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難熬的日夜,隻要有回憶與希望相伴,都變得不那麽漫長。

房門“吱呀”一聲被從外打開,如同預告結束的暮鼓。

宋玉從桌前起身,一言不發走到門外,晨霜慢慢化去,今日的天似乎並沒有原先那麽寒冷。

魏國臨東,似乎連白晝都比楚國來得早一些。

白起的要求在被送達的第一時間便被應允了,魏王不會為了一個與自己毫無關聯的楚人堵上自己的家國性命。

魏王的反應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魏無忌走出宮門抬眼望了望已經大亮的天,估摸著宋玉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被帶到了麵見白起的地方。

想起宋玉之前受過的重傷,那多半也是白起手下的人所為,他此前從未聽說這二人之間有什麽私人恩怨,至多便是白起水淹了鄢城又焚毀了楚王城,可是這樣應該是宋玉仇恨白起才是,這中間究竟摻雜了什麽事情,讓白起如此大費周章地跟魏王要人。

他不會向魏王過問這中間的一切,正如他不會向宋玉過問他傷口的來源一樣。

幽幽地歎了口氣,抬腳走向馬車,宮門旁卻衝來一個緋衣的人影,定睛一看,正是先前安排侍候宋玉的那個丫鬟,魏無忌停下腳步,看著丫鬟紅著眼跑到自己身旁。

“公子,這是宋公子之前讓奴婢轉交給您的。”丫鬟上氣不接下氣地遞上一方布帛,瘦小的身子因為在寒風中久立而戰栗著。

魏無忌接過布帛,展開來看了一眼,隨後眉頭一緊,似乎是在猶豫著什麽,隨後轉過頭看著滿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的丫鬟,“想讓本公子去救他?”

丫鬟一愣,隨後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那就照我說的去做。”

“是!”

得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莫過於此,既然一開始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那讓我多少為你做點什麽,隻為了你這寥寥數語。

冬日難得有這麽明朗的晴空,但憑欄望著蔚藍,心中卻一點也無法安定下來。

曦兒捧著一件袍子走到了外廊。

秋瑤側首淡淡地看了一眼,“我不冷。”

自打來了這裏,她幾乎就沒說過幾句話,想要出去,但是她比誰都明白自己踏不出這房門一步,一開始是鬱卒,到後來連這一點脾氣也被磨掉了,剩下的隻是無窮無盡的倦怠,還有對周遭所有人的嫌惡。

“我乏了。”掃了眼底下庸庸碌碌的人群,秋瑤轉過身繞過一旁的曦兒走回房內,和衣便是一躺,麵朝裏側,雙眼一閉。

曦兒講手上的外袍往枕邊輕輕一放,向後退了半步,“今日武安君親自審問宋玉。”

“審問?”秋瑤從床上猛地跳起來,“他何罪之有?白起這是賊喊捉賊麽!”

不知為何,自從帳中那一次之後她便無法心平氣和麵對這兩個人,恢複記憶之前那樣她還能為自己找借口開脫,但那一次卻是她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對於白起,那是妥協。

對於宋玉,那便是徹頭徹尾的背叛。

“罪名是挑唆魏國王族,破壞秦魏邦交。”曦兒站在一邊,麵不改色地陳述,餘光卻已經能看到秋瑤迅速下床開始穿衣,眼底閃過一絲猶豫,向前邁了一小步,“夫人還是不要去的好。”

“你既然把這件事告訴我不就是為了讓我去嗎?怎麽,現在後悔了?”秋瑤披上外袍,冷笑著看著麵前的曦兒,“也是,你畢竟是白起的人,甚至還射了宋玉一箭,又怎麽會這麽好心讓我去救他?”

還沒經過考慮,刻薄的話便已脫口而出,秋瑤頓時有些心虛,語氣又軟了下來,“我一時心直口快,這事也怨不得你,”好吧,這樣又顯得矯情,秋瑤有些糾結,索性切入主題,“那他們現在在哪?”

“就在這華陽城內,奴婢可以為夫人帶路。”

這下子輪到秋瑤傻眼。

“你為我帶路?你難道不怕白起責罰嗎?”既然這丫鬟跟白起相處的時間比跟自己相處的還長,自然比她更了解白起的手段,她若是真這麽做了,秋瑤簡直不敢想象到時候白起將會怎樣折磨這瘦削的小身板。

“怕,”曦兒嘴上這麽說,麵上卻是毫無懼色,“這些年夫人對曦兒的好,曦兒都看在眼裏,之前那一箭是曦兒虧欠夫人的,曦兒願以此償還。”

秋瑤頓時有些於心不忍,但轉念一想宋玉這會在白起手裏,自私心作祟也就顧不得曦兒到白起手裏是個什麽下場了,她又不是什麽聖賢能夠照顧到每個人,係好外袍的繩子,道了聲謝便往屋外走。

看到小白秋瑤就不由得想起再次見到宋玉那天它的異樣反應,鼻子又是一酸,想起自己以前總是一邊摸著馬腦袋一邊和小白說悄悄話,而今……

夠不著了。

小白乖巧地俯低頭讓秋瑤稱了心。

“走,我們去找子淵。”

上馬,疾馳於魏國官道之上,風景豁然開朗。

秋瑤原先滿心都是與宋玉同生死的念頭,她其實很怕死,但是白起斷然不會放過他們,若像五年前那樣定下城下之盟給日後留下更多痛苦,倒不如快刀斬亂麻一次把賬算個幹淨。

然而越接近目的地,她的心便越惴惴起來,倒不是生死的問題,她忽然發現當以怎樣的立場自處,這是自從五年前之後第二次她親身夾在那兩個男人當中,彼時她還能毅然決然地選擇宋玉,而今她卻似乎已經失去了那份決心。

心中一時動搖,前麵帶路的曦兒卻已經勒馬。

秋瑤抬頭,前方是一條較為寬闊的街道,平日裏應當也是通商繁華之地,隻是這個時候卻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整條街顯得空曠寂寥。

“前方那個路口往左最大的府邸便是太守府,夫人要找的人就在裏麵,隻是太守府壁壘森嚴,夫人的弓弩射程有限數量也少,不妨帶上這個。”曦兒翻身下馬,走到一旁的屋簷下,秋瑤也下馬跟了過去。

“夫人請將弩箭給奴婢。”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秋瑤還是照做了,隻見曦兒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將每一枝箭的箭頭都往裏浸了一下,秋瑤眉頭不禁微微一蹙。

“你這可是在淬毒?”

“不是毒,隻是普通的能讓人暫時昏睡的藥酒。”曦兒手腳麻利地將每一支箭都做了處理,“隻要擦破一點皮肉,很快便能生效。”

“哦。”秋瑤將箭收好,隻要擦破一點皮肉就行,這對射藝不精的她來說的確是個不錯的輔助,“把你那個瓶子也給我吧,以備不時之需。”

“好。”曦兒沒有絲毫猶豫。

隻是有了這淬了麻藥的弩箭真能進得了太守府?秋瑤有些懷疑,但曦兒卻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將信將疑地向太守府靠近,還沒靠近大門便有兩名侍衛上來攔人。

盡管仍是穿著男裝,秋瑤仍是有些心虛。

倒是曦兒泰然自若地下了馬,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向侍衛展示。

侍衛隨即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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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有JQ的碰撞,溫馨的橋段,通通放到下周了,高燒剛退的西瓜君表示在床上躺得坐骨神經痛,說好今天有好戲的,結果又黃了,全勤飛走,回歸2000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