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海輕笑一聲,“這算什麽?他們生產出來的紙衣和精鹽,我都看了,絕對是行銷四海之物,這點錢是我們應得的,大人完全不必震驚。”

“而且這位葉縣令,雖然為人張狂了些,但頗通禮數,承諾本官,若是我們能幫他們開拓北上渠道,往後隻會更多,每人十萬貫月錢,也並非並不可能。”

“紙衣能那麽賺錢?那不是糊弄大和尚和窮人下葬時候穿的東西嗎?”孫思祜內心甚是不解的說道。

滄州在他看來,是實打實的窮鄉僻壤,他們做出來的生意,能有那麽大的利潤?

不是包藏禍心,想幹什麽驚天動地的大買賣吧?

至於私鹽更不在孫思祜的考慮範圍之內,那玩意的利潤更低,頂多養一些地方好強,直接花大價錢勾結他,確絕對是不夠格的。

“大人小瞧了鄉下的力量,我怕你不信,專門去葉家的商鋪,買了一件紙衣,您瞧瞧。”

說著,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了孫思祜。

在周文海的示意下,孫思祜穿上了紙衣,試了試,神色頓時一變。

當下驚訝道,“此物不僅精美絕倫,而且防寒效果也不錯,最關鍵的是,穿在身上確實舒適,跟市麵上一般的紙衣,可謂是大相徑庭。”

周文海略顯得意,又拿出一盒精鹽,笑著說道,“大人,您在嚐嚐這個。”

孫思祜用手指沾了沾盒子裏的鹽巴,內心頓時更加驚訝。

此時此刻,他內心的狂喜之色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狠辣,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大都督府千瘡百孔,莫說被北邊兒的蠻夷滲透,咱們也滲透得厲害。”

“既然有如此暴利的寶貝,如何讓他們一個鄉巴佬來經營。”

“何不直接派兵剿了他們.......”

周文海苦笑著搖頭,“咱們能想到的事情,人家早就想到了,那日我見葉渡,這廝竟然點了五百精騎而來,最關鍵的是,這些精騎,皆有殺氣,一看就是久經戰陣之輩,且甲胄齊備。”

“五百甲胄齊備的騎兵意味著什麽,我想大人不必下官細說了吧。”

“哎!”

聞言,孫思祜麵露失望之色。

“本以為抓到了一條將來能下蛋的雛雞,誰曾想竟然是一頭幼虎。這幼虎雖然暫時願意分肉與我等吃,可一旦他長大成了大山之王,可是要吃人的。”

周文海安慰道,“想那麽多做什麽?此次咱們能談成生意,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況且也不需要我們做什麽,眼下每個月便有數萬貫入賬,已經是美事一樁了。”

“至於你擔憂的老虎吃人,也不在我等考慮範圍之內,等他成了叢林之王,我等在哪裏尚且不知。即便是我們留在河北道,做個倀鬼不也挺好麽?”

“倒也是,在誰手底下賺錢不是賺?”孫思祜點了點頭,附和了一句。

吃了一口下人端上來的茶水,壓了壓內心的火氣,孫思祜問道,“那葉渡可曾言明,如何幫他開拓渠道?”

開拓渠道,可以拿更多,孫思祜自然格外上心。

一個月拿五萬貫,跟一個月拿十萬貫的差距還是相當大的。

他跟周文海不同,周文海雖然貪財,但是對天下大勢的把控,比起孫思祜差太多了。

孫思祜坐在處置使這個位置上,可以看得很清楚,如今的大乾,已經病入膏肓了。

除非出現能人,可以給大乾改天換命,不然他們手裏的權利,沒有幾年就要作廢。

所以他變現的心理,比誰都迫切。

“這.....”周文海回憶了一番,回應道,“說倒是說了,什麽分片區銷售,什麽饑餓營銷,說了很多,但是我確實不善經營,有些聽不明白。”

孫思祜頓時不幹了,皺眉說道,“幹一行,愛一行,平日裏我是怎麽教育你的?想做貪官,就要有貪官的素養,你要比那些商家更懂得經營之道,才知道他有沒有騙你,有沒有坑你的錢,可你是怎麽做的?”

“是不是對方給你找了幾個新羅婢、扶桑女奴,你就找不到北了?”

一點都不專業,怎麽做大事!

“是下官疏忽了,下官一直覺得,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咱們提綱挈領就好。”

孫思祜教育道,“不是讓你去做,而是要你懂!如果將套路學會了,有朝一日他們想甩開咱們單幹,起碼咱們可以重新扶持個傀儡,你這倒好......”

周文海也覺得自己事情辦法有疏漏。

可是當時聽徐朗介紹銷售策略和渠道的時候,他隻感覺跟聽天書一樣,昏昏欲睡。

倒是楊刺史提到女人的時候,讓他眉飛色舞。

“現在你人回來了,在想有那麽好的學習機會也就難了........罷了,我親自寫一封信,問一問那邊兒,即便是學不到精髓,總歸要有些我們去做的事情。”

“隻要沾上邊,就不會讓他們甩了我們。”

“做事情要看得長遠,咱們就算是不撇開他們幹,萬一有朝一日,有人提供更好的服務,勾引他們呢?所以咱們的服務起碼要跟上,你真的以為這好幾萬貫錢是那麽好拿的?”

周文海被像是小孩子一樣教育,撓著頭說道,“大人,要不我來寫這封信吧。”

孫思祜搖頭道,“罷了,罷了,你這一路舟車勞頓,也累了,趕緊歇著吧。”

心裏卻想的是,“你那麽不專業,在信裏胡說八道,萬一惹惱了本官的金主姥爺怎麽辦?”

被孫思祜訓了一通,周文海也老實了不少,指著不遠處的箱子說道,“大人,葉家給了四個箱子,裏麵裝的都是金銀珠寶,價值不菲。”

聞言,孫思祜也笑了笑,這個葉渡很上道。

但他卻沒有對那些財物動心的意思,而是搖頭道,“你那些錢都留著,我那兩箱拿出來,兌換成銅錢,先將同僚們的俸祿發了,接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啊。”

聞言,周文海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果然,自己家大人,才是成大事的人啊。”

幽州那邊兒的動靜,很快便被葉渡知曉。

而此時,葉渡也準備搬入滄縣縣城。

一輛輛牛車和馬車正在向滄縣駛入,車上載滿了生產工具和原材料。

葉家的婦人們都坐在車中,小聲交談著。

大家時不時的掀開簾子,看一眼葉渡高大寬厚的背影,眸子裏都是喜色。

葉家的產業輻射範圍越來越大,簡單地依托於清河鎮已經缺乏太多的便利性,葉渡起先有意直接開拓一座新城出來,但是卻跟時下大環境太相違背了。

最後選中了滄縣縣城。

同時將一些作坊遷徙到此地,讓農業和手工業進一步剝離,同時也方便外來商人貿易。

當然,並不是說,葉渡一走,清河鎮便徹底荒廢了。

事實上,作為葉家的生產核心,清河鎮的地位永遠不會變。而且葉渡暫時留下了手中的核心人物之一蘇燦。

由他擔任總理的角色,負責進一步經營清河鎮的各色生意。

財務方麵則交由王老五負責。

王老五這個人,雖然性格多少有點木訥,但是做事情卻很認真,他管錢葉渡也很放心。

李強則調到清河,負責清河的保衛工作,同時招募鄉勇,為正規軍的預備役,葉渡也要防備手頭的兵馬在戰爭中死絕的現象出現。

但是這些鄉勇是不能脫離生產的,簡而言之就是福利待遇是有的,但是跟正規軍沒有辦法比,而且還要進行一定程度的訓練。

此外葉渡進入蒼縣縣城,也是為了方便派遣人手管理鹽廠。

鹽廠一經進入葉家體係,就是一個龐然大物,這裏不僅有現成的生產人員,甚至連銷售渠道都已經鋪開了。

隻是相對比較原始,葉渡準備將鹽廠做得規模更大,銷售渠道鋪得更廣,為葉家賺取更多的金銀。

原先鹽廠的經營模式,生產模式都太落後了。

花了約莫不到翌日的時間,葉渡帶著隊伍進入了縣城。

得知葉渡入城,刺史早早派人將衙署收拾得幹幹淨淨,同時還幫葉渡買了一處豪氣的大寨子送給葉渡。

此外還幫葉渡買了丫鬟和家譜,葉渡也體驗了一把什麽叫做外部簡陋內部精裝,拎包入住的感覺。

葉渡的車隊一到,遠遠地就見管家領著一眾仆人在門口迎接。

見到葉渡之後,管家立刻躬身喊道,“大老爺!”

葉渡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掃視著眼前眾人,沒有說話。

在他的注視下,眾人都感覺被寒光照射,紛紛低著頭,不敢多說一句話。

葉渡淡淡的說道,“以後好好做事,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若是誰生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就要小心自己的安危了。”

葉渡這麽說,其實也隻是震懾一二罷了。其實這群人基本上都是從葉家周圍招募的,身份清白,葉渡剛說完這些話,便有人將身契遞了過來,葉渡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而這些人之所以願意來做葉渡的仆人,也是相中了葉渡的威名,雖然內心恐慌,但並沒有人反感葉渡,反而覺得他這樣的英雄人物,本來就該如此。

葉渡見大家都算是老實,滿意的點頭,指了指老太太說道,“這位是我娘,我若是不在,他的話便是我的話,你們都明白嗎?”

見到眼前一大片仆人,而兒子首先介紹自己,老太太麵帶喜色,自己這也算是母憑子貴了。

“見過老夫人。”眾人恭恭敬敬地給老太太行禮。

“都進去吧。”葉渡翻身下馬,進了大院。

葉渡進了院子之後,才發現,此地竟然是沈家的一處別院。

當然巡視完畢之後,葉渡不禁心中感慨,沈家的衰落真的是活該。

沈家手下那麽多百姓連飯都吃不上,他們一個別院竟然就那麽奢靡。

院子特別大不說,庭院之中的花圃假山,一看就是出資名家之手,這玩意也就藝術氣息濃鬱,但是實用性根本沒多少,還不如拿錢去賑濟百姓。

就在葉渡轉身準備進屋時,外麵有一人腳步急匆匆地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