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聲道,“放開我,某即便是戰死,也不能怯弱分毫。”
他身邊兒的親信部曲紛紛抽出腰刀,對準了王猛子等人。
而彼時,雖然慢王猛子一拍,但是速度也不滿的張橫和童威二人,也率隊衝了下來。
二人的手下,雖然不如王猛子率領的嫡係精銳。
但是也是做過多年慣匪,打順風仗一絕的猛人。
見到程家軍已經潰敗,一個個興奮得嗷嗷直叫。
二人各自帶隊,從側翼包抄程日華,甚至前線的兵士,已經跟著王猛子貼上去,跟著對方肉搏。
當然了,還有不少手賤,從河道上跳下來時,順手撿了拳頭大小石頭的。
在外圍,對著程日華等人便開始奮力投擲。
就跟炮彈一樣,如同雨點落在程家軍殘兵頭上。
這群原本還想稍作抵抗的程家軍,瞬間被石頭砸了個七葷八素。
再加上清河村的鄉兵都喝了起碼兩貫紅牛,一個個興奮得不行。
手中的戰刀就跟割草的鐮刀一樣,快準狠。
一掃就是一片人倒下。
一群程家的部曲,都看傻了。
這是什麽?
天神下凡也沒有這麽猛吧?
“將軍,敵人不僅勇猛,而且太無恥了,咱們不是對手,眼下該怎麽辦啊?”僅僅是片刻功夫,已經倒下了大一片人。
部曲首領焦急的對著程日華說道。
程日華看得清楚,自己根本沒希望率領手下跟對方對抗。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呢,這邊兒已經隻剩下二百來人,而且大多數已經徹底慌了神。
彼時王猛子一臉冷笑,高聲道,“投降不殺。”
清河村鄉兵見狀,也紛紛跟著呐喊,“投降不殺。”
很多人見大勢已去,直接扔掉武器,然後哭嚎著跪在地上。
大喊爺爺饒命之類的話。
而心裏崩潰這種事情,是可以蔓延的。
有第一個頂不住,選擇了屈辱的投降,就會有第二個覺得不屈辱,直接跪下。
眨眼之間,身邊兒僅存的二百來人,跪下了一百多人。
程日華看著不斷向自己衝殺的鄉兵,看著一點鬥誌都沒有的手下,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憋屈,太憋屈了。”
“我程日華雖然不是頂級名將,但好歹也是從邊境立過不少赫赫戰功的猛人。”
“怎麽就在這種地方,輸得一敗塗地?”
不過謀反之事,太過於恥辱。
自己一旦被抓,不僅自己被羞辱,連家族都要被牽連。
想到此處,程日華悲戚道,“人千萬不能走錯路,我程日華有今天,全都是自找的。”
然後從腿上拔出一把牛耳尖刀,對準自己的咽喉就紮了過去。
隻不過,他想死,但是他手底下的部曲可一直看著他呢。
當下一名跪在地上的部曲,對準他的傷口便是一拍,疼得程日華嗷的一聲,手中的匕首一時間握不住,竟然被另外一名部曲搶了過去。
其中一名部曲道,“將軍,程家逼我們做這種事情,我們已經是無家可歸。”
“你若是自刎於此,我們該何去何從啊!”
其中一個部曲,見昔日奮力廝殺的夥伴,竟然是活出這種話,上前便是幾腳。
罵道,“汝安敢如此對將軍邪?”
程日華氣憤的瞪了一眼屬下,高聲道,“刀給我!”
但是其他的部曲卻紛紛按著他,根本不給他自殺的機會。
那揍人的部曲勸道,“將軍,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我們雖然敗了,但您怎麽知道,這不是打入敵方,重新崛起的大好機會呢?”
“您是何等的猛將,敵軍必然會招攬與您的。”
“隻要咱們暫時委屈一下自己,但心向家族,終究有反正的機會的。”
程日華掙紮了一番,聽到這些話,忽然不掙紮了。
看著自己身上不停流血的傷口,看著不停逼近的敵人,竟然不受控製的哭嚎起來。
“吾昔日待爾等不薄,今日戰敗,爾等不奮死搏殺也就罷了,竟然挾我以求活命!”
“此舉有悖於丈夫所為也!”
其中一個部曲喝道,“將軍此言差矣,昔日與您並肩作戰,馳騁塞外,我家兄弟戰死六人,我未曾有過任何怨言。”
“可今日之戰為何?無非為程家一己私利,而置我們死活於不顧。”
“如今我等已為程家去籍,死便是孤魂野鬼,如何心甘?”
被手下這麽一說,程日華徹底沒有了脾氣,隻剩下放聲痛哭。
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過。
他自己打心裏都不認可家族的行動。
就在他掙紮著起身,準備拔出一支箭簇了解自己的時候,身邊兒人已經死死地控製住他,並且向敵人投降了。
隻有三四個還算是忠誠的部曲,想要救自己去自殺。
結果還被更多的部曲踹到了一邊兒。
這時,王猛子提著一杆大刀閃亮登場。
踹翻了一名剛剛起身的程家部曲,然後大刀一橫,高聲喝道,“大乾靖安府王猛子在此,爾等叛逆還不速速投降!”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王猛子這一聲怒喝,仿佛驚雷。
震得受傷的程日華,耳膜嗡嗡作響。
程日華瞬間就認出,這廝學的是葉渡的功夫。
連內息都如出一轍。
當下也不哭了,就默默的看著王猛子。
至於其他部曲,則紛紛扔掉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
王猛子斜睨眾人,臉上鄙夷之色甚濃。
王猛子見程日華投降,連忙對童威道,“童威兄弟,你速速帶些腿腳好的兄弟,沿途追擊敵軍。”
“這些人已經成了喪家之犬,驚弓之鳥。”
“你隻需要沿途呐喊,不需要真刀實槍的動手,他們就會不斷崩潰,不斷投降。”
“記得,帶足幹糧。”
“他們跟咱們不一樣,不能隨時吃飯。”
童威點點頭,“累死這群蠢貨。”
而恰在此時,程家二爺真的是在狼狽不堪的逃命。
此時的二爺什麽威風都沒有了,鞋子丟了一隻,便搶過一個士兵的先穿著,帽子丟了,便拿過士兵的草帽先戴著。
寬大的衣袖破了,露出了好幾個洞,身上被路邊兒的荊棘劃破,也不在乎。
狼狽不堪的他,一邊兒跑,還時不時的向後看去。
在他的視線裏,程日華率領的殘軍,抵抗了隻有刹那之間的功夫。
瞬間敵軍就聲勢震天的追殺了過來,現在也不知道程日華是死了,還是被俘虜了。
這可如何是好?
當初從程家出發的時候,大家是何等的意誌高昂。
想著如今朝廷作死,程家借著幾百年的經營,怎麽也可以趁機做大做強了。
當初他跟族中其他房的話事人,都覺得這一次,可以一舉滅掉葉家的核心作坊,搶奪無數財物。
到時候不論是招兵買馬,還是跟總管府交易,都可以很順暢地去做。
真的是大有可為。
為了剿滅葉家,占足便宜,一向是心高氣傲的程家,甚至主動跟劉家這種卑賤的豪強合作。
但千算萬算,如何也沒有想到,劉家竟然是葉家的棋子。
而程家的戰鬥力,也著實過於不堪了。
現在的情況是,被人家埋伏之後。
自己雖然逃出來了,但是程日華和程家的精銳一下子幾乎都折損在裏麵了。
這事,一下子就變得無比糟糕起來。
死傷幾千人,幾萬人,在程家二爺看來無所謂。
程家有糧食,有權威,想要招攬流民為程家所用,輕而易舉。
關鍵是,程家最為精通軍事的程日華折了。
這根本沒法跟家族交代。
縱然,程家二爺覺得程日華做事過於謹慎,甚至交鋒時,表現極其不佳。
但事實證明,他的推斷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而且他一旦陣亡,亦或是被俘,對於程家來說,絕對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此外他還擔心,對方想要一口氣連自己也吃掉,那可就麻煩了。
不行,自己作為此次行動的最高責任人,必須想辦法扭轉局麵。
那該如何破局呢?
轉身跟對方去拚命?
這可不行,人家還吊著自己的屁股追著呢。
誰知道,後麵有沒有更多的援軍?
現如今的形勢是連主將都沒有,轉身回去拚,絕對是送死。
對啊!
自己可以這麽說啊。
程日華率眾謀反,為害一方。
自己身為葉家二房話事人,關鍵時刻,跟總管府合作,大義滅親,痛擊奸賊。
別管怎麽說,這件事情必須帶著總管府。
必須讓葉家也痛恨總管府,這樣自己就有了天然的盟友。
到時候隻要家族上書一封,說自己親率八百族人,追擊謀逆,即便是其人親率八千餘眾,也不為自己的對手。
至於程日華,更是身死戰亂之中。
這封程家的信件送到朝廷上去,絕對可以獲取朝廷的諒解。
而總管府得了軍功,也不能胡說八道。
而且朝廷還會看在程家大義滅親的份上,給程家一個機會。
到時候程家再使點銀子,不僅沒有過錯,還有功勞呢。
終於總管府那邊兒,程家完全可以過去解釋。
葉家實在是太強了,我們的人完全不是對手。
你現在完全可以拋開我們程家不管?
但是反正這黑活我們已經替你們幹了,到時候葉家如果報複,沒有程家的支持,你們就自己上。
至於日華這孩子,隻能委屈他一下,給家族做替罪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