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v章
四爺喉結動了動,終於僵硬著手臂抬起,目光一掠,看清了剛才令他驚疑了好半會的……狗東西。
真的是毛茸茸的狗東西,肚子很鼓狗臉很胖狗耳朵很圓,渾身的黃毛一寸多長,狗脖子上掛了個漂亮的細鏈子,狗爪子也做的很逼真,踏在掌心裏還真有小狗爪子肉墊踩上的錯覺。這小狗布偶做的還挺傳神,雖這狗瞧起來透著那麽一絲的違和感,可模樣看起來與真狗無異,憨憨的模樣瞧著也蠻喜慶……可唯獨瞧在他眼裏,那叫一個怒火高熾。
此刻他也反應過來,壓根不是什麽上天示警,當時那張氏就立在他跟前,不是她在裝神弄鬼是誰?定是那張氏怕他不允了他的意,所以就留了後手,就等著攻他不備好嚇他個措手不及,以此來擾亂他心智達成她的目的。
一想到此刻那張氏不知怎麽嘲笑他方才怔住的糗模樣,四爺幽寒的黑眸不禁眯了起來,張氏,張子清,這個棒槌東西……等他得了空罷,等他忙完了這陣,看他怎麽收拾她。
張子清被小心眼的四爺惦記上了,而她本人卻渾然不知,此刻他們主仆三在回院的路上一前兩後的走著,小曲子扶著翠枝在後頭一步一大喘的走著,大冬天寒風凜冽的,硬是讓他走出了一身熱汗。
張子清瞧著小曲子累的雙腿直顫的樣,再瞧著翠枝齜牙咧嘴的也蠻辛苦,忍不住道:“要不是怕人瞧見,我一個人就能單手舉著翠枝,幾個縱跳就回了院子……”
翠枝忙打斷她主子的話:“主子快別這麽想,奴婢這卑賤之軀,哪裏能由得主子受累?別瞧奴婢現今走不上個兩步路,那畢竟是剛打完了板子,勁還沒緩過來,等過上個三五日,奴婢保管能再次活蹦亂跳起來。”
小曲子可沒她那麽樂觀:“剛那板子可是出響不見血的,奴才在宮中這麽多年,跟著幹爹也學了那麽多年,什麽陣仗還沒見過?要不是蘇公公手底下留了情,剛那板子,能將你和春桃的筋骨都能打的稀巴爛。”
張子清回頭看了原處正步履蹣跚艱難走著的一個小點,想了會,道:“待會回去後,小曲子你去通知下隔壁吧,記不記得咱的好倒是其次,關鍵是別讓人無端記著咱的恨。細微小事方麵,馬虎不得。”
小曲子痛快的應了聲,心下卻也隨之提起了弦,他此刻想起的是,春桃先前看翠枝目光中所透漏出的那點子令人看不明的異樣。小曲子無端想起了他主子以前說過的一句話,不怕貨不好,就怕貨比貨,如今翠枝是主子親自接她回去,而春桃她自個……關鍵時刻她主子一句話沒替她說過暫且不提,如今更是連遣個人來接她都不曾,形單影隻的自個相較前頭被人噓寒問暖的翠枝,同是做人家奴才的,心裏頭多少會有些想法吧。想必主子也是察覺到春桃的異樣,這才特地要他跑上一趟吧,畢竟多個仇人多堵牆啊。
蘇培盛一五一十的將他審訊到的內容回稟四爺,關於繈褓祈福這一傳言最先起於武氏屋裏的兩個奴才,而這兩奴才最初是從李氏屋裏一個奴才那聽到的,這李氏屋裏的奴才卻是聽福晉院裏的一個嬤嬤那聽來的,而那嬤嬤卻說她與李氏屋裏那奴才是同鄉,去年嘮家常時無意間說起了這茬,事情過去了一年多,這事早就被她擱在了腦後,哪裏還想得到有人借此來興風作浪?況且這事又不是她在瞎編排,而是以往跟宋氏屋裏頭秋菊要好時,她說的,秋菊說這是她家鄉的習俗,她主子當時懷著孕,她當時就打算著等她主子生下了小阿哥,就建議她主子來年守歲時,捧著小阿哥繈褓好好向老天爺祈福,保佑小阿哥一生無病無痛平平安安。誰料想到宋氏最後生了個格格,宋氏大失所望,秋菊不敢尋她主子晦氣,這事也就擱下了,可能是憋在心裏無處說,而她未曾被指派給宋氏時曾與福晉院子裏的那個灑掃嬤嬤同侍奉過宮裏的一個貴人,後那貴人被貶冷宮,他們這些奴才就被打回了內務府重新編排,因而與那嬤嬤平素要好,發牢騷時就說給那嬤嬤聽,而那嬤嬤也就嚼了個舌根隨口說給李氏屋裏的那個同鄉聽,進而傳到了武氏屋內,因而有了武氏去找宋氏這一出。
查到最後反而將矛頭點指向了宋氏屋裏的秋菊,可四爺府上的人都知道,宋氏犯事時,她屋裏的那個大丫頭秋菊可是讓爺給下了狠手處置了,如今事情的矛頭指向了一個死人,這事無疑就成了無頭屍案了嗎?
四爺斂了眸:“時隔一年多,那武氏屋裏頭的兩奴才可曾說過,為何突然提及舊事?”
“回爺的話,這不是大格格三兩頭的病,武格格能不心力交瘁?想必是屋裏頭的奴才為賣主子的好,再者不是快過年了,也是趕了個巧的。”
四爺撫著手上扳指,垂著眼皮半晌,冷笑:“的確是趕巧,能巧的所有巧合都湊上了一日,這手段也的確讓人歎為觀止。果真沒一個省心的。蘇培盛,你可知愛新覺羅家的老祖宗為何要三令五申,後宮不得幹政嗎?”
蘇培盛垂低了頭:“太祖爺英明,太祖爺的決定自然有他的道理。”
四爺冷笑:“是啊,太祖爺的確很英明,瞧後院這些女人的手段,層出不窮諜影重重,連個爭寵都能下出個連環套爭得撲朔迷離,連爺的眼都給迷了進去,瞧見沒,爺查下去都查不出個什麽頭緒來。所幸這幫子女人爭得不過是爺的寵,可若是這幫子女人改日爭得不是爺的寵,而是換做大清朝的天下,那這天下……”
“所以說太祖爺英明,才不會出現偽臨朝武氏禍亂當年李氏江山之事。”
蘇培盛恰當好處的奉上馬屁,四爺冷哼不語,半晌撐了書案起身,邊走邊道:“皇阿瑪下個月就要禦駕親征,爺輔助太子監國要忙得事多著呢,前朝事多如牛毛,下了朝還得管後院這檔子醃儹事,當爺跟她們似的,沒事吃飽了撐得?後院是福晉的事,你去跟福晉講,爺的福晉爺信得過,這事就交由福晉一手查辦,務必查個水落石出,爺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個在後頭運籌帷幄,下了這麽大的陣仗。”
福晉從蘇培盛那聽到爺給她的原話時,說不感動是假的,哪怕爺最寵最愛的不是她,這麽多年的夫妻下來,能讓爺相信的全心全意托付的隻有她,烏拉那拉氏。
“蘇公公,還勞煩你回去轉述給爺,後院出了這等子禍事本就是我的失察,我一定會將功補過,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定當不會辜負爺的信任。”本來越查越沒了信心的福晉,被四爺的話一鼓勵,頓時如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渾身是勁。那幕後之人藏得深不是,那她就一個洞一個洞的往下挖,還不信了,她堂堂大家出身貴族嫡女,還破解不了後院這小小的**陣?
福晉卯足了勁,對涉及到這事的奴才一一排查。徹查此事的關鍵是要找到當日下手製造了那偌大冰麵的奴才,而當日,府裏主子們帶著一部分奴才去恭送她和四爺離開,另一部分奴才則留在了各自的院裏,而李氏她們卯時三刻出門的時候尚無異常,巳時一刻回來的時候冰麵已成,也就是說這一個時辰多一點的時辰內,有奴才動了手腳。隻要查的在這時間段裏,哪個奴才無故離開或出了院子,並讓奴才們相互指認,她有很有信心,在她這番嚴密的排查下,那幕後之人的小尾巴一定會被揪住,順藤摸瓜下來,此人還能逃得了她的手掌心?
可福晉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她道高一尺對方魔高一丈,她四處去揪對方的小尾巴,未曾想對方卻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小尾巴偷偷安放上了她的尾椎上,等她雄赳赳氣昂昂的揪著尾巴要摸瓜時,摸來摸去竟摸上了自個的脊梁背!
由於近乎全府的奴才都得排查,她院裏的一幹奴才,連小曲子甚至傷未愈的翠枝都被叫了去,待他們全部打道回院時,一個個臉上無不浮現了一種‘說不得的秘密’那類似於壓抑的激動隱約的興奮卻又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禁忌表情。這種表情在張子清看來很詭異,心頭隱約也有所察覺,福晉那方怕是查出了些什麽。
遣了小喜子他們守門,小曲子嚴令他們不得多嘴,和翠枝放了簾子進了屋後,兩人一左一右圍在炕前,開始你一言我一句的小聲說起了今早的事。張子清也不打岔,認真的聽著,待聽到最後,再怎麽鎮定也驚訝的張大了嘴,怔愕住了。
“滿勝?福晉跟前得力的二把手太監,這事是他做的?”這事弄得,扯來扯去就扯到福晉家門口了,怎一盆狗血了得,福晉這回還不得氣撅過去?
翠枝扶著腰,後背的傷痛壓根壓不住她八卦的心,一張嘴就是嘰嘰喳喳:“主子您可沒瞧見當時那激烈的場麵啊,多少個奴才們都擦亮著眼瞧著呢,福晉費了多大的勁,最後可算是查出了共五個奴才在那段時間內出去過,人人都有可疑,其中一個就包括福晉屋裏的那個滿勝。福晉就讓屋內一幹奴才們相互指認,又對那五個奴才一一排查,其中兩個奴才是跟著武格格去了西苑,這個府內來往的奴才不少人都瞧見了,這兩奴才也就排除了嫌疑。至於剩下那三奴才的去向卻沒人能指認的出來,這就使得案情一下子就變得錯綜複雜起來。”
翠枝侃的痛快,邊說邊手舞足蹈,這就導致了她時不時的牽扯到後背的痛,齜牙咧嘴抽涼氣的看的張子清都替她痛。指指茶幾旁的椅子,小曲子幾步過去搬了過來,翠枝嘿嘿一笑謝過後,又目光灼灼滿臉生輝的接著講。
“剩下的三個奴才嫌疑都很大,畢竟期間沒人見著他們到底去幹了什麽,任誰都會懷疑他們三那段時間出去的動機。其中兩奴才是在一起的,一個武氏屋裏,一個李氏屋裏的,兩奴才平素就好賭這一口,這個他們倆屋子裏的人沒有不知道的,那日李氏武氏都不在,他們兩個臭味相投的就躲了懶,找了個沒人能找得到的偏僻地又賭上了,其中一個奴才手氣不好,連棺材本都輸的精光,回屋後心情抑鬱還與他屋裏的一個奴才抬杠起來,這點倒是有奴才可以作證。但是僅憑這點也不能洗幹淨他們倆的嫌疑,福晉這廂剛想再問呢,主子您猜怎麽著?誰知那滿勝突然噗通的一聲跪到了地上,衝著福晉的方向嘭嘭嘭直磕了三個響頭,連福晉在內的滿屋子的人全都沒對他這一舉動緩過勁呢,隻聽他高聲道‘一切都是奴才造的孽!是奴才對不住福晉,福晉的恩情奴才下輩子再還’,這後麵的一個字剛說完,隻見他突地跳起如鶻,速度快的像一陣風,呼的一聲就從奴婢幾個眼前飛過,碰得聲,就撞了柱子……”似回想起了什麽畫麵,翠枝咽咽唾沫,有些欲言又止。
小曲子接口道:“可不是,當時奴才幾個都嚇懵了,就看他那人整個腦門都凹陷了一大塊,奴才們嚇得魂都飛了一半,渾渾噩噩好半會都沒回過了神。福晉更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場變故,更何況那奴才還是在她屋裏在她麵前腦門撞裂,腦漿子嘩嘩流了一地,血噴濺的到處都是,有幾處更是飛濺上了福晉的手背上……福晉差點暈了過去,膽小的奴才早就昏死過去,更有些奴才受不住刺激尖叫起來,甚至還有往外逃的,場麵混亂的打緊,也虧得劉嬤嬤在旁幫著撐著,要不然還不知要亂成何樣……這大過年的正月還未過,皇上下個月就要禦駕親征,咱福晉屋裏竟出了這等子諱忌事,瞞肯定是瞞不住了,奴才們都在想著,福晉這回怕是有的受了……”
張子清聽罷兀自沉思之際,李氏也聽了她丫頭春桃描繪的當時情景,她可沒有張子清的好定力,撫著胸口當場吐了出來。
“主子,是奴婢不好,不該讓你得知這麽駭人的事。”春桃急急忙忙個她主子端來痰盂,幫著撫著她主子的背。
吐了好一會,差點將胃吐了個幹淨,這才止住了那陣陣襲來的惡心感。喘了好一會氣,才蒼白著臉道:“無礙,還受得住。這次的事是真的鬧騰大了,別說福晉有麻煩,恐怕爺都得多少受些牽連。爺這回怕是不惱火都不行了,這回爺出手可不就光是打板子的事了,你讓底下的奴才注意點,別給我惹事,你也盯緊點,看見哪個不對頭,趕緊來報於我。”
春桃應了聲就要端著痰盂出去,李氏瞧著她一瘸一拐的身影心裏對她生出了一絲虧欠,叫住了她:“你的身子也要注意些,別落下病根。我這裏有些好的傷藥,先前給了張氏一些,我還留了些,你都拿去用吧。”
春桃心裏暖和了不少,連心底那絲隱約的怨懟都消散了不少,噯了聲轉身出去,連腳步都歡快了不少。
武氏的情況大同小異,蒼白著臉聽完,比李氏強些的事,好歹聽完後沒有大吐特吐。
“梅香,近來神經繃緊點,開年就要見血的,看來不是個好兆頭。”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狂叫:不要問我,沒有三更,米有,米有,這個真米有……學某人滿地打滾,不要催更,不要催更,不要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