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文海又知道一個實打實的道理。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哪個不是,刀山火海之中殺出來的。

你想從人家口袋裏掏出真金白銀,好妄想一點都不付出,這天底下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

況且此事如此重要,讓別人來,他也不放心。

今日這雙簧,完全在楊刺史的預料範圍之內,他對於葉渡的心思的理解,其實也遠超於常人。

看著如今周文海畏懼的模樣,他還是給了幾分薄麵,當下佯裝嗬斥葉渡說道,“狗定西,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帶兵衝撞大人,不要腦袋了嗎?”

葉渡笑了笑,說道,“刺史息怒,葉渡聽聞大人來訪,帶了些家鄉特產,因為稍顯名貴,所以不得不帶兵護送。”

說著又看向周文海,行了一禮道,“若是衝撞了大人,還望大人恕罪。”

說罷,對著手下做了個手勢。

手底下人,立刻提著四個大箱子走了進來。

看到眼前的箱子,周文海當下便是眼前一亮,連內心的畏懼都頃刻間忘卻了。

當然,主要是士兵吃力大箱子的模樣,他一眼就看出了,對麵的這份禮,價值不菲。

於是輕笑道,“刺史,何至於此。現在的小輩多是狂傲之徒,像是葉縣令這般,有心之人,已經是少之又少了。”

“你我作為長輩,切莫寒了他們的心。”

等到手下放好箱子,葉渡擺擺手道,“你們退下吧,在外麵好好守著,莫要讓宵小之徒入內。”

“爾等也下去吧。”刺史招招手,那些在場的異族女子,也紛紛退了下去。

周文海心中雖有不舍,但是想到他是來商談大事的,也隻能忍耐。

隨著眾人退去,偌大的包廂裏,隻剩下他們三人。

葉渡看了周文海兩眼,便知道此人是色厲內荏之輩,並無多大本事,當下也少了幾分尊敬,自顧上前,做到刺史對麵,自顧的拿起酒杯,喝了口自家賣出去的啤酒,說實話味道差了很多。

然後又夾了兩口醉棗,感覺味道一般般。

接著又將目光投向了烤鴨,這回葉渡發現了華點,雖然都是六龍梁產出的速生鴨,但是這烤鴨卻非常好吃,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周文海和刺史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都默默的看著葉渡,沒有說話。

等到將桌上的飯菜吃的差不多了,葉渡這才緩緩開口道,“周大人,您在幽州的威名,我在鄉下也是如雷貫耳啊!”

“倒是有幾分草莽之氣。”

周文海冷哼一聲,這一句草莽之氣,其實也表明了周文海心中的不滿,他銳利的眼神掃視葉渡,然後淡淡的說道,“雖然有些甲士,不過跟河北道比起來,也不過如此,你就不怕朝廷派大兵征繳你?”

“征繳我做什麽?”葉渡問道。

“莫要跟本官踹著明白裝糊塗。沈家慘案是怎麽回事兒?靖安府改革是怎麽回事兒?劉家覆滅又是怎麽回事兒?真的當上麵人都是瞎子嗎?”

見對方一樁樁說得如此清楚,葉渡也不裝了,淡淡笑道,“朝廷之上,不分貴賤,皆追求名利二字,而如今朝廷風氣務實,追求利者甚多。”

“不知道大人您不辭勞苦,來我們滄州這一趟,是求名,還是求利?”

“若是求利,真的是好說,我現在就可以幫您了。”

周文海眯縫著眼睛,回答道,“年輕人說話不要太氣盛,誰說名利必須分開,本官若是想要名利雙收呢?”

聞言,葉渡淡淡搖頭,“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你!真的當我河北道的兵甲不利嗎?”周文海拍案而起。

葉渡淡淡笑道,聲音也不大,但卻如平地驚雷一樣攝人心魄,“我葉家軍的兵馬也未嚐不利。大人要不要試一試?”

楊刺史見二人情緒不對,便趕忙起身勸和,“大家有什麽矛盾,可以談嗎,何必整的如此劍拔弩張。”

“都是同朝為官,何至於此。”

“哼,楊大人,你這子侄也太狂傲了些,若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本官......”

葉渡淡淡笑道,“怎麽,要飯的,還非得站著要?”

說著,葉渡冷笑一聲,從懷裏拿出兩個盒子。

其中一個盒子,是葉家研究出來的紙衣,另外一個盒子則是精致的海鹽。

本來周文海好想發火,但是見到這二物之後,情緒瞬間再度轉變。

皺眉道,“這精鹽本官認識,這衣服是?”

“大人親自試一試便知道了。”葉渡笑著示意道。

周文海猶豫了片刻,上前摸了摸,甚至脫掉了外套試了試。

下一刻,猛然間瞪大了眼眸。

隨後又嚐了嚐擺放在眼前的精鹽。

一瞬間,周文海的內心貪婪之心肆虐,如果條件允許,他恨不得當場殺了葉渡和楊刺史。

這衣服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穿在身上非常舒適,而且很暖和,一看就是絕佳的禦寒之物。

而眼前的精鹽,隻看表現就比市場上的鹽不知道強多少,嚐上一口,更能知道其中滋味,乃是上上之品。

這都是好東西,若是能夠幫我這兩項商品,便是幾百萬貫都能掙來。

不過想到葉渡剛才跋扈的模樣,想到外麵的甲兵,他瞬間控製了自己的情緒。

人家是真的有實力的,有些事情自己似乎隻能想一想,不,想一想都不應該。

這也是葉渡帶著甲士來的原因。

人心都是貪婪的,他不相信周文海這種身居高位之人,可以免俗。

該震懾的必須震懾。

要麽你就老老實實給我當狗,給我跪著要飯,我給你分一條骨頭。

要麽老子就操刀子,宰了你這條狗吃肉。

這還用選?

節操值幾個錢?麵子值幾個錢?

周文海直接不拿捏了,放下手中之物,問道,“這衣服來曆不簡單吧?”

葉渡頷首道,“此乃用草木而製,工藝簡單,生產效率高,若是操作得當,北國,乃是草原,遼東都能穿戴。”

草木是不值錢的,但是他的效果有那麽珍貴。

這東西的利潤甚至在精鹽之上。

他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沉聲道,“適才是本官無禮了,不知道葉縣令心中是怎麽個章程。”

放下手裏的筷子,葉渡輕輕敲打桌麵,“兩位幽州的大人,負責為生意保駕護航,北方的通道必須打開,當然若是能幫忙搜集原材料,幫忙收攏一些工匠,那再好不過了,至於其他的,你們不用管。”

“對麵的心真大,竟然要打開北邊兒的通道,這要是讓朝廷抓住了,腦袋必須離家。”不過周文海更知道其中的利潤,便咬咬牙問道,“我能拿到多少?”

葉渡回答道,“如今剛剛開始,渠道尚未完全打開,你們的作用也沒有那麽大,一個月能拿六千萬貫,具體按照實際情況而定。”

我的老天爺。

饒是周文海有些見識,聽到這個數字,也嚇了一跳。

要知道河北道貧苦,他跟處置使二人,費勁千辛萬苦,快把老百姓給禍害死了,到手的錢財,也不到十萬貫。

關鍵是還是竭澤而漁,別說自己的名譽問題了,老百姓活不下去,紛紛造反,已經涉及到安全問題了。

而隻要自己接下這一筆生意,每個月什麽都不幹,頂多打擊一下宵小之徒,震懾一下賊子,順道招募些工匠,就能分到幾萬貫。

並且聽葉渡的意思,隻要幹得好,後麵還能增加收入。

沉默片刻之後,周文海搖了搖頭,很是認真的說道,“葉家生意之道,本官早有耳聞,如此大的動作,丟的是朝廷的體麵,丟的是我對朝廷的耿耿忠心,六七萬貫太少了,得加錢。”

果然,對麵毫無節操的操作,讓葉渡內心很是想笑。

葉渡心中明白,這二人一看就是不懂經營,甚至連治國都是隻能搞得一團糟的廢物,心裏就隻知道錢錢錢,更多的錢。

這種人,剛才說加錢,完全不關乎忠義,純粹就是覺得自己一張嘴,就是六七萬,後麵可以給更多。

倒是一邊兒的楊刺史,麵色如常,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提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冰鎮啤酒之色,葉渡正色說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做生意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雖然說紙衣和精鹽是暴利,但是我葉家麵對的對手也不少。”

“你應該知道,前些日子葉家遭受到了梁山賊的進攻,可大都督府和二位大人,都是問都沒問,導致我葉家損失慘重。”

“倉儲被燒,塢堡被毀,工人大量折損,這些都是成本。”

“重新作坊需要錢,重新構建銷售渠道也是錢。”

葉渡說的是實話,不要看著掙錢容易,但是家裏那麽大的家業需要養,你們又在關鍵時刻幫不上忙,那怎麽辦?

還得靠我自己。

但是靠我自己,你們還想多拿錢,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