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了格格
翠枝直勾勾的看著她,似乎要從張子清的臉上看出朵迎春花來。
張子清如今是換做左手繡小蜜蜂了,自從上次洗精伐髓後,身體的毒素排出了一半,她也不奢求一次性就能將毒素排的幹幹淨淨,僅一半就令她欣喜如狂了。不說別的,就說這吸收靈氣的速度與量,足足堪比昔日同比時間的三倍不止,當真喜得她心花怒放,當然麵上,她張子清依舊是青山依舊在,我自木然巋然不動。
翠枝的兩隻眼睛太灼熱,她不想被灼傷,隻好暫擱下手頭活計解釋:“其實幾年前我托阿瑪從南方給我捎了盒浴泥,聽人說這浴泥源自深海海底,有美容養顏排毒的功效,當年我嫌泥臭,也就忘了這茬,如今你也看到了,我年老色衰的樣怕是爺看我一眼都嫌得慌。死馬當活馬醫,我又怕你們笑話我……”張子清欲言又止,做足了主子死要麵子的姿態,重新拿起帕子,木著臉繡小蜜蜂。
得到了解釋,翠枝想了想倒也合理,眼睛也不灼熱了,巴巴望著張子清滿眼的欣慰與羨慕:“老爺和夫人向來最疼主子了,不過這泥巴倒也真好用,瞧主子才用了一次,臉色就大好了,若主子再多用幾次,豈不是……”
“這東西不能常用的,幾年用一次就好,用多了,皮膚會毀了的。”隨著毒素的排除,雖隻排了一半,卻也令她的皮膚好了不少。雖仍舊蠟黃,卻不再是那種幾近黑的暗黃,蝴蝶斑也淡了不少,最最令她欣慰的是小產坐月子期間掉了幾近三分之一的頭發也開始迅速發芽長苗了,枯燥的發也柔潤了不少,倒也是意外之喜,雖說她對食物和武力的渴望勝過一切,可畢竟那個姑娘家不愛俏呢?
啃著點心正要熬過難熬的午後時,蘇公公來了,帶來四爺的旨意,擢升侍妾張子清為四阿哥府格格。
南苑一驚後炸了鍋了,張子清為格格?那個徐娘半老還能升位當格格?!
張子清的臉更木了,她十九歲就已經是徐娘半老了?
翠枝滿臉喜意,小曲子更是鞍前馬後的伺候著,連聲仄仄,還是自個有眼光,跟對了主子有肉吃啊!
收拾舊東西,搬到新家去,真是苦盡甘來啊!咱們今個算是揚眉吐氣了!
“奴才小喜子!”
“奴才小六子!”
“奴婢翠紅!”
“奴婢蓮玉!”
“見過張格格,張格格吉祥!”
新屋裏,秋香色金錢蟒的褥墊尚未坐熱,一溜的奴才前腳跟後腳的來到張子清跟前,整齊的跪成一排,規矩不錯分毫的給張子清請著安。
不用說,這是她身為格格的福利。
張子清木然慣了,這樣激動人心的場合(當然,這是小曲子翠枝他們自定義的),於她來講尚不及一碗白花花的米飯所帶來的情緒波動,雷打不動的木著張臉,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房裏的裝飾擺設,梅花式洋漆小幾,文王鼎,匙箸香盒,汝窯美人觚……還有兩邊的一對高幾上,茗碗瓶花具備,無一不精巧,無一不珍貴,比之先前為侍妾時候的待遇,不可同日而語。掌心在垂落的藕荷色花賬邊緣無意識的摩挲著,精於算數的她腦海中飛快的計算著這些物件的價值,繼而換算成米麵糧油,最後計算出來的總和匯總於心,木然的臉終於有了蕩漾的神情。
麵對這樣的場合,他們的主子可以淡定,身為心腹‘大’太監‘大’宮女的小曲子和翠枝可是激動的心肝狂跳!翠枝咬著後槽牙想,跟著主子六年多了,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們欺辱慣了,打罵慣了,誰能想到時隔六年,她翠枝還能時來運轉,竟也有指使奴才讓奴才看她臉色的一天?小曲子的內心活動和她大同小異,他是七歲入宮,如今也有十來個年頭了,他不是生來就有這麽張能說討喜的嘴和察言觀色的眼,隻是艱難的宮中生涯教會了他怎麽說話,教會了他怎麽能活下來。能平安在宮裏活了十來個年頭的他,忍的是無數的屈辱,受的是數不清的打罵,可偏偏還得笑著讓人打讓人罵,連半個抱怨的話都不敢吐諸於口。這樣豬狗不如的日子還能活著,隻不過是還有個信念支撐著,這信念幾乎也是宮裏所有奴才活著的信念——終有一日要高高的爬在那些奴才的頭上,讓曾經看不起你羞辱你的奴才趴在你的腳下,仰你鼻息供你驅使!小曲子狠掐著大腿暗暗告誡自己要淡定,可陰慘慘的小眼光忍不住往那跪地的兩個太監那瞅,他小曲子也有了能供他頤指氣使的奴才了!雖然隻有兩個,但也算萬裏長征的第一步,有了第一步就會有第二步,第三步!知道嗎,府裏的蘇培盛就是他小曲子奮鬥的目標!要說為什麽不是李德全?咳咳,小曲子沒長未來眼,看不到他府裏四爺周身冒著的王八之氣。
兩個太監是小曲子的囊中之物了,剩下兩個宮女自然就是翠枝的盤裏肉。這一切當然是在暗下交易,小曲子和翠枝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新來的一溜杆奴才不是察覺不到頭頂那幾道磨刀霍霍的眼神,心裏打突之際也迅速轉開了,這兩奴才在張格格這再怎麽得勢也隻是個奴才,還能越了過主子對他們耀威揚威?早聽聞這個張主子是個蠢的,耳根子又軟,是個好拿捏的,隻要他們新來的能連成一條心,還怕打壓不過那兩個老人?那以後張主子這,還不是他們幾個說的算?
人呐,有點美好的理想總是好的,隻是可惜了他們錯誤了估計了他們的新主子的德性,直接導致了他們的理想變泡沫。而他們不安分的眼神的卻恰如其分的被那早已磨刀霍霍的兩人捕捉到,這也間接導致了他們日後水深火熱的生活。
“主子,可是倦怠了?”見張子清上眼皮往下磕巴了好幾下,翠枝體貼的上前拿起銀紅色金錢蟒引枕墊在張子清腰後靠著,伺候著她上了炕,熟練的放下藕荷色花賬,行動中隱晦的向那幾個新來的示著威。
她翠枝才是主子的心腹大丫頭,你們這群嘍嘍們沒得比啊,沒得比。
將翠枝這丫頭的示威動作看在眼裏,張子清在心裏腹誹著,這丫頭難道在擔心會失寵?
隔著花賬懶懶的掃過那還跪在地上已有幾炷香功夫的幾個奴才,心頭狂喊,看到米,看到米,這就是古代的釘子,民國的特工,現代的間諜啊!
不是她神經敏感,隻是她的凝氣決成功晉級二階後,初步開了靈識,她的靈識有些特別,能從人的氣息中感知他所傳遞的善惡,剛剛她大開靈識,一一對這四人進行了探索,無一例外,這四個人的傳遞來的氣息皆令她不舒服,所以她敢斷言這四人有問題,隻是不知來自哪方,或許應該說哪幾方。
靈識畢竟是剛剛開啟不久,用了一會就覺得倦了。
“翠枝。”
“主子,喚奴婢可是有事?”
倚著引枕張子清闔上眼,聲音木木的沒啥起伏:“生麵孔我看著發瘮,青天白日的就別在我眼皮底下晃了。”
新來的奴才呆若木雞,懷疑自個的耳朵出了毛病,什麽怪病這麽邪乎見不得生人?
翠枝聞言也差點一個打跌,雖然她也覺得她主子可能在說笑,可問題是她主子是從不說笑的人。
不過這點疑慮瞬間就被湧上的喜意占據,主子這是放權啊,暗裏拿捏人和奉命光明正大的‘指教’人那決定是不同的性質啊!
翠枝和小曲子昂首挺胸的領著各自‘管轄內’的奴才走了,張子清這頭剛眯了眼,這格格院裏的另一戶人家宋格格,這不,就上杆子來挑釁了。
不得不說烏拉那拉氏是個人才,她把李氏和武氏安排在一個院子裏,讓兩人整日掐的雞飛狗跳,現在把新出爐的她安排在宋氏的院子裏,其真正用心是什麽,還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
想起福晉拉著她和宋氏的手,一副感慨又羨慕的模樣,連聲歎著姐妹情深今個總算得償所願,緊著連聲溫言叮囑要和睦相處為爺開枝散葉,那殷切的囑咐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四爺的老媽子。那宋氏也是個能人,明明惡心的要命,卻拚命笑的歡喜又甜膩,拉著張子清的手一口一個妹妹的喚著,似乎兩人真好的跟同一個娘胎出來的般。張子清感歎,宮裏的女人都是天生的戲子。
“妹妹今個大喜,可怪姐姐沒及時來向你恭賀?”一襲桃紅錦紗襖的宋氏立在門口娉婷嫋娜,也不進來,隻是掩著唇,吊著描畫精細的眼幽冷冷的遮三分漏三分的盯著張子清:“妹妹要怪姐姐,那姐姐也沒法子,可大格格也不知怎麽回事,今個尤為哭喊的厲害,妹妹也知道,咱府裏也就大格格這麽一個金貴小主子,爺平日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出點什麽事誰擔的起那個責任?也是妹妹不趕巧了,怎的非得選的這麽個日子?”
雖然升了格格福利待遇好,住的院子也大,可架不住院子裏有著這麽個恨不得一日三餐膈應的你吃不下飯的人。瞧這話裏說的,敢情她升個份位還得特意打聽好了,挑個大格格心情不錯的日子?
宋氏不提她還差點忘了,本來福晉是打算今晚開上一桌給她慶祝的,可巧大格格又哭又鬧的擾得府上雞飛狗跳,生生攪黃了她這一宴。
宋氏心裏邊是又恨又妒的,誰上位她都可以容忍,唯有這個張子清不行!她就不明白了,色衰又無子,她張子清憑什麽就能勞爺這麽惦記著,她究竟是憑什麽?
絞著絲帕的手生生扼斷了塗著鳳仙汁的長指甲,她卻渾然未覺,滿眼的嫉恨衝張子清而去:“說起來妹妹也是時運不濟,若是妹妹的阿哥能生下來,那妹妹可真是大造化的,一飛衝天飛黃騰達還不是手到擒來?可惜嘍——唉,也是什麽樣的人什麽福分,上天早有著定數著,妹妹也別太在意,或許小阿哥這番去了,是福也說不定呢。”
捂著唇角宋氏咯咯的笑著,張子清木著臉想著,這個女人敢不敢嘴巴再毒一點?
宋氏見張子清不答話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連變都沒變,心裏嘀咕,這個女人莫不是真被喪子之痛打擊的狠了,呆傻了?她話裏話外的意思這麽明顯,她就聽不出,就沒反應?似乎從小產後,張氏的表情就沒變過,一直這麽呆呆蠢蠢的。
宋氏有些解恨又似乎有些不盡性,狠瞪了張子清一眼,扭頭離去。
被堵在房門外的翠枝氣的臉發白,掀簾進去,滿腔的憤恨滿腔為主子抱屈的心思在見到那張木然的臉後,奇異的消失殆盡。
“主子……”
張子清的眼直勾勾的瞅著壁角的沙漏:“到點開飯了。”
翠枝腳底打了個跌,作為丫鬟她覺得鴨梨蠻大,為什麽她主子三句話就離不開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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