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渡提到的細作,其實就是東平郡其他的反叛府兵的代表。
和陽穀城一樣,其實東平郡治下的府兵,甚至百姓的生活都非常悲慘。
從幾十年前開始,東平郡就一直有軍民想要發動叛亂。
不要小瞧河南道的百姓,這裏可是響馬的故鄉,而且因為地裏原因,這裏鹽梟特別多,好勇鬥狠之風很盛。
但有個現實問題就是,這裏的總管府副總管程逸風,比起馬彬來說,本事強太多了。
在處理軍戶叛亂方麵,血腥而果斷。
細作他們輕易不敢動作。
不過,如果葉家軍到達,對方,肯定會有所行動的。
對於葉渡而言,他也需要當地人作為向導。
相對於大澤山而言,東平郡無論是在人口,還是在土地方麵,都是一個巨大的飛躍。
如果沒有熟悉當地情況的人幫助,葉渡想要徹底的控製東平郡,是有難度的。
他在東平郡,並沒有什麽根基。
翌日,清晨,葉渡帶著葉家軍約三千人,直接登船。
經過一陣子點播之後,成功登場了東平郡的土地。
登路之後,直奔東阿縣而去,行進了五十裏,就是東阿縣成。
此地乃是東阿縣侯的老巢。
得知葉渡率領葉家軍到來,東平郡各地早就嚴陣以待,全城戒備了。
城外的軍民,因為擔心戰事影響到自己,也紛紛的回避了。
當然,也有很多府兵,熱情的歡迎葉渡等人的到來。
上岸以後,道路的兩邊,一直有當地的府兵,默默的注視著葉家軍的行進。
葉家軍的口號,在河南道西北一片,早就傳開了。
不少軍民都憧憬著葉渡來的這一天。
現在,葉渡終於到來了,給他們帶來了希望。
但是,正所謂關心則亂,患得患失之間,這些軍民,又不免有些擔心,不知道葉渡能不能順利的攻克東阿縣。
畢竟,不管是東平郡成,還是東阿縣城,可都是大城。
“好一座大城!”
葉渡第一眼看到城池的時候,也情不自禁的讚歎一聲。
葉渡目測,這裏最矮的城牆,都有四丈高,至於城牆的厚度,就更加不容懷疑了。
城池有四個大門,每個門的上麵,都有堅固的城樓。每個城門的後麵,還有甕城。
平心而論,要是沒有火器,要攻克這樣的一座堅城,需要付出的代價,一定不小。
除了陽穀城之外,此地周圍,還有幾座小城,人口架起來,能有四十餘萬。
這對於眼前的葉渡來說,絕對是一個挑戰。
但葉渡有信心,一口氣吃掉眼前這個龐然大物。
站在東門外,葉渡舉起望遠鏡,仔細的打量著城頭。
很明顯,這裏的守軍,還真不少,城垛的後麵,密密麻麻都是人頭。
粗略估計一下,起碼有五千人之多。
程逸風的組織能力,果然要比馬彬強太多,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拉起了五千的防守隊伍。不過,他沒有馬彬那麽好的運氣。
因為葉渡第一次比較正式的大規模攻城,就交代給了他。
“大人,細作派代表過來了,他叫林泰。”
蘇燦帶著一個人來到葉渡的麵前。
他就是林泰,東平郡的本地府兵。
林泰個子很矮,敦敦實實的,身上有好多處的鞭痕,不知道是怎麽弄出來的,想來多半和程逸風有關。
林泰的腿腳不是很靈便,好像是受過傷。
葉渡點點頭,溫和的說道:“你好。”
林泰恭敬的說道:“大人。”
他言辭有些木訥,看來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葉渡說道:“能跟我說說城裏的情況嗎?”
林泰說道:“可以。”
他說話很簡短,有些詞語甚至吐字不清,似乎舌頭也受過傷害。
不過,東平郡乃是東阿縣成的情況,他還是描述得很清楚的。
葉渡可以猜測得到,為了今天,林泰也是做了充分的準備的。
如果時機成熟,林泰也會發動暴亂。
不過,此地畢竟是程逸風的老巢,他副總管的駐地,不是什麽簡單的折衝府,造反叛亂,絕對不是那麽容易的。
程逸風本身有差不多五百名的家丁,其他折衝府都尉,每個都尉也有不少部曲。
此外還有幾個將軍,也有不少兵馬。
除此之外,還有各自網羅的一些組織和打手,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千人。
這麽強大的實力,絕對不是林泰這些貧窮的府兵能夠應付得了的。
“一千人……”
葉渡沉吟著自言自語。
這個程逸風,還真是有幾分的組織能力啊!
如果自己剛來河南道的時候,遇到的是他,想要早就一番事業,說不定還真是有些難度。
就算能夠成功,付出的代價,肯定要大不少。
“對!五千人!”
林泰肯定的回答。
得知葉渡率軍到達東平郡,陸沉自然急匆匆的趕來了。
陸沉提供的情報,和林泰描述的差不多,程逸風的全部手下加起來,的確有五千。其中,精銳的部曲,超過千人,能打能拚的募兵,也占著千人左右,和葉家軍的人數差不多。
聽說葉渡到來,程逸風早就下令嚴密戒備,實行戒嚴,城內的所有府兵,都必須呆在家裏,不許出現在街道上。否則,格殺勿論。
葉渡沉思著說道:“城牆有哪裏比較薄弱嗎?”
陸沉和林泰都搖頭。
葉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來,巧取是不太可能,隻有強攻了。
幸好,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強攻就強攻,誰怕誰呢?
“葉渡!你跑到東平郡來做什麽?”
忽然間,有叫聲遠遠的傳來。
林泰眉頭一皺,低聲說道:“大人,是程逸風的聲音。”
葉渡舉起千裏鏡,仔細的觀察城頭,果然,在東門的城樓上,隱約看到程逸風的身影。
不過,葉渡和程逸風,並沒有正式會過麵,隻能從其他人對他的簇擁來判斷他的身份。葉渡於是將望遠鏡遞給陸沉,要他將程逸風指出來。
陸沉看過以後,肯定的說道:“沒錯,當中的那個,就是程逸風。”
葉渡點點頭,邁步來到前麵,距離城樓大約七八十丈的地方,繼續舉著望遠鏡,仔細的觀察城樓上的程逸風。
其實,程逸風不愧是程家的後人,身材高大,長相俊美,一看就是世家公子哥的裝扮。
葉渡拿起擴音器,朗聲說道:“程大人,我是客人,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麽?”
程逸風當然不會跟他廢話。
葉渡帶著部隊殺到,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程逸風怒喝道,“葉渡,你現在已經是朝廷任命的博平郡節度使,你不在你的轄區好好的處理軍政民政,擅自來我的防區做什麽?你要造反嗎?”
葉渡哈哈一笑,朗聲說道:“造反?程大人真是會說笑!我這麽本分的人,怎麽可能造反呢?就算程大人你造反了,我也不會造反啊!”
程逸風越發憤怒,怒不可遏的喝道:“你立刻帶著你的人給我滾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把戲!我可不是三郡的廢物,我是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鐵漢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在做什麽?”
葉渡也撕開了偽裝,怒聲說道:“你抓了我的人,你說我要做什麽?程逸風,我告訴你,你立刻將時秀交出來,咱們還可以好好的說話!否則,不要怪我不給你麵子!”
程逸風越發的憤怒,惡狠狠的說道:“時秀觸犯了我總管府的軍規,我身份行軍副總管,處置他一個罪犯,何用你來幹涉?你趕緊給我退兵,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葉渡哈哈一笑,大聲說道:“對我不客氣?我還準備對你不客氣呢!程逸風,我告訴你,時秀現在是我的手下!他早就入了我葉家軍的軍籍!你要是敢對他不利,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當真是針尖對麥芒,寸步不讓。
程逸風怒聲說道:“你!你!你立刻給我退走!否則,我馬上殺了時秀!”
說罷,一揮手,下令將時秀帶上來。
隻看到時秀被五花大綁的捆著,一動都不能動,嘴巴還被塞著破布。
看到外麵的葉渡,時秀想要掙紮,卻是根本動不了。無奈之下,隻好認命。旁邊的人將手一鬆,時秀就倒在了地上。
程逸風冷冷的叫道:“葉渡,隻要你有任何不利的動作,我馬上殺了時秀,將他的人頭拋下去給你!我數一二三,你給我滾開!不然,我照樣殺了他!”
葉渡不為所動,冷冷的說道:“程逸風,我給你一百個膽,看你敢不敢殺了時秀!你敢將時秀的人頭送給我,我就敢將你總管府的將軍、都尉、校尉以及什麽狗屁團長、旅帥全都給你殺了。”
程逸風臉色漲紅,狠狠的叫道:“來人!推下去……”
旁邊的一個將軍,急忙叫道:“大人,且慢!”
程逸風怒聲說道:“難道,我還怕了他葉渡不成?”
那將軍無奈的說道:“大人,城內有我等幾百上千的家人老少,何必和葉渡搞那麽僵?
此人攻下東平郡的城池,便是實打實的造反,自然有朝廷對付,我們最多擔些罪責,罰些錢糧。
但是,如果和葉渡結下私怨,我們的一家老少,都全部葬送在這裏,實在是不值得啊!葉渡此人完全是瘋子,我們有必要和他計較嗎?”
另外一個都尉也說道:“對啊!大人,還請三思而後行。
葉渡此番作為,就算有三郡的包庇,也是實實在在的造反無疑。
咱們隻要向大行台反應情況,自然會有大行台過問。到時候,朝廷的大軍開到,自然可以將他鎮壓下來。”
有個將軍也說道:“大人,我們和葉渡之間,並無私仇,沒有必要搞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為了一個時秀,葬送我們這麽多的家人,大人於心何忍?兩位大人言之有理,還請大人三思啊!”
程逸風無奈,隻好悻悻的命令將時秀押下去。
其實,他是真的相信,葉渡這個瘋子,是會兌現自己的言語的。
他說他要大廈特設,就一定會打殺特殺。
因為他連契丹人都敢這麽收拾,更何況是自己。
程逸風又有些不甘心,悻悻的說道:“葉渡欺人太甚,咱們難道就這樣看著他占領本侯的封地不成?”
那個將軍委婉的說道:“大人,葉渡將兵力集中在東門,其餘三門,並沒有封鎖,看情形是要驅逐我們。並不是要將我們趕盡殺絕。我們隻要在這裏和他鏖戰一兩天,等待援兵到來。要是援兵不能及時趕到,東平郡失陷,非我等之責。
葉渡是博平郡的府兵,大行台要過問,也跟我們沒關係”
其他人都連聲稱是。
程逸風皺眉說道:“你們和我的田地,都在此地,要是被葉渡控製這裏,我們的田地,必定被那些窮腿子全部分掉。幾萬畝的田地,就這樣沒有了,你們甘心嗎?”
那個將軍無奈的說道:“大人,請恕下官說話直白,要是連命都沒有了,要田地又有何用?
葉渡上一次兵進三郡之地,嚇得當地的官員狼狽逃竄。
我們和他相比,算得了什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大人,還請三思啊!說句不該說的話,就算咱們全部戰死在這裏,上頭大概也不會掉一滴眼淚的。人死了,留著田地,又有什麽用?”
其他的軍官全部點頭稱是。
是啊,連命都沒有了,還奢談什麽田地?
葉渡來勢洶洶,他們顯然是難以阻擋的。
隻要戰鬥還過得去,上頭找不到問責的地方,就算是完成任務了。
另外有個將軍低聲說道:“看看北邊的那些大爺,契丹人在外麵燒殺搶掠,他們都龜縮在城內,不聞不問。甚至有難民想要逃進城來,他們都不肯打開城門接納,眼睜睜的看著那些難民被契丹人騎兵擄走。他們那樣幹都沒事,憑什麽要問責我們?而且朝廷都多久沒給我們發軍餉了,打敗仗又如何?”
一說起錢糧的事情,牢搔就多了。
這些都尉和將軍都認為,那麽多人追隨葉渡,他們的戰鬥力直線下降,就是因為朝廷裁軍,還不發放餉銀。
如果要問責,他們也不是第一責任人。
而且現如今世道變了,朝廷對地方的控製力大大下降,殺文官容易,可是想殺他們武官,可就太難了。
程逸風不服氣的說道:“我倒要看看,這個葉渡,有幾分本事。”
說罷,一揮手,厲聲喝道:“讓他們也嚐嚐我們的火炮!”
“咚咚咚!”
片刻之後,城頭之上,爆發出一團團的火光。
炮聲隆隆,硝煙彌漫,竟然是守軍搶先開炮了。
葉渡皺了皺眉,這大乾的模仿能力是真的強。
而這個程逸風也是真的夠畜生的,自己已經想盡一切辦法滲透對方了,他依然可以悄無聲息的造出火炮的仿製品出來。
而且關鍵是還能用。
通過千裏鏡,葉渡可以清楚的看到,東門之上,架著四門粗製濫造的火炮。
看他們的造型就知道這玩意根本就射不遠。
不過,用來守城,效果倒也不錯。
一發發的炮彈,不斷的爆射出來,落在幾百米外的空地上。
對方估計是剛研究這些東西,所以並不是很會操作,沒有什麽殺傷力。
看到守軍開炮,林泰情不自禁的有些緊張起來。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識到如此恐怖的武器。
而且他們也觀察了,葉家軍似乎沒有什麽遠程打擊武器。
在不知道底細的人看來,攻城的部隊,如果沒有火炮,根本不可能將城門弄開啊!
想要攻城,你得有雲梯,你得有攻城車吧?
陸沉低聲說道:“大人,對方這火炮的事情,隱藏的比較深,我們一直沒有探查到。”
葉渡點點頭,“無所謂哦,這點東西沒啥用。”
陸沉和林泰麵麵相覷,都有些不明所以。
十二門大炮,還嫌少?
卻不知道,葉渡說少了點的意思,是這些大炮繳獲過來以後,數量還不夠塞牙縫的。
既然自己缺乏銅料來製作火炮,而且現在河南道要源源不斷的反哺滄州,去對抗隨時有意進攻滄州的契丹人。
那麽現在最快的發家致富的手段,就是繳獲,重鑄了。
然而,對方那麽費勁心思,竟然隻搞出了十幾門火炮。
在葉渡看來,數量未免也太少了。
“開火!”
“反擊!”
“壓製敵人的炮手!”
葉渡揮揮手,冷峻的喝道。
“砰砰砰!”
衛民一式的槍聲,連綿不絕。
尖頭彈呼嘯著向城頭射過去。
這裏不得不感慨,葉家軍的衛民一式真的是劃時代的產物。
敵人有火炮也沒有用,火炮打不過葉家軍,但是葉家軍卻可以將子彈射到城頭上。
葉渡看的清清楚楚,子彈射到城頭之上,泛起陣陣白煙,還有不少倒黴鬼,直接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