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渡打量了這位楚東家兩眼之後,隨意的說道,“來來來,歡迎這位楚東家上坐,看茶。”
作為同樣在大乾商海叱吒風雲的商人,對於葉渡的崛起,外界充滿了各種神秘,謠傳,以至於楚金來對於葉渡本人也非常的好奇。
有人說,葉渡有一個巨大的金色的盆子,隻要隨意敲擊,就有數不盡的金銀財寶流淌出來。
有人說,葉渡有一個巨大的麻袋,裏麵裝滿了糧食,每次行軍打仗,葉家軍都不需要攜帶物資,隻需要抖一抖袋子,將士們就有吃不完的糧食,所以葉家軍才能輕車簡從,每一次打仗無往不勝。
更有人說,葉渡是天上的星君轉世每一次打仗,都有雷公電母助陣,所以才能打得聲名鵲起的梁山賊潰不成軍。
當然,對於楚金來說,這些絕對都是謠傳。
葉渡在組建葉家軍之前,也隻是個商人罷了,他之所以可以發家,在楚金來看來,是在有不可替代的產品的情況下,懂得因勢利導,搞好和地方上的關係,又擅長火中取栗,所以才有今日。
可古往今來,擅長經營的商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能夠走到葉渡今天這個地步的卻沒有幾個。
所以楚金來不免多看了葉渡兩眼,結果卻恰恰看到葉渡在給成親的新人們寫祝福語。
忍不住暗暗心中稱讚,覺得此人不忘本。
心中瞬間又多了一個想法,他能有今日,是有千千萬萬的百姓作為助力。
也合該他成就一番大事。
他也認識不少商人,但大多數有了點錢財,就想著置地娶妾,真的想著做點實事的反而沒有幾個。
將好端端的金銀財物全都浪費了。
而與之相反的是,葉渡明明這麽有錢了,還不忘記關注百姓,才是真的一個擅長經營的生意人。
要知道,寫幾封信才能花幾個錢?甚至不需要花錢,但卻買到了人心。
這不是大智慧又是什麽呢?
也難怪此人能夠將威震一方的梁山賊踩在腳下,又將大澤山的孫彪揉捏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於大都督府、齊王府都明明知道河南道出了那麽一個人物,卻也隻能忍氣吞聲。
他在見葉渡之前,就知道葉渡很強,不然不可能成就這麽大的一番家業。
但是他沒想到,葉渡會這麽強。
當然,更讓對方感覺到震撼的是,葉渡明明是個精於謀劃的商人,但是卻依然保持著軍人該有的魁梧身材,一點大肚腩都沒有。
而且此人沒有所謂的上位者的威勢,更像是個鄰家的儒雅公子。
當然,一個人的心思如何,肯定不能隻看外表。
楚金來經商多年,見過太多的口蜜腹劍,陰險狡詐的人物。
事實上,葉渡自發跡以來,確實也做過不少陰險狡詐的事情。隻是他做過的好事太多,掩蓋了他的過往罷了。
楚金來在觀察葉渡,葉渡自然也在觀察著楚金來。
雖然很麵善,但是楚金來卻覺得自己的內心越發的緊張。
因為葉渡對於他們這種人,在外界,甚至他自己看來,似乎並不是非常友好。
外界統一的看法,就是葉渡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屠夫。
當然,他這個屠夫宰殺的全都是上位者。
他將富人當做牛羊,他殘酷嗜血,先是沈家,又是河北道的世家,甚至河北道不夠殺了,又跑到了河南道。
這個過程中,無數富戶、商人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他知道,葉渡這種人,出自於貧寒之家,自然是要疾惡如仇的。
哪怕他變得再有錢,也會是這個樣子。
今日來到陽城,路過了不少村子,雖然不少村子充斥著喜氣,有些村子甚至整個村子,整個村子的辦喜事。
但是他看到了那些村外的墳塋,很多都是新的,那些都是死去的陽城人。
他就知道了,葉家軍選擇此地的用意。
這都是孫彪搞的鬼。
他甚至看到一些年輕人,用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如果不是有葉家軍沿途保護,即便是自己往日的名聲還算可以,也會被撕得粉碎。
幸好葉家軍的高層,尤其是葉渡本人,看起來是明事理的,並不像是外界傳頌的那麽殘暴。
最起碼表麵上是如此。
相對於那些恨不得要將他剝皮吃掉的百姓,他甚至覺得葉家軍對他相當不錯了。
人家剛才還說要給自己看茶。
其實楚金來內心是相當委屈的。
是孫彪逼迫他來的,他豈敢不來呢?
他扣押了自己的妻兒老小,還有不少夥計,一旦不從,便是家人身死的下場。
但是來了之後,他發現自己的性命似乎也受到了威脅。
什麽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他的親信怎麽不來?他自己兒子怎麽不來?
“縣令大人在上,請受楚某一拜。”
“哎,沒有那麽多虛禮,起來吧。”葉渡和氣道。
“縣令大人,楚某此次前來,乃是奉了孫大王的委托,向您來傳達他的善意的。”
楚金來一臉苦澀的說道。
說這話的時候,楚金來一直盯著葉渡的表情變化。
他很是擔心,自己這邊兒剛一張嘴,話剛說了半截,就被外麵的大頭兵拉出去剁了。
這種事情可不算新鮮。
葉家軍的首領葉渡表麵上是大商人,朝廷官員,但是還有一層身份,那就是軍頭。
軍頭哪有在乎人命的。
更何況,他們疾惡如仇,恨透了大澤山。
幸好,葉渡臉上的表情沒有特別明顯的變化。
“您客氣了。”
“想必我這個縣令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民間傳唱的一清二楚,我這隻是在朝廷掛個名兒而已,不必如此稱呼。”
葉渡的聲音不冷不熱,看不出生氣的樣子,對方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沒有表現出憤怒就好。
落座之後,楚金來沒有一點放肆的模樣,身軀端正,簡明扼要的拋出了孫彪的條件。
他可以運作,讓葉渡擁有大澤山三分之一的土地,此外還可以通過私人關係,運作一番,讓葉渡不僅成為大澤山折衝府的負責人,還能讓他成為博平郡的司兵參軍。
另外還願意獻上美女三十名,以及銅五萬貫。
當然,以上隻是他們那邊兒的提議,如果葉渡對此不滿意,還可以商量。
隻要不繼續跟大澤山作對,一切都好說。
甚至大澤山願意幫著葉渡剝削大澤山下的百姓。
孫彪相信,葉渡折騰得那麽熱鬧,也是希望獲取更多的錢財的,而不用跟他交鋒,就能得到這些,還能保存兵力,他認為葉渡沒有理由不答應這些。
畢竟帶過兵的都知道,他們一切的風光,都是士兵給的。
大澤山城,大小也是一座朝廷昔日的軍寨,位於大山之上,地形險要,攻打沒有不犧牲士兵的。
最後楚金來委婉地對葉渡說道,“孫大王的誠意還是滿滿的,請葉縣令仔細斟酌。說不準,您跟孫大王以後便是一家人了,以後可以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以在下拙見,若是您能跟大澤山合作,在博平郡一定是穩如泰山。”
葉渡輕輕的笑了笑,神情肅然,一本正經的說道,“謝謝孫大王的好意,其實說實話,我們葉家軍也是誠意滿滿的。”
楚金來心裏憋笑,您要是有誠意,那就有鬼了。
當然,這話他肯定是不能說出口的。
誰也不能平白無故的給自己找不自在不是,活著多好。
自己隻是一個被逼無奈傳話的使者,想辦法活命才是正道。
楚金來態度恭敬的說道,“謝謝縣令大人的理解.....”
葉渡搖搖頭,打斷了對方的說話,不緊不慢的說道,“我聽說,楚東家除了經營茶葉生意之外,也經常去鄉村收一些牲畜和家禽,這些生意應該挺賺錢的吧,畢竟鄉下的東西,不用花多少錢。”
楚金來愣了愣,有些疑惑的看向葉渡。
不是再談和平的事情嗎?
人家孫大王還嗷嗷待哺呢,你怎麽跟我好端端的開始談生意呢?
咽了咽口水,楚金來雖然搞不懂葉渡的心中所想,但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是個地地道道的生意人,生意場的事情,他張口就來,他認真的說道,“農村的牲畜生意不多,真正的多的是收上來的一些家禽,諸如雞鴨,以往一隻雞,可以賺到八十文,一隻鴨可以賺一百文,但是現在生意不好做了,能賺過五六十文錢就算是不錯了。”
葉渡不經意的點點頭,緩緩的問道,“為何這生意好端端的不好做了?不是說,這荒年百姓為了求活,這些家禽往往要廉價出售,好換取些糧食嗎?”
楚金來心中暗道,縣令大人,您莫不是有病啊。
我是代表您敵對方來跟您談和平的啊,您放著正事不幹,就想跟我談生意?
但是捉摸不定之下,他也不敢轉移話題。
反正為了活著,他絕對不能引葉渡生氣,對方說什麽,自己就跟著配合什麽。
他便順著葉渡說道,“縣令大人有所不知,這饑荒年景,百姓把能吃的野菜、樹根、雜草、麩皮什麽都吃了,哪裏有東西喂養家禽?畢竟家禽怎麽養也都需要吃一口剩飯剩菜的,現在人連一口菜湯都不敢剩下,家禽都餓得骨瘦如柴,怎麽能賺得到錢呢?”
“而且即便是家裏有家禽,且比較肥碩的,老百姓大體也知道,肉食珍惜,自然往高處要價,我是走量做生意的,肯定不能跟百姓過多的糾纏,自然而然的也就賺得少了。”
他決定在葉渡麵前實話實說,沒有一句撒謊。
事實上,大乾飼養家禽的人口,其實非常多,在之前,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雞鴨,現在,老天爺降下幹旱,家禽牲口都不好存活,而各地的起義軍又風起雲湧,盜匪也是多如牛毛,這些人路過之處,寸草不生,雞鴨往往是優先搶奪的東西。
這也導致這些東西價格飛漲,商人自然而然地賺的也就少了。
畢竟肉食這東西不是剛需,即便是賣到城裏漲價,也不可能漲到天價不是。
葉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沉吟說道,“不知道楚東家,有沒有聽說過六龍梁?”
楚金來聞言,連連點頭說道,“自然是聽說過的,那裏生產的鴨子生產速度非常快,價格也便宜,但是那都是世家把持的買賣,我這等人自然是沒機會的。”
葉渡繼續說道,“我說如果,我不光有速生的鴨子,還有速生肉多的雞,能不能讓你賺到錢呢?”
楚金來一臉疑惑的看著葉渡,實在是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難道他真的要跟自己談生意嗎?
還談的是家禽生意?
可是這不是自己初衷啊。
葉渡的問題,他不敢不會打,隻好謹慎地說道,“要是在河南道推廣這種高產的家禽,自然是更好,隻是現在人都吃不飽,有了禽苗,也養不活啊。”
葉渡淡淡的笑著說道,“如何飼養禽苗,那是我的問題。我隻是想知道,以楚東家的本事,如果河南道有了這種家禽,您能不能賺到錢,您是否願意跟在下合作?”
楚金來頓時大喜,他沒想到葉家竟然真的有飼養之法,想來自己是糊塗了,既然這些家禽在六龍梁可以飛速成長,吃的肯定不是尋常糧食,又怎麽會跟老百姓活命產生衝突的。
當下興奮的說道,“自然是願意。”
隨即意識到什麽,他遺憾的搖頭,酸楚的說道,“縣令大人說笑了,河南道本地,想要大量的飼養這種家禽,隻怕不是很容易。”
“就算是您能解決原材料問題,但是這裏又不是六龍梁那種風水寶地,您如果要將那邊兒的喂養之物運輸過來,成本也不低吧。”
“最終核算下來,其實不如在河北道飼養。”
葉渡依然不溫不火,“我隻問楚東家有沒有想法銷售我們河南道飼養的特種家禽,至於其他的你不用想。”
楚金來認真的回答道,“當然願意。”
葉渡微笑著點頭,“那就沒有問題了。”
楚金來越發的疑惑,不知道葉渡在考慮什麽,忍不住多看了葉渡兩眼,便發現對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他的心裏,不由的有些驚訝,心中又有些激動。
難道這個葉渡,真的不是在做戲,而是真的為百姓著想。
他真的要放棄六龍梁辛苦經營的成果不管,將這種好事兒推廣到河南道來,然後便宜這裏的百姓?
如果真的是這樣,自己豈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