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贏嘴裏說著霸氣十足的話,眼神卻冰冷的掃向了葉度。
他心裏很清楚,葉度的人手早就來六龍粱深處查看過,而且在行進之中,他的斥候也一直比自己的斥候勘察的深,不可能對於六龍粱的異動一點都不清楚。
他明顯是在報複自己。
何彥和鄭副使則看著眼前這個高傲的世家子弟,皺眉說道,“不過是個小小的中郎將而已,就敢這麽造次?我且問你,你跟李大涼是什麽關係?”
此時此刻,泉贏早就不是早先那副公子哥的裝束,臨近戰場,已經換上了大乾製式明光鎧,頭戴鳳翅兜鍪盔,手持一杆亮銀槍,威風凜凜的立身於人群之中,身後一杆無當軍的大旗獵獵作響,威風氣十足。
旁邊兒有當地的公子哥,見自家費盡心機阿諛的對象被人這版瞧不起,立刻搶著回應道,“你是什麽東西,竟然敢泉公子這麽說話,你不知道泉公子乃是遼西泉家子弟,來我們滄州是幫我們剿滅入境的山賊的!”
“遼西泉家?高句麗移民?一群亡國滅種的廢物,也敢在我大乾的地盤狺狺狂吠,是不是活膩了!”何彥和鄭副使幾乎不約而同的諷刺道。
泉贏聞言,臉上哪裏還有一絲風度。
家族雖然起於微末,可自從先祖於遼西打下根基,自己又在無當軍當差,何曾受過這等侮辱?
不過他尚未開口,又有公子哥怕惹惱了泉贏,強者開口道,“泉公子讓你們滾開,你們還在這裏做什麽?”
蘇公子更是冷冷的說道,“不要妄自生事,泉公子奉的兵部的調令,耽擱了剿賊大事,你們兩個守捉將領是擔不住的。”
“我祖父的弟子趙霖在冀王府當差,參與大都督府兵事,你們兩個廢物不會沒聽說過吧?”
這時兩個守捉軍將才臉色微微變化。
冀州大都督府,你說知不知道?
但是轉瞬之間,二人又變了臉色,依然肅然。
“大都督府的人又如何?我們守捉軍負責此地安全,沒有接到任何兵文調令,任何兵馬進入我們的駐地,都可以叛逆處置。”
“狂妄!你們廢物一樣的守捉軍,多年沒有功績,朝廷早把你們忘得一幹二淨,誰給你們發兵文調令?”
蘇公子勃然大怒,他自加冠以來,橫行無忌,誰敢這麽跟他放肆?
就連泉贏這種遼西頂級世家子來到河北都對自己客客氣氣,這兩個廢物一般的東西,竟然跟自己這麽說話!
“狂不狂妄,你往前走兩步,試試老子手裏的橫刀鋒利與否便知!”
蘇公子抬起右腳,卻又忍住了。
他不敢賭,這群兵痞,惹急了,真給自己一刀,自己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即便是家裏給自己報仇,自己人沒了,報仇又有什麽意義?
但泉贏又在自己身側,自己身為東道主,又不能不幫場子。
當下掃視二人一眼,壓住火氣,眸光陰沉,聲音冰冷,“你們兩個鄉巴佬,信不信我一道帖子,就能讓你們丟了身份,去吃牢飯?”
“與朝廷正規軍妄自動手,衝撞上官,少說也要判你們發配邊塞。”
“泉贏公子可是遼西泉家嫡脈俊秀,你們兩個廢物點心得了失心瘋不成,還不速速讓開!真想白死不成?”蘇公子的跟班跟著呐喊。
“一群連糧餉都要靠自籌的廢物,還搞得跟正規軍一樣,不會是真的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吧?”另外一個公子哥忍不住嘲諷道。
他們是完全沒有將二人放在眼裏。
在他們看來,他們都是世家公子,家中長輩都在地方上擔任要職,甚至從前朝就開始在朝廷為官,他們將來可以通過種種手段,走上朝堂,怎麽會怕幾個拎著刀子的粗坯呢?
他們這種人物,就是抽抹布,朝廷需要的時候用兩下,不需要的時候就直接扔掉罷了。
倒是關鍵時刻,泉贏還算是保持著冷靜。
他隱隱約約的覺得,眼前這一行人,很有可能跟崔玉有些關聯,要知道,守捉軍屬於民團,一個月訓練上兩三次就算是當地武德充沛了,平日裏這些人都散落在鄉間。
即便是征召他們,下發裝備,準備糧草也需要時間。
想到此處,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將士,與身邊兒安之若素的王道長,心裏又鎮定了幾分。
自己身邊兒攜帶的可是無當軍精銳,而且這些公子哥帶的都是家中精心訓練的部曲。
隻見那二位守捉軍將麵對眾人的諷刺和責難毫不畏懼,反而哈哈大笑,“大都督府又如何?遼西泉家又如何?”
“若是在大山外麵,我等還怕你們三分!但這裏是大山深處,老子滅了你們,嫁禍給涼山賊,又有誰知曉?”
“無當軍又如何?老子又不是沒宰過!”
說話的是何彥,此時他聲音陰沉,表情冷漠,透出一股無窮的殺氣。
便是泉贏都有些感覺後背冰涼,至於蘇公子等人更是聞之變色。
半響之後,“好大的狗膽!一群守捉軍罷了,先不提你能不能打贏我們,即便是你打贏了我們,又能保證把我們都殺了嗎?”
“不錯,隻要我們走出去一人,便是二等的末日!”另外一個公子哥頷首道。
泉贏則是直接看向了葉渡。
“葉村正,你有什麽要求,可以直接提,給我整這麽一出,可就沒意思了。
此次出行,我雖然沒甚關照你,也沒有為難你吧?答應拿給崔玉的錢我給了,答應的生意我也做了,給他的調令也下了,這個時候找兩個土鱉來刁難我是幾個意思?”
“你要是真的還有什麽想法,直接跟我說,我泉贏不差那千八百貫錢,先前是不忍心跟家中長輩開口,但今日我大軍到此,總不能因此折返,實在不行,你開個價吧。”
葉渡文言,忍不住搖頭。
這個泉贏確實有幾分世家公子哥的氣度,關鍵時刻,也能壓下火氣低頭。
可關鍵是他的方向是錯誤的啊!
老子要是認識眼前這支守捉軍何必等你呢?
況且正如二人所言,真的把他們逼急了,他們管你是什麽世家公子,直接宰了又何妨?
無當軍又怎麽了?
別說他們宰過,自己不也宰過麽?
隻要上麵有人作保,照樣活得逍遙自在。
不過葉渡對對麵也缺乏好感。
如今在山賊營寨前麵,竟然友軍跟友軍鬧起來了。
這不是給山賊坐收漁翁之利的機會麽?
果不其然,與葉渡預料一般,隻見那何彥冷喝一聲,“趕緊滾!要麽現在拿出朝廷的調令來,要麽就滾!”
說完大手一揮,身後衝出數十箭術熟稔的弓手,彎弓放箭。
隻見天空之中,密密麻麻的箭矢驟然而起。
這些弓手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當下便有十幾個斥候倒在地上,雖然沒有要了他們的性命,卻瞬間讓他們失去了戰鬥力。
要知道無當軍可是人人穿甲的,這一輪箭矢,就放到了十幾個,說明了什麽?
這群守捉軍表麵窮,實際上連破甲錐都有。
倒地哀嚎的斥候無人關心,這群公子哥卻開始擔憂自己的安全起來。
“破甲錐!?”
蘇公子等人嚇的皆打了個寒顫。
周圍的無當軍將是也有些麵色發寒,因為隨著那守捉軍將軍大手一揮,周圍叢林密密麻麻晃動,竟然不知道隱藏了多少守捉軍。
“這兩個廢物點心從哪搞來的這麽多弓箭手,還有破甲錐?”周圍的公子哥磕巴著嘴巴說道。
剛才如果說,殺光他們是吹噓,現在可沒有人這麽想了。
別看這些公子哥裝腔作勢的時候,都是一把好手。
可真的動粗,一個個雙腿打顫,就差直接尿褲子了。
他們隻是想要討好泉贏,但是不代表他們想把命交代在這裏啊。
這會兒蘇公子也不行了。
他還年輕,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這茫茫大山之中。
就連泉贏都為之麵色一白。
他先前就聽說過,某些地方的守捉軍戰鬥力彪悍,與地方士紳勾結,稱霸一方,甚至連朝廷兵馬的調令都不搭理。
但是他隻是以為地方軍府在誇大其詞,目的無非是跟朝廷多要補給,過逍遙的日子。
哪裏會想到,這地方的守捉軍,竟然真的那麽猛的。
想到此處,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手下這隻無當軍之所以讓涼山賊衝破防區,就是因為缺乏山地作戰經驗,眼瞎無可奈何之下,他隻能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王道長。
“鬧夠了沒有!”
這時,王道長忽然邁出一步,一揮手從無當軍之中衝出一隊盾兵。
這群盾兵的盾牌,明顯是經過特質的,葉渡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得出來,應該是采用藤蔓編製,這玩意輕便防禦力高,而且這支步兵身上的氣息與一般的士兵不同,明顯是會一些粗淺的氣力,身著兩層戰甲依然步伐沉穩。
王道長站在這支步兵前列,一臉的冷冽道,“貧道給你們個機會,趕緊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何彥掃了兩眼,陰惻惻道,“呦,連火井官都出來了。怎麽,火井官就了不起了?真的以為我們是好欺負的不成?”
說完,一會兒,又是一輪密密麻麻的箭雨瓢潑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