佳質感她依舊能感受的出來,不禁一個勁地在心裏愛呼,自己這回怕是招惹了什麽達官貴人。

“去把這個拿到溪邊,一半打濕。”秋瑤拿出一塊白色的帕子往邊上人手裏一塞,小心翼翼地將撕開的袖子一點一點的往上卷,剛想抬頭道個歉,卻直直撞上麵前之人過分炙熱的目光,慌忙低下頭,她又悲劇地發現自己匆忙間沒有拉好領口,兩條並不是很突出的鎖骨暴露在空氣中,發端一滴水珠滑落,沿著雪白的脖頸一路滑入了衣襟。

秋瑤一張小臉頓時爆紅,慌忙抽出手將領口攏了攏,結果那蘸了清水的帕子就去擦那傷口上的石屑,心慌意亂之間沒把握好力道,一下手就聽到頭頂上傳來“嘶”的一聲。

那五名隨從又要抱怨,卻都礙於玄衣男子不好發作。秋瑤不敢再有半點馬虎,全神貫注地將傷口上的血跡和碎屑清理幹淨,然後倒上藥粉,用帕子沒有沾濕的那部分將傷口包紮起來。

發梢依舊不住地滴著水,碎發緊貼著飽滿的額頭,鬢發垂至腮邊,在輕風的撩動下若即若離,嘴唇因之前的驚嚇而顯得有些發白,麵上卻因為春光乍泄而帶著酡紅。玄衣男子的目光從她斜上方兩尺不到的地方落下,著迷地流連在她清秀可愛的麵容上,低垂纖長的睫毛上,連傷口包紮完畢都渾然不覺。

但邊上的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主人的異狀,彼此心照不宣地對視幾眼後,那負責洗帕子的黃衣男子攙著楚王起身,極為客氣地問了句,“姑娘可是這巫郡的居民?”

秋瑤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隨後漫不經心地朝著那一直盯著自己的玄衣男子鞠了一躬,說了句“對不起”,翻身上馬數倍離開,誰知剛剛對她怒形於色的紫衣男子又忽然上前攔住了她。

“在下姓唐名勒,敢問姑娘……”

“唐勒?你便是那個登徒子?”秋瑤坐在馬上一臉興味地俯視他,這人看著怎麽都像一名文弱書生,不過看他麵色蒼白身形消瘦,說不定真的有縱欲過度……

唐勒沒想到她會有這麽一問,微微一愣後傻傻地回了句“正是在下”,回頭一看那自己主子的臉色已經慢慢變黑,心裏頓時有些慌了神。

一想到這個登徒子曾經在楚王麵前詆毀宋玉秋瑤心中就萬般的不爽,趁唐勒一不留神,秋瑤縱馬疾馳而去。

“你和她是舊識?”玄衣男子拍了拍衣裳上的雜草,若有所思地看了下手臂上的那條白絹。

“回大王,微臣與那姑娘素未平生。”唐勒那叫一個冤枉。

“大王,那女子朝山下去了,看這天色快要下雨了,我們還是盡快回去吧。”說話的黃衣男子正是夏侯,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走。”

原來這一天正是楚王帶著唐勒和夏侯等人上山狩獵,沒想到到溪邊飲馬時恰好撞見了秋瑤。

秋瑤騎在馬上心有不安,方才的那個玄衣男子一看就是幾人中身份最為顯赫的,而唐勒又是楚王身邊的近臣,照這樣看來,那個玄衣男子極有可能就是楚王本人……

一想到這裏秋瑤的小心肝就一個勁地亂顫,而宋玉和景差如今應該和楚王住在一塊,可是自己除了去投奔他們之外別無選擇,誰叫她身上從來都分文不帶……

馳馬下山,天色暗得很快,西行了四五裏地,周圍的民宅漸漸稠密起來,秋瑤在到達集市前稍微整了整衣衫理了理半幹的頭發,向幾個當地的居民問了蘭宮的具體位置,重新上馬向蘭宮前去。

到達蘭宮門外時烏雲已經密布,雨點卻還未落下。秋瑤一下馬就被幾名守衛攔了下來。

“我是來找景差的。”名義上她和景差尚有婚約,這個時候報他的名字應該更合適些,兩名守衛對視一眼後答了句“景公子午後外出還未回來。”

秋瑤撇了撇嘴,伸長了脖子往裏麵望,“那我找宋玉。”

守衛見她先後直呼兩個大人的姓名心裏有些不快,但想到他們或許交情匪淺也就沒說什麽,說了句“姑娘稍等”便讓人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就得到肯定讓秋瑤進了宮門。

“幫我照顧好我的馬~”秋瑤興高采烈地踏入行宮大門,邊走邊欣賞宮內恢弘華美的殿宇和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帶路的侍衛見她走得慢,不得不催促了兩句。

路過一座雕工精致的木橋,侍衛指了指前方一扇在翠竹掩映間的院門說道,“這是宋大人的院子。”

秋瑤停下腳步,拿了發帶將已經幹透的長發束起,又理了理騎馬時弄皺的裙幅準備進去,卻見那名帶路的侍衛正在一旁偷笑,不由得挑了挑眉,極為臭屁地說了句“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啊”。

結果她剛剛踏入院門,便看見宋玉向門口走來。

好吧,她又囧了。

楚王上山狩獵,而且還帶著夏侯一幹人等,宋玉與景差心中不滿又無法直接表露,眼看天色陰暗大雨將至而楚王尚未歸來,宋玉隱隱地感到有些憂心,手裏的簡書攤開了許久,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正當他有些心緒不寧時忽然有人通報說門外有一名青衫女子要見自己,宋玉的腦海中立馬就浮現了那張清麗圓潤的小臉,本想一邊看書一邊等她過來,她卻遲遲未到。宋玉頭一回為了除國事以外的事情感到有些坐不住,便起身走了出去,沒想到出了書房沒走出幾步,便聽到她說侍衛的那句話,碰麵後又見她小臉上爬滿了窘迫,那樣子煞是可愛。

心裏的鬱結之氣頓時一掃而空,麵上卻仍是沒有明顯的情緒,暫且壓下心頭的疑問,宋玉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站在院門口的秋瑤,淡淡地說了句“進來吧。”

前兩次見麵,她都是越牆而入,秋夕那天,他也隻是用沉默示意自己進門——可是這一次,他卻對他說,進來吧。

進來吧……

秋瑤胸口湧起一股莫名的喜悅。

宋玉默不作聲地看著她走近自己身旁,轉過身時卻聽到她沒頭沒腦地問了句“景差去哪了”,原本微微揚起的嘴角又恢複了原來的默漠然。

“驛館。”

說話間,豆大的雨點從天上紛紛揚揚地落下,地上的幾片落葉被風吹離地麵,秋瑤跟著宋玉走進了書房,案上尚有一卷攤開著的竹簡。

“待會兒除了景差,不要讓別的人知道我在這裏。”

“好。”宋玉重新坐回案前,秋瑤站在書房中央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如果她先見到的是景差,那家夥一定會笑著問自己是不是又從家裏偷跑了出來,可是宋玉卻對此隻字不提,從頭至尾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我剛剛好像不小心害得楚王受了傷。”他不問,她偏要說,不知為何,秋瑤剛到時的愉快這會兒全變成了不悅。

果然,宋玉聞言放下了剛剛拿起的竹簡,抬起頭看著正盯著自己的秋瑤,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秋瑤三言兩語地簡單陳述了下雲夢山上發生的事情,說完往邊上的椅子上一坐,——“我餓了。”

正在此時外麵忽然有人通報,說是楚王剛剛回來,讓宋玉立刻過去。

秋瑤被嚇了一跳,以為是楚王已經知道了自己在這裏的事情準備收拾自己,宋玉起身離案,經過秋瑤身邊停頓了數秒,“留在這裏不要走開,我會讓人送食物進來”,隨後走出了門外。

秋瑤見他說話時一臉的雲淡風輕頓時心安不少,他的聲音聽上去疏淡,卻總是帶著一種類似溫和的味道,潛移默化地讓人不覺產生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