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條幹涸的河道並不算寬闊。

此地先前是一座土山,長滿了林木。

後來前朝治水,專門在這裏挖了水渠,將土山一分為二。

因為土山容易帶起泥沙,朝廷曾專門派官員治理過此地,兩岸加種了不少樹木,甚至河岸兩邊兒,還擺放堆砌了不少亂石。

這兩年幹旱,河流斷絕,**出河穀。

而兩邊兒的亂石縫隙之中,也長滿了荊棘之類的植物,根本無法從岸邊兒行走。

而中間,則是這條幹涸的河道。

這條河道寬大約數十米,而且河道很長,綿延根本望不到盡頭。

而緊隨王猛子他們身後的,便是一隊程家軍。

程家軍不是沒嚐試從河道上方追擊,但是嶙峋的怪石和密布的荊棘,將士兵的雙腿刮破了無數,最後沒有辦法,隻能從河道追擊。

當這些程家軍追至眼前的河穀時,看著眼前的形勢陡然間發生了變化。

程日華再度警惕起來,他看得出來,眼前的地形,絕對適合埋伏,因為它太易守難攻了。

程日華,僅僅是看了兩眼。

他便明白,隻需要埋伏一方,找個地方將通道一堵,就可以讓自己的隊伍被切割成兩半,致使士兵各自為戰。

而且因為這裏地形狹窄,兵力無法徹底展開。

到時候一場慘敗,就在眼前。

當即程日華大聲道,“停止前進!”

然後對程家二爺高聲道,“叔父,不能追了,前麵地形險要,咱們應該派斥候過去。”

但程家二爺的心裏卻越發的不滿。

他眉頭微微一皺,眼神之中甚至帶著幾分不解。

這個程日華先前在戰場上不是號稱戰無不勝,勇猛無雙的嗎?

怎麽這就怕了?

這追了一宿了,一點伏兵都沒有。

而且己方一直追著葉渡咬,怎麽可能給他們時間埋伏?

他們有個屁的援軍!

今日如果放過葉渡,讓他逃回去,勢必要拖延家族消滅他們的時間。

現在對於程家來說,時間就是生命。

他程日華可以等,程家等不起。

而且經過今日一戰,對方到底是什麽狀態,他自覺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仗著裝備好,勉強可以一戰。

一旦戰事焦灼,他們是一點戰鬥意誌都沒有。

麵對這樣的敵人,程日華這小子竟然這麽謹慎!?

不過即便是心裏百般不解,但是程家二爺也清楚,論領兵他肯定不是專業的。

而且敵人跑了一宿,早就疲憊不堪,即便是等上一時半刻也無妨。

等到程家二爺同意之後,程日華立刻命令士兵停止前進。

然後派出斥候,迅速探查河道,看看是否有伏兵。

程家軍的狀態,自然被躲在暗處的王猛子等人看得一清二楚,看到他們停止前進,還派出了斥候。

張橫當即臉色大變,“都追了這麽久了,敵人怎麽還這麽謹慎?”

王猛子道,“不要怕,咱們的士兵都穿了吉利服,這可是當初我隨師傅南征北戰時候穿過的寶貝。”

“剛才襲擊程家隊伍的時候,我就讓士兵將這些吉利服全都運過來,就等現在這一刻呢。”

“讓兄弟們都隱藏好,隻要不說話,就沒有人能發現他們。”

童威也點點頭說道,“確實如此,誰能想到這世間竟然有這種衣服,穿上之後,竟然跟外部環境融為一體。”

有的時候,科技的力量確實恐怖。

這吉利服穿在身上,可以輕鬆與周圍的樹林融為一體。

藏匿士兵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當然了,王猛子也早就想好了,反正敵人的深淺他已經探出來了。

一旦被敵人發現,埋伏不成,他就趕緊帶著大家夥跑路。

這裏到處都是樹和荊棘,除了他們這些熟悉地形的人之外,其他人追絕對是找死。

隨著時間的推移,程家軍的部曲也陸陸續續進入了河道,並且對河道兩側進行了搜索。

如果說,王猛子按照師傅平日裏教導的內容,照本宣科,這埋伏肯定很難成功。

因為正經的埋伏,肯定要準備滾木礌石,這些東西都是有明顯特征的。

但問題是,王猛子幹了一段時間的反賊,這小子腦回路跟正常不一樣。

第一沒有準備滾木礌石,第二沒有準備陷阱。

他們埋伏的目的,就隻有一個,那就是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而程家軍的部曲,經過一番仔細的查看之後,第一沒有發現任何伏兵,第二沒有看到任何的滾木礌石。

看到部曲朝自己點頭,隊伍之中的程日華這才點頭。

然後大手一揮,示意隊伍繼續追擊。

“嘿嘿,這群孫子進來了,所有人準備!”河道兩邊兒,已經從密林和草叢之中鑽出來的王猛子壓低了聲音吩咐道。

等到程家軍已經進入這段河穀,大隊兵馬緊隨其後,王猛子立刻囑咐道,“先不要急,等到他們真的全都進來之後,咱們就殺出去。”

此時,張橫和童威二人,已經趁著程家軍搜查的功夫,恢複了一陣體力。

而王猛子也已經將生力軍,也就是師傅配備給自己的十個賞金客集中起來,此外還有三十來個最精銳的鄉兵。

這些人不僅戰鬥力彪悍,而且經驗豐富。

王猛子嘿嘿冷笑道,“什麽戰術謀劃,關鍵時刻都不如拳頭硬管事。”

“敵人的虛實我已經摸透了,而且他們追擊了咱們一宿,每個人都累得不行,所有人現在打開紅牛,一人喝上兩罐提一提精神。”

“戰事一起,你們跟著我衝,張橫和童威帶著兵馬在後麵衝殺。”

眾人紛紛點頭。

而此時此刻,進入到埋伏河道區域的程家軍也越來越多。

王猛子感覺剛才衝擊敵方軍陣的時候,自己也緊張。

但是沒有現在這麽緊張。

手心裏已經開始冒出細密的汗漬。

額頭更不要說了,大豆般大小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

沒辦法啊,這一仗規模太大了。

但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緊張。

慢慢的,他舉起了手裏的戰刀。

將士們一瞬間便將眼睛搭在了王猛子的手上,蓄勢待發做足了準備。

這紅牛真的是好東西,難怪王猛子走到哪兒都帶著。

平日裏可以當成簡易的小鍋,將壓縮餅幹放進去,放點水煮一煮,就是一鍋粥。

關鍵時刻,喝上那麽一杯之後,就感覺血液加速,渾身都是勁兒。

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一樣精神。

但就在大戰將起的關鍵時刻,進入到河道的程家軍忽然亂了起來。

最前方的程家軍開始大聲呼喊。

幾個程家的大人物,趕忙上前查看。

見狀,王猛子心裏大吃一驚。

連忙看向四周,莫非自己有人暴露了?

不對啊,這吉利服可是寶貝,連無當軍都看不出來,這群程家軍怎麽發現他們的?

但很快,王猛子就知道,為何這群程家軍變了模樣了。

因為河道的另外一邊兒,忽然出現了大隊的人手。

而且人數不少,粗略的一看就有四五百。

雖然距離有些遠,看不清楚。

但是通過他們的裝束和武器,王猛子一眼就認出了。

這不是劉家堡的人馬嗎?

劉家堡距離此地可不近,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很不合理。

不僅僅是王猛子呆住了,就連張橫和童威也懵逼了。

不是,被他們打得跟孫子一樣的劉家堡,怎麽從這裏冒出來了?

最後還是童威解惑道,“這批人聽說話的口音,跟劉家堡方向的人手,略有不同。”

“應該是劉家堡其他地方的人。”

張橫小聲說道,“那也不該這個時候來這裏啊?”

如果說王猛子他們隻是疑惑和不解,那麽正在行進之中的程家軍,則開始慌亂了。

為什麽?

因為他們正在河穀裏行進,這裏道路狹長而且容易被埋伏,如今河穀的另外一邊兒,忽然出現了大批的人手。

而且對方一看,就很精銳。

他們第一時間就覺得對方來者不善。

前方一定是葉家的人手。

不然為何無緣無故忽然出現這麽多人,而且還朝著他們行進?

作為程家軍的指揮官,程日華也懵逼了。

顧不得跟程家二爺以及其他程家人商議,直接騎著馬往前跑。

這個時候,別管來的人是誰,但是對於他來說,他是萬萬不想被堵在這裏的。

而且豐富的戰鬥經驗告訴他,絕對不能在這裏停留。

要麽後撤,要麽直接衝過去。

跑到最前麵一看,對方竟然隻有幾百人,而且這支兵馬,明顯不是今天交鋒的葉渡和他徒弟。

但是看外表的裝束,跟葉家的兵馬差不太多。

於是乎,大手一揮,直接喝道,“衝衝衝,一個不留。”

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仔細觀察了。

程日華心裏很清楚,隻有第一時間衝過去,才有活命的機會。

而就在程日華調兵遣將的時候,埋伏在河穀兩端的王猛子等人也沒閑著。

看著程家的軍隊已經開始行動,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雖然王猛子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他知道這是老天爺賞賜給自己的戰機。

這個戰機絕對不會長,而且稍縱即逝。

如今對方已經被劉家的人手給吸引住了,而且程家軍明顯做出了戰鬥姿態,一場戰鬥馬上就要爆發。

這比他之前預料中的情景要好很多。

同時想到,先前進攻劉家堡時,曾在劉家控製區域的外圍,搶來了不少劉家的衣服,穿戴在士兵身上。

也就是說,雙方在衣服上,有一定程度的類似。

於是乎王猛子大喝一聲,“劉家的兄弟們,程家中計了。”

說實話,此時此刻,將士們都有些懵逼。

咱們葉家的人跟程家幹,跟前一陣子揍過的劉家有什麽關係?

但不明白歸不明白,反正王猛子已經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先揍了再說。

至於一邊兒的童威也心領神會,哈哈大笑道,“兄弟們,衝啊,咱們家主跟葉家早有盟約,今日勢必幹死程家。”

然後張橫拿出一麵戰鼓,扔給手下,手下興奮的開始直接用鼓錘砰砰砰地砸了起來。

強勁有力的戰鼓聲,直接在河穀裏回**。

猶如雷霆的戰鼓聲中,童威和張橫各領兵馬殺出。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王猛子已經揮舞著戰刀,領著精銳率先一步殺了出去。

這些精銳,清一色的加長戰刀加防爆盾牌,身形矯健地從河穀兩端的石頭上跳下,猶如決堤的黃河水一般,滔滔不絕的湧了出來。

而在他們最前方,則是一臉懵逼,亂哄哄,正準備前去進攻劉家的程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