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一統震驚不已之時,人群之中的李強心情彭拜的看向了葉渡。

嘴巴咧的跟友勝一樣。

看著不遠處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大佬,心中暗想,就算是再大的官又怎麽樣?

就大乾如今這情況,再大的大佬來了也是酒囊飯袋。

俺李強今天說什麽,也得給東家掙出麵子來。

葉渡看了看兒郎們的士氣,朝著李強微微頷首,算是將開始的信號傳達過去。

“開始........”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李強已經不適當初的那個小白。

隻見他雙目一瞪,眸子裏都是殺氣。

不要以為葉渡手下的鄉兵整天無事可敢,偌大的白洋澱裏麵,悍匪多如牛毛,這些人打家劫舍,無惡不作。

可如今,雖然白洋澱依然有悍匪,就沒聽說,誰敢往白洋澱這邊兒靠攏分毫的。

李強他們被張大隗一邊兒訓練,一邊兒剿匪,早就鍛煉出來了一身的本事。

隨著他的一聲聲嘶力竭的呐喊,轟的一聲。

將士們迅速按照命令行動起來。

先是軍中頗為常見的方陣。

劉一統遠遠的望去,隻見陣型嚴密無缺。

盾兵列陣在前,手持戰刀。

往後則是長矛兵,氣勢如虹。

弓箭兵,精神抖擻。

方陣左右兩側,一小隊騎兵不知道何時從戰場上無聲無息的冒出來,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卻尋測聚集。

一個數百人的攻伐陣型,幾乎刹那間形成。

越是尋常的軍陣,越考驗功力。

劉一統乃是軍中宿將,自然不自覺的拿這支軍隊跟邊軍進行比較。

結果看了一陣,得出來的結論便是除了武器裝備跟邊軍不相上下。

很難想象,這麽一支隊伍,如果突然之間,殺到某個城池,當地的衙役和捕快,甚至鄉兵的下場和遭遇。

而在見識到對方的基本功之紮實之後,他又在腦海之中演練。

若是自己指揮一支同等規模的官兵與之交鋒,該又是何等場麵。

他發現,即便是同等規模的官軍,自己也未必能贏,而且很有可能會失敗。

對麵領兵的將領的指揮,每一次微調,都中規中矩並不算出彩。

但是士兵的體能,跟官兵比起來,可完全不一樣了。

劉一統就單從士兵拿著武器向前行進的步伐,就能大致推測出,他們的一日三餐吃些什麽。

買麻批,這群鄉兵怎麽那麽有錢。

他們起碼一日要吃三頓飯,兩天就能吃一頓肉,不然士兵不可能有這等體格。

而老子在幽州吃的是什麽?

老子一個伯爺,都開始吃不上肉了。

而就在劉一統在腦海之中思索的時候,島嶼之上,忽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因為這是演武,自然是有對手的。

劉一統起初以為,對方會搞個什麽一分為二,雙方對峙之類的把戲。

給自己虛張聲勢的上一上眼藥。

他才不信對方有這麽一支精兵,會舍得犧牲或者損失分毫。

畢竟這個年代,戰場是極其殘酷的。

別說是真的上了戰場,刀劍無眼,就是平日裏訓練,被友軍的刀槍擦一下,碰一下,都有可能讓人陣亡。

結果讓劉一統無比震驚的是。

對方並沒有搞什麽一分為二,你我拿著武器,比劃比劃的把戲。

而是派遣了好幾艘大船靠岸。

然後由穿戴甲胄的士兵,用鞭子抽著大量的死囚上岸。

每上岸一隊死囚,都會給他們鬆綁。

最後落在島嶼之上,大約有雙倍之數。

大船之上的將領,拿著卷成了喇叭狀的鐵皮,高聲呼喊道,“在你們前方的箱子裏,有跟我們一樣的武器,你們這群十惡不赦之人,隻要用武器打敗了對手,就能給你們一條生路。”

劉一統的臉色瞬間陰沉起來,“葉渡這小子竟然這麽狠,竟然拿活人對練?”

很有意思的是,別人或許不認識眼前的那些死囚,但是劉一統卻比誰都清楚。

那些所謂的死囚,恰恰是前些日子滄州謀反之人。

因為他來到滄州的這段時間,這些所謂的死囚,已經不止被捆綁遊街了三日。

而且幾乎每一次,都路過劉一統的居住之所在。

或許當初葉渡就做好讓自己見證的心思,讓劉一統心中不得不感慨,葉渡這小子的狡猾和謀算。

這些死囚也著實該死。

當初他們謀反之後,曾經被俘虜過。

按照楊長史的意思,一部分發放回鄉,另外一部分由衙門安置。

對此葉渡對他們百般朝廷,楊長史覺得葉渡是思想太過於陰暗。

結果如何?

這群人回鄉之後,明明不在加收賦稅,他們依然不願意安心生產。

而是自發的集結起來,欺負鄉鄰,搶劫村舍。

最後被葉渡直接派人抓捕回來,隔三差五就遊行一二,震懾宵小。

這些賊人,都是脾氣普遍相當暴躁之輩。

當武器落在他們手裏之後,當即便有人開始嗷嗷怪叫,喊著一定要將對方殺個片甲不留。

看著氣勢洶洶,已經將性命拋在腦後的死囚,李強手裏揮舞著旗幟,高呼一聲,“進攻。”

話音剛剛落下,率先行動的反而是哪些死囚。

這些賊人都不傻,知道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他們自發的結成陣勢,而且因為殺過百姓的緣故,周身上下本身就彌漫著一股殺氣。

可李強一方,雖然後發,但速度更快。

騎兵率先行動,快如閃電。

幾乎刹那之間,便衝到死囚近前,對著衝鋒最為快捷的死囚,一頓斬殺,行動絲毫不拖泥帶水,轉眼間將衝鋒最快,且勢頭最猛的一撥人絞殺殆盡。

隨後中軍緩慢行動,前方的盾兵,朝著前方衝鋒。

槍兵和弓箭手緊隨其後,整體的的速度很快,但隊伍的完整性和節奏型保持的極好,一看就不是花架子。

這就足夠了,數百人懂得戰陣之術的老兵,隻要稍加訓練,就能拉起一支戰鬥力極其彪悍的隊伍。

這不是在開玩笑。

而這支所謂的中軍在跟反賊交鋒的刹那,在雙方使用的武器基本上一致的情況下,幾乎隻是一瞬間,就將對手碾壓的粉碎。

整個小島,死囚一邊兒,到處都是屍體。

劉一統的臉色很是難看。

戰場上哀嚎遍野的死囚死囚和實體,仿佛在無聲的告訴他。

別看人家隻是一群沒啥子名分的鄉兵,但是戰鬥力可真的很不一樣。

氣的渾身戰栗的劉一統轉身瞪著葉渡,怒道,“葉渡,你莫不是真的想要造反不成?”

葉渡眨了眨眼,“這是演練啊,老劉,你別胡說八道啊,我什麽時候要造反?

你有大事要我做,總歸要讓你看一下我手下兒郎的戰鬥力吧?

不然你如何有信心,讓我手下之人,完成你們交代的事情呢?”

劉一統看著葉渡那無賴的模樣,氣的身體不住的顫栗,罵道,“狗東西!好好好!好得很,你算是長本事了。

我看這個順和伯該讓你來做,你當個村正實在是太屈才了。”

說著跳上小船,一腳踹飛了當初劃船帶他們來的漁夫,自顧劃著船槳就走。

葉渡趕忙也跳上了一艘小船,在身後追逐,“老劉,你別走啊!”

“後麵還有重頭戲呢。”

“我們也不全都是破爛,我們還有八牛弩,攻城拔寨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不是想讓我假裝謀反嗎?那都是灑灑水啦!”

“咱那崔家作假想敵怎麽樣?別看崔家家大業大,我半日就能給你橫推了。”

“到時候金山銀山都是你們的。”

劉一統頭也不回。

雙手將船槳劃的更快,在白洋澱留下一條長長的水痕。

劉一統倒不是單純的憤怒,到了他這種層次的統兵將領,早就見慣了生死,即便是麵對千軍萬馬而己方隻有幾百人,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手下將士的死活,甚至於自己的死活,都不會影響到他的情緒和判斷。

他的離開是因為他哀歎朝廷無能。

他心裏很難受,一個清河村的村正,都能把鄉兵練成如今這個模樣。

而自己所在的河北道的將士們,不僅僅一個個如同軟蝦,還他娘的連飯都吃不上。

你說這憋不憋氣。

而且,他也知道,葉渡帶他來看演練,深層次的含義是什麽。

那就是別逼急了我們,逼急了我們,我們真有可能造反。

而且你們朝廷連製約我們的能力都沒有。

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如果想讓我們按照你們的計劃來行事,那麽請把好處拿出來。

這是劉一統極其不願意看到的。

其實現在的河北道軍方非常脆弱,根本沒有多少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同時,劉一統現在也在擔心,這個養寇自中,最後的結局會不會是養虎為患。

劉一統很清楚,現如今的河南道梁山就是個明顯的例子。

當初隻是在水泊梁山為非作歹的時候,朝廷未必沒有能力剿滅他們。

可是地方官、軍官跟賊人沆瀣一氣,最後才導致了今日的苦果。

劉一統一言不發的回到了滄州州城。

他敏銳的發現,這座城市雖然剛剛經曆了戰亂,但是卻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在迅速的回複著生機。

可是他沒有心情多去觀察,腦子裏都是今日在島嶼上所見識的鄉兵。

今日葉渡這幫人,明顯是給了他一個警告。

警告他們這幫子軍方高層的所作所為有些過分了。

不要以為他們一無所知,想將他們用一用,然後當抹布一樣,隨手扔掉絕無可能。

當然,也不排除,葉渡是個純粹的野心家。

這小子一直在想方設法的搞謀反。

思前想後,越想越氣。

這是個比爛的時代。

越是不考慮後果,越是自私的人過的越舒服。

反而像是自己這種一心為國的人,反而總是要瞻前顧後。

想想他葉渡,大乾的都虞候,當初犯下了天大的罪過,聖人都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

如今他有機會報國,卻跟自己講起條件來了。

真的是過分至極。

劉一統一肚子牢騷,怒不可遏。

作為河北道軍方徹徹底底的大佬,他還從來沒有被這麽小的一個人物羞辱過。

怒氣勃發的拍了拍桌子,劉一統決定明天就去見一見河北道長史。

問問這個蠢貨,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何要推這麽一個玩意做縣令?

莫非你們是蛇鼠一窩?

想到此處,劉一統渾身上下都是冷汗。

再聯想到,滄州府戰亂之後,詭異的恢複速度,莫非他們真的已經勾結到了一起。

亦或是說,滄州長史已經被葉渡控製。

如今葉渡已經不是小小的村正,或者說剛剛控製了滄縣之地。

而是整個滄州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不行,我得走,萬一葉渡發現我知道了什麽。

會不會直接暴起殺了我?

幾乎在劉一統做出決定的瞬間,門外的隨從稟告,葉渡來訪。

劉一統怒目一翻,就準備拒絕。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乃是堂堂的順和伯,執掌河北道半數以上的兵馬。

而對方隻是一個小小的村正,代縣令。

自己若是拒絕見他,豈不是讓對方覺得自己怕了?

到時候若是後續計劃推進,豈不是更加艱難?

而且假使現在滄州已經被人家控製,那麽現在自己就是案板上的魚,反抗也沒什麽意義。

百般無奈的劉一統,無力的揮了揮手。

下令請葉渡進來。

疲憊不堪的他,揉了揉額頭,劉一統忍不住一聲長歎。

誰能想到,昔日在戰場上,勇猛無敵,為大乾立刻赫赫戰功的人物。

如今竟然變成了自私自利的家夥。

簡直令人厭惡至極。

他就不在乎,昔日袍澤的犧牲麽?

他就不在乎,大家昔日在戰場上許下的諾言麽?

他怎麽就變成了這麽個玩意?

葉渡來的很快,而且還帶了手下。王猛子和虎子,兩個人都抱著酒壇子,手裏還拿著肉食。

葉渡不傻。

他知道劉一統根本不像是外表那麽善良。

這可是個地地道道的狠人。

萬一控製不住情緒,領著幾十個刀斧手,忽然給自己來那麽一下,自己連個講道理的地方都沒有。

進了客廳,就見劉一統,一臉陰沉的瞪著他。

葉渡反而露出了一臉的喜色。

“劉大哥,許久不見,兄弟想死你了。”

“看大哥麵色紅中帶紫,生氣勃勃,想來一定是我們滄州的水土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