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渡到底是什麽玩意?
他怎麽有如此妖魔鬼怪的武器。
士兵們要是繼續向前,純粹的白白送死。
必須趕緊撤退!
總管府的士兵群體,早就被葉渡的一計燃燒彈給嚇得魂飛魄散了,壓根就不敢往前衝,接到命令之後,立刻退了回來。
葉渡終於見識到了什麽叫做人才。
進攻的時候,如同潮水一般,還會玩波次進攻呢。
撤退的時候,那叫一個快,快得跟閃電一樣,你想抓對方都抓不住。
李從康等狙擊手就站在後麵,就緒開槍,但是這個時候,能夠擊殺的敵人,已經寥寥無幾了。
最終,幾乎所有的敵人,都脫離了衛民一式的射擊範圍。
程逸風清點此時所剩的人數,當場就吐了一口血。
為何?
現場五千士兵衝鋒過去,竟然隻有不到三千人撤了回來。
換而言之,有將近兩千多人,戰死疆場,亦或是趁亂逃跑了。
“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程逸風感覺自己直接麻了。
身上的血都沒有力氣擦拭,隻能任憑冷風風幹。
其實,從戰鬥爆發開始,到他下令手下撤退,整體的戰鬥過程,還不到一刻鍾的時間。
不到一刻鍾啊,不到一刻鍾,竟然就損失了兩千多兵馬。
其中損失較多的,還是各自軍官手下的部曲。
程逸風覺得,自己大概是活不下去了。
要知道,這年頭,養活一個部曲很不容易啊。
一口氣損失這麽多部曲,誰都頂不住。
葉渡啊,葉渡,你這玩意也太妖孽了,太妖孽了啊。
程逸風最後選擇了狠狠地拍打自己的大腿泄憤。
戰場,再度安靜下來。
隻有冰冷的月光,灑在陽穀,帶給現場每一個人,恐怖的情緒。
而此時,陽穀城上,已經恢複了黑漆漆的景象,根本看不到一個葉家軍的存在。
程逸風又氣又怒。
他畢竟是副總管,河南道的情況他總體都是清楚的,這個葉渡是個狠人,徹徹底底的狠人,想要讓他輕易改變主意,壓根不可能。
這個家夥,如果想要強行占據陽穀的話,自己最好老實點。
就眼下這種情況來看,想要武力收複壓根不可能。
“撤!”
“我們回大營!”
當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程逸風感覺自己的骨子都是顫抖的。
手下當即有人問道,“侯爺,咱們不要陽穀了?”
程逸風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對象,一腳就踹了過去,惡狠狠的罵道,“蠢材!”
手下連起身都不敢起身。
程逸風掃視在場眾人一眼,說道,“陽穀城距離大澤山距離那麽遠,葉渡想要過來,隻能乘船過大河,他在這裏呆不了多久的。”
“到時候,這裏還是咱們的地盤。”
聞言,一眾屬下立刻換了一副模樣,對著他恭維道,“侯爺高見啊,大澤山才是葉渡的老巢,而且博平郡下麵的城池,據說他還沒徹底掌控呢,他在這裏呆不了多久。”
“等他走了,咱們再過來唄。到時候那些敢造反的孽畜,收拾起來,輕而易舉。”
程逸風重重點頭,狠狠的說道,“沒錯,他們走了,我們再回來。”
“現在我們先撤!”
當即,大軍開始撤退。
天亮之前,所有人連帶物資,全都撤幹淨了。
陽穀城外,一片冷冽的安寧。
當然,不論這群人打生打死,太陽是要照常升起的。
陽穀城周圍,尤其是城門附近,鋪滿了各式各樣的屍體。
有發動叛亂的裁撤府兵的,有試圖奪回陽穀城的士兵的,橫七豎八地混跡在一起,慘不忍睹。
至於那些遭受到了燃燒彈的士兵,更是讓人看一眼,就會夢魘的存在。
冷風一吹,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隱約間,還能聽到手上士兵的哀嚎和慘叫聲。
當然,還有一陣陣野獸的嘶吼。
程日華站在葉渡身邊兒,忍不住搖頭指向遠方的山林說道,“這大乾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昔日裏,朝廷為了消滅野獸,曾經發布聖諭,誰能捕殺狼、虎都有賞賜,這才過去多少年,野獸再現也就罷了,還有那麽多的野狗。”
葉渡無奈道,“死的人太多了,以至於那麽多人沒有人收拾,這些人的屍體,就是那些野獸的食物。”
“真的是造孽!”
外麵的原野,荒蕪的土地也非常多。
陽穀城附近雖然是屯田重地,但是因為長年的幹旱,很多土地都荒廢了,此外便是土地兼並,人口流失,一些本來勉強可以種植的土地,也無人耕種。
此時隻有零星的靠近水源的水田,還為富人、軍官占據,遠遠地望去,看不到任何生氣的希望。
葉渡知道,陽穀這裏多礦藏。
所以未來,此地除了開墾荒地,種植莊稼之外,礦藏的開采也是個不小的收益。
這裏的未來,比起博平發展的前景也不遑多讓。
“師傅,東阿縣侯的兵馬全都撤走了。”王猛子前來匯報。
“我已經知曉了。”葉渡微微頷首。
程逸風果然是個果斷的人物。
發現無法立刻攻克陽穀城,而且己方損失慘重之後,立刻就率眾撤退,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再加上這些年,自己得知的關於程逸風在東平郡的所作所為,葉渡知道,這樣的對手,自己必須提高警惕。
日後要是想在東平郡方向有所延伸發展,就必須幹翻程逸風。
這樣的話,葉渡對於程逸風,自然更加留心。
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程逸風之所以走得那麽幹脆,就是算準了自己在此地不會呆太久。
所以大大方方地撤退了。
等到自己離開此地之後,想著重新占領,繼續作威作福。
不得不說,這些大人物的頭腦是相當不錯的,他也確實猜準了葉渡的想法。
自己肯定不能在此地久留,博平郡才是自己的根基所在。
自己雖然是博平郡守,手底下的鄉村也占據了不少,但是還有大量的城鎮沒進入口袋呢。
離開久了,各種隱患都會爆發。這裏可不像是滄州那邊兒一樣,有人跟自己勾結,穩如老狗。
處理好這邊兒的事務之後,葉渡就必須快速離開,折返回去。
可一旦自己離開陽穀城,這裏的未來又當如何呢?
這些被壓迫的無法生存的裁汰府兵,能夠有效阻擋程逸風的反攻倒算嗎?
自己要不要留下一部分人手,亦或是抽調一部分博平郡的遊擊隊,組成一隻混合部隊,在這裏駐守呢?
可是駐守的話,要多少人合適?
派誰在這裏擔任指揮官?
自己的手下,貌似隻有張大隗和王猛子有獨當一麵的能力,程日華也可以,但是這都是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
而且自古分兵作戰,就是兵家大忌。
然而這裏不派兵的話,又很難控製此地。
王老五忽然走了過來,臉色有些難看,低聲對葉渡說道,“主公,情況有些不對勁。”
葉渡疑惑地看了王老五一眼問道,“有什麽不對勁?”
王老五壓低了聲音說道,“昨天戰鬥中,大量的軍民過來支援我們,是有一個核心人物站了出來,他比李鐵衣更有威望,叫王定海。”
“此人今天早上不知道跟他手底下的軍戶說了什麽,他們在城南開始秘密集合,而且沒人跟我們提前打招呼。”
“我的人過去調查,他們還支支吾吾,像是有什麽密謀一樣。”
“有王定海的相關信息嗎?”葉渡又問道。
“沒有,隻知道他在軍中有些威望,曾經做過團長,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家裏是有土地和錢財的。”
“主公,我擔心這廝沒安好心。”王老五擔憂道。
葉渡的眸子微微一閃,不動聲色的說道,“我知曉了,不要著急。”
王老五轉身去忙了。
這是想要搞事情啊。
不想讓自己的隊伍停留在此地嗎?
葉渡的嘴角慢慢露出了一抹冷笑。
這世道白眼狼可真多啊。
其實,昨天葉渡就發現了問題。
如果說這些人真的跟敵方有血海深仇,應該提前跟自己聯係,畢竟他們是敗兵之將。
最佳的做法是跟自己謀定之後的戰鬥該怎麽打,以自己為核心,最快的徹底擊敗程逸風。
就昨天的戰況來說,是有機會的。
而不是著急忙慌的回城,緊緊策應一番而已。
而且,失去了戰機之後,他們的處境會變得非常艱難,理論上來講,應該跟自己商議未來的應對之策。
可是對方依然沒有。
而是將手下秘密召集起來,一點讓自己知道的意思都沒有。
顯然,自己這位救星被當成外人了。
程日華在葉渡身旁,苦笑著搖頭說道,“人啊,大多數都是短視的,尤其是出身貧寒之人。”
葉渡也是一臉苦笑。
說道,“咱們之間的謀劃,出了點問題。咱們都以為,隻要咱們主動救援,就可以順利的在此地留下做事了。”
“現實情況是,是人就會有私心。說到底是咱們發展太快了,讓我看待事物也變得有些急功近利,有些片麵了。”
程日華也說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們的見識太短淺了,不然未必會落到今天的地步。在我們看來,我們的利益訴求跟他們是和諧統一的,但是就他們看來,可未必。他們造反,跟程逸風交手,是想改變自己的命運,甚至他們未來有可能效仿葉家軍的模式,這都沒錯。”
“但是他們未必希望我們做他們的帶頭人。”
葉渡哈哈笑道,“這就叫自作多情啊。”
是的,葉渡意識到,此次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和他的手下都以為,隻要他們來救援,這偌大的陽穀城就會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以為自己隻要解救了這些賊人,這些被裁汰的府兵就會跟先前自己遇到的百姓一樣,將自己當成再生父母,毫不猶豫地推舉自己為首領。
卻沒想到,這裏的人,很有可能根本不歡迎自己。
其實,如果王定海等人,跟葉渡開誠布公的談判,葉渡肯定是不會生氣的。
畢竟他們是陽穀城之前的府兵,他們肯定有權利選擇自己的領導人。
自己畢竟是過江龍,沒有必要非要壓地頭蛇。
對於葉渡而言,他想要的是陽穀城這條路線,需要的是這裏囤積的糧食和錢財。
這些自己想要的東西,現在葉渡都有了。
而且昨日的戰鬥,葉家軍幾乎沒有什麽損傷,截止清晨,清點過後,得到的數據,也隻是有十幾個人受了輕傷,並無什麽大礙。
如果非要說還付出了什麽較大的代價,就是昨天釋放的汽油燃燒彈以及炸藥包。
然而,令人難以接受的是,對方的動作,在葉家軍上下看來,更像是想要將葉家軍驅逐走一樣。
你們遇到了困難,生死未卜,求我們來幫忙。
結果壞人趕走了,你們就開始謀劃,怎麽把我們趕走。
一點人情味都沒有,難怪王老五會一臉的怨氣。
“對方敢於在我們與敵人交鋒時助陣,證明他們有幾分勇氣。”
“但是他們的手段,我並不是很喜歡,我到底要看看他們準備怎麽趕我走。”
葉渡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冷笑。
不久之後,李鐵衣便來了。
他的臉色很是怪異,似乎對葉渡有所愧疚,眼神根本不敢跟葉渡有所接觸。
低著頭,神色複雜的說道,“葉郡守,我們陽穀城的府兵,想要見見您。”
葉渡不動聲色,“想見我可以,讓他們直接過來吧。”
李鐵衣的神色越發的糾結,欲言又止,表情很是痛苦。
他想表達的是,這些府兵想讓葉渡過去,但葉渡表達的意思,則是你們過來。
他相信,葉渡這種豪傑,肯定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葉渡既然這麽說了,就說明人家已經看透了府兵的想法。
一時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頗有幾分覺得對不起葉渡的意思。
畢竟葉渡是他請來的,結果竟然出現了這種局麵,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葉渡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不動聲色的看著他,仿佛很是茫然一般,“怎麽了,你的臉色為何如此的難看?這剛打了勝仗,不應該開心才是嗎?”
李鐵衣連忙道,“沒什麽,大人不要誤會,我現在去通知他們。”
說罷,急匆匆地去了。
程日華有些擔憂,上前一步,小聲說道,“主公,要不我們.....”
葉渡冷笑道,“就他們?”
片刻之後,李鐵衣領著幾個人,出現在都尉府。
領頭的是精神矍鑠的老者,看起來五十多歲,身材有些瘦削,眸子裏精光四射,一看就是那種老謀深算的家夥。
“這位是?”
葉渡的情報人員早就稟告他,這位是王定海了,但葉渡依然明知故問。
如果換做平日,遇到這種長輩,葉渡早就上前行禮了。
但今日葉渡並沒有給對方麵子的意思。
李鐵衣立刻上前介紹。
陽穀城的被裁撤的府兵之所以能夠升起如此大的聲勢,麵對朝廷的圍剿,不僅沒有立刻潰敗,反而逃到了景陽岡。
是因為有五個能力出眾的人物。
這五個人雖然出身於府兵基層亦或是底層,但或多或少有他們的特色,為府兵們敬佩。
其中三人,明顯類似,分別是李鐵衣、趙子良、秦茂才。
另外還有二人,是父子關係,自成一派,分別的父親王定海,兒子王九陽。
李鐵衣他們三個,都是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身材魁梧,四肢壯碩,乃是戰場上的主力軍,所以他們三人都有傷在上,在起義中應該是出了大力的。
葉渡與他們寒暄時,除了李鐵衣經過葉家軍的護理,身體狀態好了些,另外二人都是有氣無力。
而且另外這二人,都是不好意思的避開葉渡的眼神,明顯是心中有愧。
至於這對父子,卻一點問題都沒有,尤其是王九陽,一進門就神采奕奕的掃視著現場,連葉渡都沒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