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葉渡的表情已經說不出的憤怒。
一股強烈的殺意開始彌漫,於泉贏而言,身體的疼痛還是其次,最為恐怖的便是那一雙眸子裏傳遞出來,幾乎實質性的殺意。
他仿佛真的會殺了自己。
泉贏雙腿竟然不自覺的發軟,直接跌倒在地上。
此時此刻,泉贏才知道,自己跟葉渡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人家先前是根本不願意搭理自己。
王道長見狀,連忙上前說道,“葉村正,泉贏終究是年輕了些,不懂的軍中的規矩,冒犯了您的威嚴,請您恕罪。”
葉渡聲音冰冷道,“今日某人戰敗,軍隊由我接管,我完全可以臨陣脫逃的名義殺很多人,你身為火井官想必很清楚吧?”
“貧道明白,我這就帶著泉公子離開,改日再行拜訪,向您道歉。”
說著,連忙指揮部曲,連手下的兵丁都不要了,灰溜溜的就想跑路。
至於那些陣亡亦或是重傷的泉贏家的部曲,更是不管不顧。
蘇公子一行人見狀,也是嚇破了膽子,也跟著收拾一二,準備逃竄。
至於無當軍眾人,倒是不慌不忙,就算是泉贏跑了,他們也可以折返回營地。
反正今日泉贏的表現,已經傷透了所有人的心,既然他沒本事,就讓朝廷換個有本事的將領來。
他們無當軍不養閑人。
當然,還有一撥人也在呢,那就是鄭副使和何彥將軍。
他們見泉贏在葉渡麵前竟然落得如此下場,也準備灰溜溜的跑路,耳邊卻傳來了葉渡冷漠的聲音。
“這裏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麽?”
“你們當朝廷的法令是什麽?”
何彥和鄭副使聞言,心裏立刻打鼓。
轉過頭來,滿臉諂媚的笑意,正對著葉渡冷漠的表情,以及葉渡身邊兒一臉得意之色的崔玉,不由得委屈求全道,“這,這,這。”
二人心裏很清楚,這下麻煩大了。
葉渡見到此地的形勢,以及黃土源上的土地之後,葉渡準備將此地開發出來。
一來找些人做些正經事,可以避免有山賊在此地作亂。
二來此地自然資源吩咐,若是開發得當,絕對可以拿下不少的收益。
不過此地雖然荒廢,但是此地依然歸朝廷管理,而且為了防範有人占據此地為害,以官府的尿性,肯定不會輕易賣出去的。
所以葉渡叫住了何彥和鄭副使二人。
既然想要將此地收入囊中,自然要各方打點。
何彥和鄭副使雖然表現的比較拉胯,但畢竟是地頭蛇,而且跟官府勾結頗深,又跟葉渡、崔玉都處於軍方的體係,勉強合作一番還是可以的。
經過一番商議之後,葉渡占據此地百分之六十的股子,崔玉占據百分之二十五,剩下的百分之十五則有何彥和鄭副使所有。
這就是典型的打一棍子給一個甜頭了。
二人本來還惴惴不安,結果一聽說,還有這等美事,自然慷慨解囊並且將胸脯拍的砰砰作響,保證將事情辦的妥妥當當。
至於崔玉,則開始清點首級。這些首級肯定不可能全部獨占,首先無當軍的將士苦戰,死戰,犧牲了不少人,肯定是要拿出主要一部分,分潤給他們。
那些俘虜,則交給何彥和鄭副使,至於他們是勒索他們的家人,還是砍了腦袋充當軍功,亦或是留著發賣當奴仆,那都是他們的事情了,崔玉肯定不會去關心,也算是賣個人情。
至於葉渡,則給家裏寫信報平安,說明自己此時已經拿下了六龍梁,消滅了當地的山賊,軍功也準備報上去換算成銅錢。
同時六龍梁已經歸屬葉家所有,他要在此地呆上一段時間,想辦法開發此地。
當然,他還有一個意圖,那就是搜尋泉贏如此大張旗鼓想要找的東西。
六龍梁說大很大,埋伏數萬精兵都不成問題,但說小其實也就那麽回事兒,畢竟這裏存在山民的時間不是很長,開發出來的土地也不算多。
葉渡通過摸排,很快找到了山賊吞房物資的地下密室。
他在這裏發現了數量不菲的金銀財寶以及糧秣,此外便是一個箱子。
這個箱子裏麵裝滿了梁山賊跟地方的豪強和官員互相勾結的罪證,以及數目不菲的銀票。
“竟然是這個東西,難怪泉贏這般大張旗鼓地尋找。”見到此物,葉渡也忍不住搖頭苦笑。
這東西對於泉贏來說是個寶貝,但是對於自己來說,絕對是個禍害。
雖然說葉渡未必會怕這些官員和豪強,但是葉渡也有家人,也有村子,真的讓這群人知道了,找上門來,絕對夠自己喝一壺的。
這東西最大的價值,就是拿出去賣掉,換個好價錢。
首屈一指的便是梁山賊了,這東西如果賣給梁山賊,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答應自己的一切要求,因為這東西是他們控製世家和官員的神物。
其次便是可以賣給這些被要挾的官員和豪強,因為這是他們的罪證,他們做夢都想把這東西銷毀,好安心的活在世界上,繼續享受他們的生活。
當然,前兩者都要承受不小的風險。
因為這東西一旦是從葉渡這裏賣出去的,就意味著葉渡是知情人,隨時有被滅口的可能。
再次,便是賣給泉贏了。
這廝想要升官發財已經想到發瘋了,得到了此物,絕對可以討到朝廷大人物的歡喜,想要繼續往前走一步,憑借此物太容易了。
葉渡看了一眼,立身於身側,一直發出嘶嘶之聲的崔玉,忍不住笑道,“怎麽,想要?”
崔玉連連擺手,“我可不趟這一趟渾水,這東西看著是個好東西,實際上就是個火藥庫,這上麵隻是寫著明麵上的東西,誰知道裏麵有沒有沒記載的被牽連的世家?到時候一道暗箭就能要了我的命?
泉贏估計是沒有辦法了,朝廷已經下了死命令讓他奪回此物,亦或是此物跟他某個上司有牽連,他不奪回此物,就得死。
所以他才有前兩日,如此匪夷所思的猖獗之舉。”
見著家夥並不糊塗,葉渡點了點頭說道,“不過這東西也並非一無是處,你且看,此物記載,西平王家,經常在這個清運度跟梁山賊交易糧草,若是我們派出一支小隊,來一個白吃嘿,豈不美哉。
還有這裏,竟然記錄了梁山賊暗地裏銷贓的買家渠道,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利用起來?”
崔玉聞言,立刻掏出紙筆,開始謄抄。
是不是的還皺起眉頭,想到可以利用的可能性。
證據這東西,可是有太多的好處了,雖然不能拿出來討功勞,但是利用得當也能獲取不小的收益。
至於葉琛,則也沒有閑著,進一步的深層次的探索山賊的營地。
為此,他甚至從商城裏買來個金屬探測器。
狡兔還有三個窩呢,他不信這麽多山賊,就隻有這麽一出埋藏物資的地方。
肯定還有其他的備份,隻要能夠一口氣全都挖出來,絕對能夠讓自己富裕一筆。
但在做這些事情之前,葉渡肯定要把無當軍打發了。
不然一支朝廷軍隊,名不正言不順的在自己手底下算是怎麽回事兒?
到時候有人一道奏疏遞到朝廷那裏去,別人還以為自己要造反呢。
所以葉琛帶著大家夥,把整個六龍梁附近的所有山賊全都掃了一個遍,幾乎所有成建製的山賊全都遭到了滅頂之災。
因為葉渡和崔玉的小金庫都肥了一波不說,損失慘重的無當軍,人人都撈到了一筆不俗的軍功。
山賊窩,幾乎就沒有不藏金的。
除了六龍梁靠後之外,葉渡每攻破一處小型山寨,都會趁著夜色,拿著金屬探測器,對著山寨的每一處角落,來個徹徹底底的掃**。
然後便是挖地三尺,將能夠搜尋到的物資,全都弄走。
之後,便是一把火燒了寨子。
當然,每到一地,每處理一波山賊,打的都是泉贏的幌子,畢竟他是名義上,跨境進入河北道消滅山賊的。
如今的泉贏,已經列入了整個河北道江洋大盜必殺人物之首了。
無當軍的將士們,每天有人頭拿,有銀子分,誰有在乎前任中郎將的死活?
堪堪才過了十日,葉渡就領著無當軍餘部,賞金隊,以及崔玉的部下,剿滅了十幾處山賊營寨。
至於收入,真的是豐厚的要命。
他自己就收獲了五千多貫銅錢,另外布匹、糧食無數。
這些東西大部分給無當軍,剩下的自然留下來,大家夥分了。
崔玉和王猛子每個人也拿了不少好處,每次分錢的時候,兩個人激動得就差給葉渡跪下磕頭了。
“差不可以彌補無當軍此次在六龍梁的損失了,也該讓他們回去了。”
葉渡正琢磨著,負責開發六龍梁的守捉軍將士前來稟告,泉贏這家夥又回來了。
泉贏跟著王道長狼狽而走,經過一番修整養傷之後,泉贏也算是冷靜下來。
關鍵是不冷靜不行啊,如今到處都是黑道上的人物,伺機搞死自己。
而且自己經過一番思索之後,他發現,自己作為世家子弟,拿葉渡一點辦法都沒有。
首先便是蘇家等當地的世家豪強子弟,一個個都被葉渡嚇破了膽子,誰還敢對他動手呢?
而沒有了世家子弟的支持,遼西泉家距離河北道滄州又太遠了,影響力不夠,再加上有折衝府和倒向他的守捉軍,自己想拿到那件寶貝的話,隻能老老實實向葉渡認慫。
在思索了一段時間之後,根本不用王道長勸說。
因為王道長最近真的沒有心情勸說,葉渡不知道在哪裏搞了一身道袍穿著。
每次破寨的時候,都高呼自己是無當軍王道長的身份。
然後那些流落在外的山賊餘孽,就記住王道長的名號了,放冷箭的,吃飯下藥的,趁他出門辦事朝著腦門扔大便的。
什麽都有,硬生生的將還算是和氣的王道長給氣病了。
當泉贏找到王道長,跟他說,要去找葉渡低頭的時候,激動的王道長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的中郎將啊,您總算是迷途知返了啊。
不過,畢竟是世家子弟。
雖然這一次見到葉渡的時候,表情沒有了先前的狂傲,但是麵對著背叛自己的無當軍,以及打著自己旗號,胡作非為的葉渡,他真的是給不了任何好臉色。
隻是麵色蒼白的泉贏,穿著一身儒衫,手裏拿著折扇,氣度偏偏,儼然又活成了世家公子哥的樣子。
說實話,身材挺拔,賣相極佳的泉公子,從來給人的感覺很不錯。
“葉前輩,此次登門,我無意跟您爭吵,而是想跟您聊一聊,跟您做一筆生意。”
泉贏平靜的說道。
擺正了自己的心態之後,泉贏總算是恢複了幾分世家子弟的水平。
目光如炬,氣場十足,顯然是想給葉渡一點壓力。
“這東西在您這裏沒什麽用處,而且還是個麻煩之源。”
葉渡此時正在黃土源上擺弄著他那個噴子,看起來若無其事,隻見他抬起頭來,淡淡的說道,“你既然想談,我也不跟你拿喬。”
“你想要此物,是要為了保護某個上司吧?”
“畢竟有些人做著做著臥底,就想老老實實為朝廷賣命,不想被他那不堪的過去所束縛。”
“可惜你找錯了人,我葉渡是誰,我葉渡乃是大乾的官員,我在前線為聖人流過血,我在地方替太子牧民,最是忠貞不二。”
“你想讓我助紂為虐,你覺得可能嗎?”
葉渡的話音落下,泉贏的麵色大變。
他沒想到,葉渡竟然將此事猜的八九不離十。
這份證據,經不起調查,勢必會牽連到某個人的。
他不由的看向了身邊兒的王道長。
王道長也是一臉的無奈,這件事情他很清楚,他也有心幫一幫。
但是遇到葉渡這種硬茬子,他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他可聽說,某些邊軍出身的人,是實打實的死腦筋,估計葉渡就是其中之一。
不然他為什麽,好端端的都虞侯做不了,反而成了一個倒黴的村正呢?
想到此處,他轉身看向泉贏,“泉公子,這一次我就不回無當軍了,我......”
泉贏見狀,連忙安撫道,“道長不必如此,雖然拿不回東西,幫不到大人,但我泉贏還需要您的幫助呢。”
他雖然話說的很到位,但是眸子裏的失望卻是實打實的。
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離不開某位大人物的支持,一旦那位大人物倒台,他的前途勢必暗淡無比,成為邊緣人物,甚至說有可能自己受到牽連而倒台。
他正想著該如何是好,卻聽葉渡幽幽的說道,“當然,我也知道你們那位大人物的事情,他確實是個好人,功勞很大,所以我也有心幫一幫他。”
“您說的是真的?”泉贏聞言當下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葉渡。
葉渡說著,拿出盒子,打開之後,裏麵是一摞厚厚的紙張。
然後隨意拿了一張擦了擦腳下的靴子。
這用來記錄證據的紙張質量非常不錯,鞋子擦得非常幹淨。
“他是不是拿假貨騙人?”
泉贏眼神中透漏著懷疑,覺得如果是真的寶貝,葉渡怎麽舍得如此禍害?
葉渡不言,隨意拿了幾張無關緊要的證據,遞給了王道長。
王道長接過證據,看了半晌,似乎其中還有些密語,看樣子已經被王道長所掌握了,他檢查無異之後,才對泉贏說道,“確實是此物,根據我掌握的情報,是可以翻譯出很多重要內容的。”
說著還一臉自得之色,說道,“可惜,葉村正已經拿了幾張擦鞋,字跡辨認不清楚了,不然......”
話音剛落,卻見葉渡又拿出好幾張,準備繼續擦。
泉贏氣的臉色都青紫了。
卻聽葉渡繼續說道,“這東西好是好,但是誰讓我不知道秘鑰,翻譯不出來呢?所以我也不知道哪一張珍貴,哪一張有用,如果我擦壞了,丟了某些關鍵信息,無法取信於某人,可能......”
泉贏無比果斷道,“葉前輩,既然你有心幫忙,您就開個價吧。”
他說這話可真的是信心滿滿,他此次不光把朝廷賞賜給自己的土地賣了,還給泉家寫信尋求幫助,大量的金銀財寶已經運來了。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哪怕被家主責罵,也要拿下葉渡。
隻見用腳在地上畫了一橫。
“一千貫嗎?”
泉贏見狀,心疼的要死。
這個價格確實很不便宜,要知道,他當初用來買草帽,是可以為無當軍謀利的,才花了五百管。
就這麽一個東西,對於葉渡來說,沒有任何用處,竟然要價一千貫。
哪怕是自己也頗為頭疼,尤其是自己最近,辛辛苦苦湊出來的錢,也就這個數。
但是想到自己即將麵臨的危機,以及自己得到此物之後的好處,他閉著眼點頭道,“好,一千貫就一千貫。”
他說完之後,一邊兒的崔玉饞的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心裏佩服的不行。
心道,葉前輩果然是葉前輩。
自己辛辛苦苦幫他賣草帽,才能掙多少錢?
人家隨便一勒索,就能賺到一千貫!
王猛子也是長大了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就是一個村正之子,這輩子連一萬個銅錢都沒見過,更不要說一千貫。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葉渡的神色並沒有任何變化,隻是輕輕搖頭,旋即說道,“泉公子,你是不是做夢呢?一千貫就想把我打發了?”
“我這還沒寫完呢?”說著用腳在地麵上寫了個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