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仲遠瞅著那包紅彤彤的小東西發了好一會兒呆,突然拍手叫道:“太好了!”

趙吉祥嚇了一跳,納悶道:“哥,這小東西可蜇舌頭,疼得要死,火燒過一樣。”

季仲遠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剛剛他們回到鋪子,看到趙吉祥帶回來的縣城的回禮,都是些吃食香膏筆墨之類,唯獨這紅彤彤的小東西讓他心動。

趙吉祥說這是南豐紙品鋪子的老板出去雲遊,從京城帶回來的,說是能吃,但誰也不知道怎麽吃,因為這東西放到嘴裏就像含了塊燒得火紅的炭,巨疼無比。

季仲遠哈哈大笑,這不就是辣椒嗎,沒想到還能趕上這裏新發現辣椒的大事。

辣椒還未普及開來,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吃法,所以會敬而遠之,但季仲遠是知道的,他歡喜極了,有了辣椒,他未來的飯店又可以添許多美食了。

這包辣椒有數十根,季仲遠可舍不得都吃掉,隻數了十根出來,其它的都要留種,他要種辣椒。

他把辣椒放到陽光好的地方晾曬,下個月就可以播種,四個月左右就可以收獲。

又選了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未亮之時,就早早起床,用布巾包著手把留下的辣椒切了五根,放進油鍋裏炒出辣椒油,做了一道辣子雞出來,雞肉選擇炸鍋一遍的雞腿肉,又嫩又鮮。

廚房被他搞得嗆死人,誰也不敢進去,都躲在外麵捂著口鼻咳咳咳。

等季仲遠把辣子雞端出來,一個個都躲得遠遠的。

季仲遠自己也辣得夠嗆,這年頭沒有油煙機,廚房裏炒辣椒確實是在自殺。

廚房門窗都大敞著通風,季仲遠找了兩個食盒,把辣子雞盛出來兩份,喊趙吉祥快馬加鞭送去縣城,給張掌櫃一份,給南豐紙品鋪子一份,權當回禮。

他又留下一盤,讓鋪子裏的人分食,自己又帶了一個食盒,拉著田小野回村去,新鮮玩意一定要和家裏人分享。

他走後,鋪子裏的人麵麵相覷,看著一盤饞死人的辣子雞,誰也沒敢先動手,最後,還是譚二福站了出來,說自己是個大男人,必須衝在前麵。

他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裏,先是微甜,後麵是無比鮮美,最後是爆炸般的辣意,直接把他嗆出了眼淚。

看著他滿臉通紅,嘶嘶抽冷氣的模樣,所有人都跟著齜牙咧嘴,譚二福一邊哭一邊喝了口水,又吃了一口雞肉。

飛燕問他:“不疼嗎?”

譚二福點點頭,嘶著氣道:“疼,火燒火燎的,但……但太好吃了……”

……

這邊季仲遠剛從家離開一天就回來了,還帶著一盒嗆人的吃食,全家人都沉默了。

季仲遠一馬當先,自己先吃了一口,辣椒辣度剛剛好,季仲遠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是終於實現了辣子雞夢想的幸福感啊!

家裏人見他那般享受,又看看那盤嗆人的菜,最後還是樊雨花將信將疑地夾了一口……

然後追著季仲遠打了半條街。

季仲遠又冤枉又委屈,捂著頭說:“娘,你倒是揀雞肉吃啊,揀那辣椒做什麽……”

樊雨花瞪著眼,一張嘴就噴火,追著季仲遠罵了一路打了一路,回來發現田小野、常小惠和季雲朵一人一口吃得津津有味,當場就傻眼了。

“你們……你們嘴不疼嗎?”樊雨花連忙問,特別是常小惠,懷著孩子呢,怎麽敢亂吃!

常小惠邊吃邊說:“是有些火燒火燎的,但是越吃越上癮,而且還很香呢,娘,您再吃點試試?”

季雲朵也說:“沒有那麽疼啊,邊吃邊喝水就好了,真的好吃啊娘。”

樊雨花:“……”

季仲遠一攤手,道:“你看吧,我就說好吃嘛!”

樊雨花將信將疑,接過常小惠給她挑出來的好雞肉,送入口中,一開始是香噴噴的雞肉,後麵又是爆炸般的灼燒感,樊雨花衝進廚房,把昨天蒸的大饅頭塞了滿嘴。

她表示永遠無法理解孩子們的口味!

季仲遠隻能放棄,接受他娘吃不了辣這個事實,無奈地說:“我還想著你們要是吃的慣,咱們做辣炒螺兒吃呢,那一口又鹹又辣的湯吸溜進嘴裏,才叫一個爽!”

常小惠和季雲朵異口同聲:“好啊好啊!”

樊雨花想了下那個場麵,嚴肅而堅定地製止了他們:“你們別想在我家裏吃!”

這話誰也威脅不到,雖然他們有點失落,但不是還有個超會做辣菜的季仲遠嘛?去他鋪子吃就是!

田小野吃著辣子雞笑出了聲。

說起鋪子,季雲朵就吵著嚷著要跟著季仲遠去鋪子裏玩,她哥開了大半年的鋪子,她都沒去過,這誰能忍。

季仲遠也覺得妹妹去看看也挺好,就同意了,反正季伯山在鎮上,下午跟著季伯山一起回來就是。

樊雨花還準備留他們吃午飯,這麽一看是留不住了,就讓他們快些走,自己陪著常小惠在家。常小惠倒是想讓樊雨花也去,但是樊雨花決不允許她一個人在家,堅決要留下陪著。

季仲遠便說:“等孩子大點,咱們全家都搬到鎮上住去,也不差這一兩天。”

樊雨花道:“要去你們去,我不走,我就在村裏。”

季仲遠笑道:“到時候鎮上村裏,您愛住哪住哪,但是吧,我打算明年搬去縣城,鎮上的鋪子誰看啊你說?”

樊雨花啊了一聲,說:“你該不會是要把鋪子交給我?”

“是啊,還能給誰呢,大哥要顧著火窯那邊竹鹽的買賣,鋪子裏肯定是你和大嫂照看呀,那邊還有吃食的買賣,可不得你多費心。”

樊雨花道:“我哪會做你那些吃食?”

“有什麽不會的,你是我娘,我能做出來你都能做出來,再說了,就算做不出來,以您的手藝,醃鹹菜也能發財。”

“屁小子淨說胡話!”

笑著說了一陣,季仲遠和田小野就帶著季雲朵走了。

樊雨花坐在院子裏整理給小孩的衣服被子,這些事情她已經做了很多遍了,卻還是不放心,生怕少了什麽,到時候來不及準備。

常小惠在屋裏找了些舊衣服出來,想找樊雨花一起撕尿布,叫了她兩聲,她才反應過來。

常小惠問:“娘,你想什麽呢?”

樊雨花說:“我在想仲遠說的話,他要是明年去縣城,那不就是說再有半年不到的時間,咱們就得去鎮上打理鋪子了?”

這麽一說,常小惠也驚了一下,道:“喲,您這麽一說我才反應過來,就剩這麽幾天了啊?”

“是啊,你說咱們兩個女人家,能撐起個雜貨鋪子嗎?我覺得不能啊,咱們兩個村裏娘們,這……這鎮上都沒去過幾次,還能看那麽大一家店?”

常小惠也有些忐忑,說:“是啊,我哪會賣東西呢?”

婆媳兩個都在發愁,季雲朵在鋪子裏可玩歡了。

她來過幾次鎮上,多是快過年的時候跟著樊雨花來趕集,或者就是跟著她來送繡品,很少能進到鋪子裏玩,樊雨花也不太給她買鋪子裏的東西,嫌比集市上貴。

所以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麽大的鋪子裏仔仔細細逛呢。

劉月給她炸了個雞腿,可把季雲朵高興壞了,大口啃著炸雞,一邊走一邊看,把貨架子上的貨品記得牢牢的,又看著有人來買東西,譚二福和人家怎麽講價,怎麽聊天,怎麽說著說著就順手又賣了件別的東西出去。

她看著有趣,又手癢心癢,自覺學了本事,就站在門口,有人來就招呼一聲,問問買什麽,還能報出價來。

季仲遠在樓上寫白娘子傳奇第二卷 ,等他出來就看見季雲朵在送客,譚二福見著他,笑道:“雲朵賣出去兩個籮,賺了四文咧。”

季仲遠笑道:“不錯嘛,雲朵,等你學會了,就能當掌櫃了。”

季雲朵道:“我能像二福叔那樣站在櫃台後麵收錢嗎?”

季仲遠道:“胡鬧,叫二福哥,等你學會了,我就把鋪子股份分一分,阿娘和嫂子一半,你一半,等你找到合適的人家,這鋪子就給你當嫁妝。”

季仲遠早想好了鋪子的去處,常小惠在家帶孩子,又有季伯山在火窯那邊賺錢,已是足夠,她也沒有精力打理一間鋪子。

樊雨花倒是可以,但是樊雨花的就是季雲朵呢,別以為別人不知道,她攢的那些銀子,其實都是要留給季雲朵做嫁妝的,他們這邊女孩的嫁妝未經允許,婆家動不得,所以嫁妝越豐厚,女孩子在婆家過得就越好,不受氣的。

所以這鋪子掌櫃非季雲朵不可,隻看她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現在看來至少她愛學,也喜歡幹這個,那就有門。

至於常小惠留在鋪子裏幫忙這件事,全看她自己的意願,她本也不能全身心投入,更不在意這是誰的鋪子,隻給些股份就足夠,他們一家人,從不在意這個。

季雲朵一聽又臉紅又興奮,學得更起勁了,直到傍晚季伯山把她帶走,還戀戀不舍呢。

傍晚趙吉祥也回來了,他隻是去送給菜,來回都快馬加鞭,不用住宿花那個錢。

他回來給季仲遠帶了一盒胡椒和一張帖子。

胡椒是南豐紙品鋪子的掌櫃送的,說是既然季仲遠能吃辣,就嚐嚐這個胡椒,比別的胡椒要辣些,味道也更濃。

沒想到這人是個好吃的,季仲遠還沒見過他本人,幾次上門他都不在,便想著哪天一定去拜訪一下。

帖子是張掌櫃送的,季仲遠打開一看就愣住了。

他難以置信地問趙吉祥:“老張當爺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