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些時日,楊元亨也並沒有閑著。

在葉家養傷期間,在清河村數裏之外,大肆購買荒地,招攬流民,模仿葉家的模式,大肆招收工人,做起了物流生意。

畢竟是當朝宰相之子,不少中小型商人還是給他幾分薄麵的。

他將貨物集中起來運輸,大大降低了對方的成本,他也跟著分一杯羹,所以生意剛剛開始,倒也紅火。

聽聞百穀堡方向發現了動亂,楊元亨第一時間並不是看熱鬧,而是將新修建的莊園中的青壯和部曲集合起來,直接奔赴過來,準備幫幫場子。

隻是用楊元亨自己的話來說,當地的民風過於淳樸了一些。

他這邊兒大肆投資之下,吸引了幾個豪強的注意。

豪強指使手下的家丁和家奴,佯裝打扮成流民,準備破了他的莊園。

楊元亨剛帶隊出了莊園,尚未抵達戰場,就跟對方來了個麵對麵,對方以為偷襲被識破,直接改為強攻。

楊元亨可倒了大黴,不僅沒有支援成葉渡,反而陷入苦戰之中。

等到擊退了對手,已經好幾個時辰過去了。

不過楊元亨沒有退縮,他知道葉渡的情況危急,依然帶著眾人馳援。

等到他到了百穀堡,才發現葉渡的處境都有多操蛋。

他甚至有一種幻覺,這哪裏是什麽大乾治下,這活脫脫的是春秋戰國。

就在他眼前,起碼有好幾個山賊勢力正在與葉渡的百穀堡鏖戰不說,在陰暗處還有好幾夥賊人蠢蠢欲動。

他剛才這麽喊,純粹是想幫著葉渡壯一壯聲勢。

這種匪如牛毛的情況,根本不是他能左右的。

可就在這種局勢下,注定要震驚楊元亨一輩子的事情出現了。

隻見葉渡隻率領幾十人,竟然對將近上千人發起了瘋狂的追殺。

楊元亨身邊兒的親信部曲,都是從楊長史身邊兒抽調來的,算是見過滄州大場麵的好漢了,但依然被此情此景震撼的直呼好幾夥。

楊元亨感覺自己又可以了。

便大聲呼喊,“諸位叔伯,葉賢兄猝然之下,竟依然可以如此勇猛,咱們關中男兒豈能墜於下風?”

他手下的部曲和青壯剛才打了一場小規模的械鬥,雖然打得辛苦,但是沒啥太大的損傷,也正是氣勢如虹的時候。

此時,見到葉渡的勇猛,也是激發了心中的血勇之氣。

很快,楊元亨便騎著一匹騷包的白馬,穿著銀盔銀甲,親抗木易莊園的大旗,加入了戰團。

百穀堡已經上升到了扶桑國國戰的程度。

而一眾來百穀堡謀財的商旅,也判斷清楚了形勢,果斷喊來手下助陣。

一時間,偌大個百穀堡,喊殺聲、兵器鏗鏘聲、戰馬嘶鳴聲連綿不絕,響徹蒼穹。

賊寇的勢頭越來越弱,尤其是毗鄰葉渡的區域,直接被嚇破了膽子。

尤其是手裏拿著刀槍棍棒,可以麵對葉渡以及他身後的一群拿著凳子、水盆的工人,硬是升不起讓任何抵抗的念頭。

隻顧拚命的逃竄。

而折衝府兵馬的最終抵達,也終於成了一錘定音的核心力量,使得百穀堡一帶歸於平靜。

衝擊百穀堡的匪徒,跑了一多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群人雖然喪失了戰鬥力,但是逃跑的本事還是有的。

最終一口氣抓了將近三百人的俘虜。

帶隊的趙柱看了一眼,便上前對葉渡叉手道,“前輩,這些人留著給您當奴仆吧,至於未來死活不論。”

說完便帶隊交差去了。

“都跪下!”

百穀堡外,王猛子親自領著賞金客,將這些水賊、江洋大盜捆綁起來。

葉渡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渾身都是血漬。

一邊兒的虎子拿著熱氣騰騰的濕毛巾給擦拭著,一股濃鬱的血腥氣向外散發著。

葉渡打量了一下自己花重金買回的刀,竟然在戰亂之中被看卷了刃,著實有些可惜。

環顧四周,他朗聲問道,“死了多少人?”

劉向上前行禮,“老小兒族人死了八個,其他都是受傷。”

葉渡感激的看了一眼劉向,點頭道,“我記住了,劉先生先下去療傷。”

葉渡親自檢查受傷的工人、青壯。

讓他感覺匪夷所思的是,這些人身上都沒有明顯的傷口,大多數是往後撤退的時候扭了腳,亦或是放火時,不小心燒到了自己。

見大家傷勢不算厲害,葉渡這才放心,一邊兒帶隊親自收斂死者,一邊兒吩咐道,“虎子,去村裏報平安。猛子,率眾巡視百穀堡方圓五裏,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蘇燦,率隊撲滅大火,安撫人心。”

“是!”

眾人齊聲應下。

葉渡這才起身迎接楊元亨。

不得不說,今日有三個人的表現,讓自己著實驚喜。

首推蘇燦,雖然是讀書人,卻有大將之風,臨危不亂,指揮若定,這種人隻要有機會,就一定能騰飛。

其次便是劉向,一把年紀,竟然還那麽勇猛,甚至為此還死傷了八個族人。這份人情是欠下了。

再次便是楊元亨了。

雖然每一次他出手的戰績都不咋地,甚至說是傳說中的坑逼隊友。

有點青銅亂入鑽石局的感覺,但是卻能敏銳地察覺到形勢,並且組織人手,幫襯自己,首先說明其人腦子不差。

再有便是,其表現出來的合作的誠意,值得做朋友了。

很快,葉大娘騎著馬,馱著葉秀寧和王嘉伊出現在百穀堡。

看得葉渡一愣愣的,沒想到老娘的騎術竟然那麽棒。

想想自己年少時,老娘也曾督促過自己學武,應當是娘親很懂得武藝的。

這麽說來,老娘平日裏打秀寧還是打得輕。

王嘉伊是沒見過這麽慘烈的情景的,畢竟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屍體,而且血肉模糊,見一眼就讓人腹部翻湧,不停的作嘔。

“大郎!”

見葉渡渾身的血漬還冒著熱氣,王嘉伊和葉秀寧一並呼喚衝了上來,神情無比緊張。

畢竟對於這兩個女人來說,葉渡是他們在世間最重要的人了。

倒是葉秀寧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了,蹲在地上饒有興致的檢查那些屍體的刀口。

等到牛車陣陣響動,村子的女子護衛隊抵達之後,她竟然分發武器,示意那些女子,不要猶豫,大家掄起刀子去砍殺那些賊寇的屍體。

還在一邊兒不斷鼓勵道,“今日是衝擊的百穀堡,這裏有城牆守護,萬一明日進攻的是咱們清河村,就要指望咱們女子了。”

“不要想著那群賞金客,一來他們經常跟著我大哥在外,二來自家還要自己守衛才更有安全感。”

也不知道,葉秀寧平日是怎麽給這群女子洗腦的。

這群人,竟然真的一邊兒哭著,一邊兒揮舞刀槍,跟剁豬肉一般,對著屍體不停地揮砍。

王嘉伊隻是看了一眼,再次腹部翻湧,不停的嘔吐起來。

葉渡拉著娘親的袖子,拍著王嘉伊的後背說道,“我並無大礙,你們不用擔心。”

葉大娘將現場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兒子身上的血漬,她也端詳清楚了,都是敵人的血,心裏也就放心了。

不一會兒,逃到到處都是的工人也都回來了。

讓葉渡感覺到小驚喜的是,這些去而複返的工人,竟然還抓了不少賊人。

其中有兩個工人,葉渡還記得叫李強和趙威。

當初自己罰他相對比較狠,沒想到今日他們竟然沒有走,而是住在工棚裏。

這倆人在遇到危險之後,並沒有一味地逃竄,而是逃到了一個相熟的村子裏,找到了村正,借到了農具和武器,領著一並工人殺了個回馬槍。

正裝上逃竄的賊寇,一鼓作氣抓了一百多人。

當然,也有人負傷,尤其是那個叫趙威的漢子,大腿上不知道怎麽破了個大口子,鮮血噗噗往外流。

但眼神堅韌,絲毫沒有氣餒之色。

正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識誠臣。

不遇到生死危機,很難知道誰有本事,誰是在摸魚。

等到所有人匯聚完畢,葉渡朗聲道,“你叫趙威,你叫李強是吧?”

趙威叉手道,“東家,俺就是趙威。”

李強張了張嘴,沒敢說話,隻是叉手。

“傷口包紮完了,可能幹活了?”葉渡笑問道。

趙威昂然道,“好叫東家知曉,莫說是包紮好了,即便是鮮血呲呲往外噴,俺趙威也能為東家賣命。”

一邊兒李強有些著急,但是他有語遲之症,遇到大人物張不開嘴。

急得滿頭大汗,最後憋了一句,“東家,俺也一樣。”

葉渡頷首道,“你二人與城外的工人相熟,現在去清點傷亡。”

“好!”

二人將工人召集起來,還喚來了麻五。

這裏提一嘴,麻五也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遇到危機之時,將手下召集起來,與一支躲在暗處想要支援水賊的江洋大盜打了起來,傷了不少兄弟。

“王家嬸子,你快把衣服穿上,你家男人呢?”

“知道沒穿衣服還瞅,我男人去給我找衣服去了,別瞅了你個小畜生。”

“栓子,你爹呢?”

“俺爹嚇的拉了褲子,正換衣服呢。”

不出半個時辰,百穀堡外的人手清點完畢。

百穀堡外死了二十七人,還有幾十個人崴了腳,或者受了輕傷。

涼棚、草堆之類能點燃的都被點燃了。

豢養的豬跑了幾十口,不知道便宜哪個村子了。

大家夥忽然遭了這等劫難,一個個都憤怒無比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俘虜。

葉渡皺眉走到俘虜隊伍錢,冷聲問道,“你是哪個寨子的?”

“鴛鴦島。”

那賊人畏懼道。

“你是哪個寨子的?”

“俺沒事流動作案,沒有寨子。”

“你呢?”

“我是黑牛山的。”

“你呢。”

“河西的。”

“你。”

“河南的。”

這群人不報家門,一報家門聽的葉渡腦瓜子嗡嗡的。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怎麽五花八門,到處都有?

不過葉渡看的清楚,這裏麵鴛鴦島的人,說話是純粹的當地口音,所以一伸手拽出來一個。

問道,“是誰指使你們來百穀堡的?”

“這種事情,俺如何知道,我就是個嘍囉兵。”

“砰!”

葉渡一噴子將他心口噴出來一個大洞。

罵罵咧咧道,“這個時候還敢跟老子說謊,誰家嘍囉兵有半身甲。”

鮮血淋漓的場景,不僅沒有讓葉渡的工人們感覺到恐懼,反而覺得很爽。

恨不得葉渡現在就把他們都殺了。

葉渡將噴子抵住了另外一個鴛鴦島的水賊腦袋上,冷聲道,“說誰指使你們來百穀堡?”

“不知道啊,好漢,俺.......”

砰!

一噴子將腦袋炸了麵目全非。

當葉渡繼續向前,拽出第三個水賊,還沒來得及裝子彈,對方就已經屎尿橫流,哭嚎道,“莫要殺了喃,他們不說喃說。”

葉渡收回噴子,示意他開口。

那水賊似乎是個重要人物,知道的消息倒是不少,嘰裏呱啦的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

他這一開口,葉渡又開始皺眉。

因為這人思維縝密,言語也非常有邏輯,一看就不該是山賊。

“好叫葉東家知曉,最近時日,有一夥梁山賊來了鴛鴦島,其中一人號稱梁山執事,跟大當家把酒言歡,各種封官許願。”

“目的就是攻破百穀堡,給他們梁山報仇雪恨。”

“不過喃覺得,這未必是梁山的真實意圖,若是梁山有意,大可以有朝一日,自己打過來來取,何必找那麽多人手。”

梁山的執事?

葉渡微微皺眉。

因為這家夥說的太對了,自己雖然說跟梁山有矛盾,但那麽大的好處,他為何不自己來取?

非要找那麽多幫手?

現在想想,隻有一個可能。

忽然之間,葉渡想到,跟梁山賊一直有牽扯的沈家。

沈嶠年陷入昏迷,但沈家的繼任者,未必就會服氣。

尤其是先前還偷襲過王大娘和王熙伊。

而且根據情報來看,沈家跟梁山賊劃清界限,隻是表麵文章。

其實內裏還是有所糾纏。

想來,十有八九是沈家的繼任者,聯係到了梁山賊,試圖通過梁山賊,毀掉葉家的生意,振興沈家。

想通此中環節之後,葉渡的怒意越發的濃鬱。

他的性子素來是有仇必報。

先前沈家出手,自己之所以沒有反擊,純粹是因為自己剛剛拿了那麽多大訂單,新增了那麽多合作夥伴,必須進一步夯實基礎,擴大生產規模,完善經商環境,一時間沒有那麽多功夫。

結果沒想到,沈家竟然沒完沒了,而且手段越來越髒。

葉渡示意一眼左近的賞金客說道,“去找一趟李噲,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火井令那邊兒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讓他動用消息去查,看看最近誰家跟沈家有所接觸。”

賞金客頷首道,“遵命。”

待手下走後,葉渡繼續問道,“那梁山的執事現在何處?”

“那位執事似乎行跡匆忙,沒在鴛鴦島久留,便急匆匆的走了。”漢子繼續回稟道。

葉渡繼續問道,“鴛鴦島位於何處,現在有多少水賊?”

“鴛鴦島位於白洋澱腹心之地,有農奴一千五百人,水賊一千二百人,今日一戰折損了五百,現在應該還有七百人左右。”

那水賊說完之後,從懷裏掏出了憑證說道,“喃是孫縣尉派到鴛鴦島的細作,本想著寫信給您和孫縣尉,讓你們早做打算,但奈何山賊看得緊,一直沒有機會。”

葉渡看了一眼憑證,愣了一下,因為這憑證確定是孫縣尉的東西。

那水賊賤葉渡有所懷疑,又從懷裏掏出了他跟孫縣尉往來的密信。

嘴裏解釋道,“鴛鴦島的水賊太不是東西,我們孫縣尉一直有心剿滅他們,安撫地方,奈何其賊勢大,我們家縣尉籌謀多次,都以失敗告終。”

話音剛落,忽然人群之中,一個躺在地上的屍首竄了起來。

嘴裏大聲喊道,“葉東家小心。”

那正在跟葉渡交談的“細作”,猛然間從袖子裏掏出小刀,對著正在讀信的葉渡紮了出來。

葉渡聽了提醒,反應極快,一腳將此人踹翻在地。

那人從地上撿起刀,對著那細作的胳膊和腿一通亂砍。

那山賊本來被葉渡踹了一腳,渾身力量去了大半,隻能任憑對方揮砍。

那賊人見殺葉渡已經不可能,隻能對著葉渡不停的咒罵,“葉渡小兒,我好恨,今日不能手刃你,但你別得意,有朝一日,我的兄弟會給我報仇的。”

葉渡卻並未多言,提著刀,上前一刀抹了這人的脖子。

那剛才出言救了葉渡的水賊,氣喘籲籲地拄著刀,吐了一口唾沫。

罵罵咧咧的說道,“日嫩娘,裝的可真像啊。”

葉渡上前剛想感謝,卻見此人肚子裏有一個巨大的刀口,想來剛才混戰,受了傷,剛才蘇醒之下,見狀不妙,提醒了自己。

葉渡喚來人幫他包紮傷口,他卻搖頭道。

“葉東家,俺叫錢多多,是縣裏的小吏,俺們家大人真有想法,讓俺一個管賬房的先生去做臥底。”

“剛才他說的都是真的,他想借著從俺這裏奪去的憑證刺殺你。”

“好了,別費心給俺收拾了,記得讓縣尉大人給俺養娃娃。”

說著,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嗚嗚的哭了起來。

葉渡檢查了他的傷口,腸道和內髒並沒有受損,隻是流了些血,便弄來酒精,給他消毒,打了麻醉針,然後又包紮了一二。

那漢子任憑葉渡施為,隻是從身上拿出了更多憑證,嘴裏不斷哭嚎,“活不了,活不了了,葉東家放棄吧。”

“您要是真的有心,看在俺幫我過您的份上,娶了俺婆姨。”

“俺跟您說,俺婆姨是出了名的俊俏,大屁股,能生娃娃呢。”

見這廝越說越過分,葉渡給了他腦袋一巴掌。

這一巴掌勁兒很大,疼的他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