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就禁不住想。

葉渡越想越覺得,兩個大都督府很有可能勾結起來了。

不然為何上次梁山賊入寇河北道,偌大個大都督府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然為何,這一次梁山賊進入河北道,再次跟入無人之境一般。甚至於滄州刺史想要派遣兵馬鎮壓孫霖,都遇到重重阻力?

順著這條線想下去,葉渡越想越覺得恐怖。

本來葉家樹敵就不少了,如果大都督府也聯合起來,剿殺自己怎麽辦?

這一次,梁山賊慘敗,跟葉家軍多次為敵的駝山大王,後續很難成為對抗自己的重要力量了。

這種情況下,極有可能出現更為恐怖的對手。

一邊兒的程日華發現了葉渡臉色有異,便上前對葉渡說道,“主公,你可是擔心此戰之後的影響?”

不愧是自幼在權利漩渦之中長大的世家子,政治覺悟確實比別人高太多了。

隻是一個眼神,就能猜出葉渡在擔心什麽。

葉渡也沒有隱瞞,頷首道,“這一戰過後,駝山大王損失慘重,怕是用不了多久,某些人就要親自下場對付我們了。”

程日華這個時候,略微抬高了聲音說道,“每個地方都有他的權利構架,葉家的出現,影響太大了,他在底層,影響到了世家豪強、商戶、地主,而在高層,也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尤其是葉家還掌握著這麽多的軍隊。”

“軍隊是最恐怖的力量,葉家的強盛,已經讓太多的人有了危機感。”

“再加上這一次,我們正麵擊敗了梁山賊,將我們的實力展現在世人麵前,極有可能給我們引來不小的麻煩。”

程日華說道此處,臉色也越發肅然,“不過,主公,話又說回來,此時此刻,對於我葉家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我們是奉旨剿匪,而梁山賊其中一支主力,已經被我們擊潰,一萬多兵馬潰散於此地。”

“而且現在是夜間,敵人很難收攏士兵。”

“現在博平郡正是一點防禦力量都沒有的時候,我們完全可以派出部隊,奪取平原、博平二城,趁著梁山賊勢力真空的時候,吸收掉這兩座城池,甚至徹底占有此地。”

說這話的時候,他忽然躬身行大禮,“主公,這是咱們拿命搏來的機會,請您速速下令吧。”

聽到這家夥這麽一說,葉渡有意思疑惑地看著他,這個程日華今日是怎麽了?

怎麽忽然變得這麽激進了。

有點不像是四平八穩的程日華啊。

根據葉渡和程日華這段時間的接觸,葉渡自認為自己還是頗為了解此人的。

首先是領兵的才華,那確實是橫溢的一匹,即便是自己在大兵團作戰指揮上,也未必比得過人家,這點不服不行。

此外對於軍隊的培養,兵種的搭配,人家也有獨特的心得。

不然葉渡不會挖空心思,想盡辦法將他納入麾下。

但是從性格上來講,此人就有人過於求穩了。

這也是大多數世家子的性格,人家一出生就有了完全選擇,有著遠大的前途,萬事求穩無可厚非。

但是今天,怎麽好端端的要打博平郡了?

拿下博平郡對於葉渡來說很難嗎?

確切地說,一點都不難。

駝山大王的主力部隊已經徹底崩潰了,自己直接武裝行軍一波,絕對可以輕而易舉的拿下該城池。

但那些博平郡之後呢?

首先便是洶湧而至的梁山真正的精銳。

駝山大王才能調動多少兵馬?

真的惹惱了梁山背後的高人,人家輕易出動數萬與朝廷一直對抗的精銳,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是梁山不發兵,地方豪強、大都督府發兵怎麽辦?

憑借著葉家軍的主力部隊,來個一兩萬人或許擋得住。

兩個三四萬人,也不是不能打,畢竟是占據城池進行防守。

但是人家來個十萬八萬的怎麽玩?

況且自己在河北道那麽大的地盤,那麽多百姓,那麽廣闊的市場,為什麽不繼續發展,非要跑到這裏守著一座孤城呢?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至於說,將博平郡占領之後,人家不聞不問,任憑你在這裏發展吸收,那根本不可能。

自己一個河北道的本土勢力,快速崛起都引來諸多地方實力派的不滿。

真的強勢進入博平郡,還不得滿世界都要幹死自己。

葉渡不信自己能夠輕鬆看出來的東西,程日華看不出來。

這博平郡可不是那麽好處置的地方,人家梁山占據此地,那是多方博弈的結果,自己去了,跟誰博弈。

葉渡一臉疑惑的看著程日華,他沒有立刻出言反駁,而是開口問道,“程兄,你可知道,若是我們占據博平郡,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有數萬打著梁山旗號的兵馬蜂擁而至,要置我們於死地了。”

程日華頷首道,“確實如此。”

葉渡幾乎懵逼了,你都確實如此了,你還建議我這麽搞?

見葉渡如此,程日華笑著說道,“主公,我們占據博平郡之後,困獸孤城確實是死路一條,但單單是一座孤城,根本不值得我們這麽做。”

“可如果我們換一種思路,主動出擊呢?”

說著程日華拿著樹枝在地上輕輕一畫,一幅簡單的輿圖轉眼間出現在眾人眼前,他興奮的說道,“占領博平郡,我們當即刻揮師東進,將大河以西的對手,以梁山賊的名義悉數掃滅,便可以占據河南道大片土地。”

聽到大河這兩個字,葉渡瞬間明白這家夥打的是什麽主意了。

大河水深,且表麵平靜,內裏湍急,本身就是一道徹徹底底的天譴。

若是占領黃河以西,別人想要北上,亦或是西進奪回來,確實不容易。

葉渡繼續問道,“即便是向東占據大河之險,向南有山川之固,可若是其他地方派兵來進攻我們呢?”

程日華笑道,“向北便是河北道,河北道是我們的地盤,誰來尋我們的晦氣,而往昔便是都畿道、山南東道、河東道,先不說這些地方本身就不太平,很難派兵過來,而且咱們也有地勢可以借助。”

“此外,即便是他們有意進攻,跨道調兵豈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程日華說的這些,葉渡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沒想到這家夥對於山川地勢那麽熟悉,在他的樹枝下,一條條險要的地勢,眨眼之間就出現在眼前。

葉家軍占據此地之後,該怎麽守,在何處屯兵,他都說的一清二楚。

這種對於天下大勢縱橫捭闔的布置,已經突破了在場武將的思維,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聽著,不敢輕易開口。

一個個都覺得,程日華這家夥好恐怖。

一開口就要吞掉一個道這麽大的地盤。

真的按照他所言,黃河以北大片的土地,就要進入葉家的口袋了。

以後他們的主公,就當得起梟雄霸主四個大字了。

但是葉渡卻很清楚,這些所謂的地理上的優勢,是無法保證葉家軍的安全的。

因為大乾雖然衰弱,但一旦被扣上帽子,會瞬間被吃掉的。

而搞出那麽大的陣勢,朝廷怎麽會不注意?

見葉渡依然不點頭,程日華繼續說道,“主公,秋收了,現在蠢蠢欲動的可不僅僅是吃不上飯的百姓,還有那些北方的蠻夷。”

“以目前大都督府的本事,肯定是頂不住的。”

“而咱們葉家軍雖然很強,但畢竟人手不足,百姓剛剛安穩沒有多久,若是盲目對抗蠻夷,保不齊辛苦努力化為一場空。”

“日華是在主公身上看到了遠大前程,不忍心主公的辛苦毀於一旦,迫切希望主公遷徙根基之地到河南道。”

葉渡微微頷首,他知道了程日華的憂慮了。

那就是河北道的形勢不容樂觀,一旦蠻夷大規模南下,他覺得葉家軍發展的進程很有可能被打斷。

而山東的地形地勢,太適合割據了。

隻要占據了河南道,也就是山東,未來的葉家軍絕對大有可為。

但許久之後,葉渡依然搖頭道,“河北鄉親信我,我又如何能對他們棄之不顧呢?”

程日華又道,“主公,河北道多世家豪族,百姓貧瘠,養民沒有個十幾二十年,如何成就霸業?”

“可河南道的百姓都是現成的,隻要咱們占據河南道的大片土地,用不了多久,就能練出數萬精銳,到時候北上也不無不可啊。”

程日華苦苦的規勸,仿佛葉渡占據河南道的土地,明日就能登基,繼續留在河北道,必死無疑。

老子在河北道折騰了那麽久,吸納了那麽多的百姓,都不敢說練出數萬精兵。

你占據河南道的幾個城池,就想短時間內練出數萬大軍?真的當精兵強將都是泥捏的?

就算是招到人了,你從哪裏搞來這麽多的裝備?

況且真的當朝堂上的大佬們都是傻子?

自己在這裏剿匪,上貢沒一點問題。

可若是真的坐鎮此地,到時候可就不是地方實力派為難自己了,很有可能朝廷直接派大軍過來了。

說不得還要對上無當飛軍。

到時候別說練兵了,手下的兄弟們不死光了就不錯了。

所以清醒的葉渡,絕對不會按照程日華的思路來的。

盡管葉渡也知道,按照程日華的思路走,隻要成了,在短時間內,就能成為朝廷都無法撼動的巨擘。

但是話又說回來,河南道的形式太複雜了,還有一個梁山虎視眈眈呢。

不過有一點,程日華這家夥沒有說錯,那就是梁山賊兵敗之後,這大河以西,算是出現了真空,沒有什麽像樣的軍隊了。

趁著這個寶貴的時間,發發橫財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