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十幾駕馬車,穿越了人潮,緩緩地抵達了清河村的村口。
村口的衛士使用長槍阻攔了去路。
剛剛加入葉渡陣營的花解語下了馬車,出示了憑證。
“姑娘們,快下車!”
沒多久,一群身材窈窕,相貌不俗的佳人陸陸續續從馬車上出來。
周圍的路過的行人,都直接看傻了,哈喇子直接流淌了一地。
“哇哦,還得是葉東家啊!”
“是哦,這一口氣,來了那麽多美人,這日子不得上天?”
而那些婦人們則一臉好奇地打量著清河村,小聲議論著,“我的天哦!這便是清河村麽?這也太大氣了。”
“這裏那麽多婦人啊,大家都是靠什麽過活?咱們不會被嫌棄吧?”
……
聽到這些姑娘跟百靈鳥一樣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花解語立刻換了一副冷臉,皺著眉頭咳嗦了幾聲。
“瞅瞅你們一個個沒時間的樣子,老娘白教你們了?”
“要牢記自己的身份,把腦袋抬起來,以後你們不再是青樓的花娘,而是實實在在的人。”
“明白了姐姐!”婦人們小聲說道。
“你們不明白。我怎麽跟你們說的,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嫌棄你,隻有你們自己嫌棄你們自己。”
“我再給你們說一遍,你們在青樓裏,陪那些有錢人吃酒開心,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而且一旦染了花柳病,便是神仙都救不了你們。”
“今日我帶你們來,就是讓你們有機會留在清河村,誰要是被選中了女工,以後就能靠自己的一雙手改變自己的命運。”
“就算是不靠男人,你們也能買得起房子,馬車,不比那些漢子差什麽........”
花解語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個長相妖媚的女人插嘴道,“姐姐,要是被葉東家相中了呢?”
花解語冷笑道,“相中了你們就燒高香了,別說做東家夫人,就是做個暖房丫頭你們這輩子都榮華富貴享不完。不過,你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葉東家能看上你們?”
一群婦人立刻哄笑起來,剛才說話的女子也羞紅了臉。
“好了,都老實點。”
“你們是來應聘女工的,不是來重操舊業的!”
“別總是想著走捷徑,容易錢來得快,去得也快,明白嗎?”
“明白,姐姐!!”
姑娘們齊聲回應。
洪亮的聲音,惹來了正在訓練的賞金客走了過來。
一共來了十幾個人,都是三旬上下,壯碩如猛虎的大漢,身著鐵甲,腋下配著環手刀。
花解語目光震撼地逡巡了看了幾眼,最後停留在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身上。
這人正是張大隗,雖然此時他換了裝束,臉上的頹廢之氣一掃而空,但是身形並無明顯的變化,尤其是那種戰場上廝殺磨礪留下的睥睨和狂傲,儼然是一等一的殺伐猛將。
兩人目光刹那對接,花解語便意識到,此人便是跟自己前夫鏖戰的狠人。
看到張大隗虎視眈眈的模樣,他上前行了一禮,恭敬道,“見過張大哥。”
“解語,你怎麽回事兒?不知道咱們清河村的規矩麽?”
高大魁梧且荷爾蒙爆棚的張大隗一經出場,就讓剛才還興奮不已的婦人們,嚇得噤若寒蟬,一雙雙誘人的大眼睛滴溜溜亂轉偷偷地觀瞧著張大隗。
但當張大隗掃視他們的時候,卻又沒有一個人敢與他對視。
花解語笑道,“張大哥,我已經給自己換了姓,以後叫花解語呢,不要總是解語解語的叫了,跟蚊子似的。”
張大隗的表情嚴肅,看了一眼花解語,示意她跟自己過來。
兩個人走到一棵大樹旁邊兒。
“葉大哥的意思是,讓你尋些良家女子,相貌不俗的,現在清河村做工,後續嫁給我這些兄弟和賞金客為妻。”
“你給尋來了些這樣的女子?”
“這不是青樓裏的窯姐嗎?你是當我瞎麽?”
花解語翻了翻眼睛苦笑道,“我的張大哥啊,你們的要求太高了,又要出身艱辛的女子,又要會侍奉人,還要漂亮的,我上哪兒去給你們尋那麽多良家去?”
“再說了,您別看他們出身不好,但我都調查過了,這些都是被逼良為娼的,人家也有心思從良,最主要是會伺候人。”
“.......”
張大隗一臉的不爽。
這件事情本來是葉大哥給大家謀的福利,大家都是苦命人出身,很多人都未曾娶妻,娶了妻的,像是他們這樣的,蹲了大牢,妻子也跑了。
結果呢,花解語竟然給弄來了一堆窯姐。
深吸了好幾口氣,張大隗努力平複自己的火爆脾氣。
“張大哥,這一批女子真的不錯呢,而且人人識字。”花解語笑吟吟地站在一旁,俏生生的看著張大隗說道,“讓他們在咱們這裏做工一陣子,萬一哪個兄弟相中了呢?”
“這些姑娘別的不行,但琴棋書畫多少懂一些,將來娶回家中,相夫教子肯定不成問題。”
張大隗一聽識字,這才點了點頭。
二人回到車隊前,掃了掃眼前的婦人們。
“都抬起頭來!”
“想必爾等來之前,花夫人已經跟你們說過我是誰了吧?”
見眾人紛紛點頭,張大隗這才繼續說道,“雖然你們是來尋找做工的機會的,但是我作為賞金客的頭領之一,我也是要提出幾點要求的。”
“有髒病的,月事不準的,立刻領錢,現在就可以離去。”
見沒有人行動,張大隗立刻怒目圓睜。
“別跟我裝傻充楞!”
“我張大隗殺人可是不眨眼的,誰要是有朝一日嫁給我兄弟,升不了崽子,可別怪我翻臉殺人!”
這話一出,立刻有幾個身強力壯、殺氣騰騰的賞金客哼了一聲。
煞氣逼人。
不少婦人立刻不裝了,老老實實地領了賞錢,上了車。
況且在浮水村做事,也是活著。
沒有必要騙人被人拆穿。
看著原本密密麻麻的婦人,轉眼間就剩下了三十來個。
張大隗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做了窯姐,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怎麽可能一點毛病都沒有呢?
“你們這些人,確定身體健康,沒有髒病?”
“咱們這裏可是有大夫的,要是查出來,你們知道什麽後果!”
雖然張大隗氣勢洶洶,但是卻沒有人走了。
張大隗點了點頭,卻不免又對花解語說道,“花解語,以後收起你那泛濫的同情心,別什麽女人都救,你救不過來。”
說完,張大隗領著這群人進了一間涼棚。
“你們現在這裏候著,葉大哥現在還在忙碌。”
“對了,你們吃了東西了嗎?”
“張大哥,我們都吃了。”
“那在這裏等著吧。”
張大隗一走,一群婦人便將花解語圍在一起,嘰嘰喳喳道,“花姐姐,這個張大哥可有夫人?”
“他好有男人氣概啊。”
花解語看著一群沒有出息的家夥,忍不住嗬斥道,“都給我老實點。”
“小心一會兒他拿大槍挑死你們!”
張大隗安排好這些婦人之後,便匆匆去了葉渡書房。
..............
葉渡的書房。
負責遼東紙衣業務的聶西錘和張益兩個人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
按理說,遼東這地方,比滄州更山高皇帝遠,張益這位折衝都尉的日子過得應該比李噲瀟灑太多。
但實際情況便是,這位都尉所控製的折衝府,從上到下餓得嗷嗷叫,若不是搭上了葉渡這條大船,恐怕從上到下早就餓死了。
張益也知道,除了聖人和軍方在勉力維持遼東,朝廷的大人們和世家都有意放棄遼地,收縮大乾的防線,以減輕龐大的國防壓力。
他們已經屬於被拋棄的存在,一旦朝廷放棄遼地,甚至他連歸國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見到葉渡,麵色很是卑微,與一般的折衝都尉完全不同,讓葉渡身邊兒的王猛子等人,一臉的疑惑。
從沒見過這麽沒節操的都尉啊。
葉渡見到張益,連忙道,“正要給你寫信,沒想到你倒是自己來了,張兄,聶兄快快請坐。”
二人受寵若驚道,“葉東家,有事情您吩咐便是,在您麵前我們兄弟二人哪裏敢入座。”
葉渡搖頭道,給兩個人安排好座位,“遼東的作坊進展如何?還缺錢麽?”
自從他參加了葉渡舉行的盛典,張益他們的折衝府,確實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不少人向他們拋出了橄欖枝,但張益卻信不過他們,反而對葉渡安排的事情更加賣力。
聽到葉渡的問話,連忙道,“回葉東家,如今咱們的作坊運行良好,甚至已經開始盈利了。我們目前生產的紙衣,雖然依然很粗糙,但是按照您的指點,不論是僧人,還是喪事,甚至於異族,都有很大的需求。”
葉渡頷首道,“嗯,那就好。咱們馬上就要擴大生產,你們切莫耽擱了。你有所不知,這一次我們生產的新式紙衣,采用的藤條,相對比較特殊,結果有些人刻意把控原材料,讓我這邊兒非常難做。”
此事葉渡也非常頭疼,他本來以為是木頭而已,想著大不了去商城買便是了。
結果他發現,這種藤條,商城裏有倒是有,但是依照商城的尿性,屬於瀕危物種,價格極其昂貴。
而在河北道這邊兒,可以進貨的渠道,已經被各地的富商和豪強給把持著,他們直接囤積,葉渡如果想買,價格相當的過分。
張益看了看樣品,連忙說道,“葉東家,這種藤條咱們遼地有很多很多,而且這新技術,我們那邊兒試了,工人的手藝目前達不到,要不我直接命將士發動百姓,大家收拾了藤條之後,給您運過來吧?”
葉渡一聽大喜,忍不住站起身來說道,“甚麽?你們那邊兒的氣候,竟然可以生長這種藤條?”
他略微一思索,又有些猶豫說道,“關鍵是砍伐藤條,再運輸過來成本不低。”
張益一聽,急忙道,“葉東家,你想到哪裏去了,咱們遼地什麽都缺,唯獨不缺人手,咱們可以采伐完藤條之後,先做基礎的加工,然後再運輸過來。”
“這樣既解決了咱們這邊兒的原材料問題,遼東那邊兒的人也可以多口飯吃。”
葉渡的臉上多了幾分喜色,“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我為了此事憂愁了許多,別看我這邊兒形勢一片大好,但是上麵還有刺史和長史,他們的做派,一言難盡。”
“是那個狗日的長史過河拆橋吧?”聶西錘是性子剛直的漢子,他原本對文官的態度不錯,可是當見識到他們對遼東棄之如敝履再沒有一點好態度。
而且他們跟葉家有關聯,自然能聽說一些滄州的事情。
葉渡揮揮手說道,“罷了,罷了,跟你們說這些事情做什麽。畢竟遠水不解近渴,我這裏勉強還算是能應付,倒是你們那邊兒作坊辦起來了,掣肘也不少吧?”
“掣肘?”提到此事,張益無奈的搖搖頭,苦笑著說道,“掣肘實在是太多了,最主要的是頻頻的異族作亂,他們經常喬裝成為商旅,屠殺村落,等我們知道消息之後,人已經走遠了。至於官府的大人們,一個個忙碌著爭權奪利,亦或是在城池裏醉生夢死,他們不僅不管異族的事情,還動不動來我們這裏掃秋風,其實遼東的情況,甚至不如葉東家您這邊兒。”
“嗯?”葉渡眉頭緊皺,拿來輿圖仔細看了半晌,不禁疑惑道,“遼地的情況已經亂成了這個樣子?為什麽我這邊兒一點消息都沒有?”
聶西錘連忙四處看了看,葉渡擺手道,“都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聶西錘這才說道,“葉東家有所不知,這群畜生不僅把遼東整的一團糟,還為了自己升官進爵封鎖消息,誰要是透露了一絲消息,保準會遭到瘋狂的打擊。”
葉渡聞言,疑惑不解道,“不對啊,遼西泉家跟我們素來有些許合作,發生了這種事情,他們按理也要跟我說一說啊?”
張益聽完之後,陰惻惻的說道,“葉東家,您以為遼西泉家是什麽好人家麽?遼地越亂,他們越可以趁亂崛起。您說他們是選擇告訴您,還是將事情捂著呢?”
葉渡繼續問道,“那朝廷的情報部門,就一旦消息都沒有麽?我記得火井官似乎在遼地也是有布置的。”
張益繼續搖頭道,“葉東家,遼地是偏遠地區,朝廷的火井官並不是經常調換,久而久之自然被腐蝕,他們早就跟著那些沆瀣一氣了。”
葉渡聽完,心中雖然疑雲重重,但忍不住慨歎道,“大好河山,早晚葬送在這群人手裏。咱們雖然是生意人,不該幹涉國事,怎麽能忍心無辜百姓受難,而且異族賊人作亂,也影響我們生產。”
“咱們得有所作為。”
聶西錘喜上眉梢,他連忙說道,“咱們在遼地,目前隻有我們這支爛的不能再爛的折衝府,而且行動也要受衙門節製,想要行動頗為困難呢。”
葉渡搖頭,不服氣道,“咱們滄州這邊兒,折衝府也不是一直行動的。咱們不能用官方的勢力行動,難道就不能組建民間力量嗎?”
“這般,咱們組建一個為商隊服務的細作組織,平日裏調動異族的情況,有賊人來犯,咱們不能抗擊,起碼可以讓作坊提前防範,也可以遷徙百姓,如此以來,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
二人一聽,那心瞬間跳到了嗓子眼。
組建情報組織,說得好聽是保護百姓和生產,但是他還有沒有其他能力,大家心裏都很清楚。
就在二人屏住呼吸,缺氧缺的耳朵都嗡嗡作響時,葉渡幽幽地說道,“二位,莫非是怕了?”
就在二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張大隗敲門而入。
手裏還捧著一大盆熱氣騰騰的雞湯。
葉大娘為了要娃娃,已經進入了癲狂的狀態。
知道兒子在談論大事,自己不方便進入,便讓張大隗帶進來。
張益一看來者竟然是張大隗,愣了愣,連忙起身道,“張大哥,你竟然在這裏?”
二人昔日在戰場上有過過命的交情,張大隗笑著拍他的肩膀道,“我在這裏很稀奇麽?我怎麽看你們兩個的表情,是不是剛才東家說了,讓你們猶豫了?”
“我跟你說,你那勞什子都尉沒啥意思,還不如聽東家的,混個好前程。”
“咱們這裏不僅錢米拿得多,還發媳婦呢。”
“一會兒讓你瞅瞅東家給俺們這群粗漢尋得婆姨,一個賽一個俊呢。”
“什麽?”
“還發婆姨?”
張益和聶西錘對視一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張大隗。
“咋啦?這不正常麽?當初十七郎在軍中的名號,你們沒聽說過?就指著你們那點俸祿,這輩子能娶到婆姨?”張大隗笑著說道。
約莫半柱香之後,二人簽完了血契,交給了葉渡。
然後一行人出了書房,直奔涼棚。
二人目瞪口呆看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們。
懵了!
徹底懵了!
之前覺得跟著葉渡混,能有口飯吃,不讓兄弟們餓死就不錯了。
如果條件允許,他們再攢下些錢財,送到家裏去,給父母養老。
但是他們這種在塞外苦寒之地戍守疆土的折衝府兵馬,條件待遇差的要命,娶妻生子這種事情連想都不敢想。
可如今忽然有個人站出來說,東家給大家娶媳婦。
而且還這麽俊俏。
這讓他們如何不亢奮,如何不激動。
二人正興奮的想著,張大隗忽然伸手在他們眼前晃了晃。
“我說老張,你咋啦?是看傻眼了嗎?我跟你說這一批肯定不行,是給我們**山營準備的!”
二人連話都說不出來,看的張大隗直搖頭,“別光看人家長得俊,就腦瓜子充血,姑娘還是持家的好。”
涼棚裏的姑娘都羞澀的低下了頭。
他們是被這倆遼東大漢看的害怕了。
那眼神就跟狼一樣。
而葉渡也饒有趣味的看著二人,至於二人則幾乎同時回頭看向葉渡,“葉大哥,俺們跟著您幹,啥時候發媳婦?”
葉渡笑道,“路要一步步走,事情要一件一件辦。媳婦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