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惠開始找麵盆和麵,這回局裏天亮大概還有兩個多時辰,她要抓緊時間才能在天亮前發好麵。

她正要往裏走,卻聽樊雨花叫她,指指裏屋的盆說:“我給你揉了,你拿到鍋邊,趁著小野烙餅鍋灶是熱的,能發的快些。”

常小惠喜出望外,高興地說道:“阿娘,你什麽時候揉的?”

樊雨花從鼻子裏哼了一口氣,不屑道:“指望你們這些貪睡鬼能做什麽。”

常小惠早就習慣了樊雨花的說話方式,聽了倒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跑去裏屋拿了麵盆,放在了鍋邊。

田小野已經開始把發好的麵團揉勻,然偶在麵板上切成一個個大小一致的小劑子,又揉勻擀平,然後下鍋。

季仲遠把火點起來,鍋裏放了豬油,但是不多,多了麵餅就會油膩膩的,不幹了,這點豬油隻是為防止粘鍋。

樊雨花叮囑他道:“別再放柴了,小火才能烙餅,大火就糊了。”

季仲遠嘴上答應著,手上卻不知道如何操作,還是田小野把餅子拍進鍋裏,然後才蹲下身子幫他把火調好的。

季仲遠無奈撓頭,在廚房裏還真是沒有他的用武之地。

忙活了快兩個時辰,田小野的餅已經烙好放涼,把每個餅從中間切開,好加肉用。常小惠攪了肉菜兩種餡,她的麵也發好了,所有人都來幫她包包子。

鍋裏則蒸上了竹筒飯。

季仲遠和季伯山也想幫忙包包子,被樊雨花趕了出去,這包子可是要拿出去賣的,可得包得好看些,男人們粗手粗腳,隻會糟蹋了東西。

季仲遠和季伯山隻好去收拾炊具,他們訂製了兩個移動的土灶,一個用來煮粥,一個用來熱著幹糧,又準備了許多木碗木筷木勺,還得帶上個大木桶,用來洗碗洗筷子用,也要帶上最重要的木炭和案板,最後,車上裝了幾張小桌子小板凳,帶上抹布布巾刀具,這就齊活了。

兩人又把泡好的黍米倒進桶裏帶上,這米粥可不能熬好了帶,一旦灑了又浪費糧食,又容易燙傷人。

黍米已經泡了兩個時辰,到了地兒就能煮,泡好的米煮起來容易熟,而且更香軟。

廚房裏的動靜驚醒了兩隻狗崽,他們聞到香味就又跑來搖著尾巴要吃的,不過這次可沒有肉吃,季仲遠把它們叫到院子裏,給他們浸了肉湯的雜麵餅子吃,兩隻狗崽聞到餅上的肉味,也歡騰地大口吃起來。

食物的香味差不多叫醒了整個村子的時候,屋裏的包子竹筒飯就都蒸好了,兄弟倆開始往車上搬東西,包子做了六十二個,樊雨花讓他倆兄弟一人吃了一個做早飯,竹筒飯蒸出來三十筒,肉的甜的各一半,小糖餅做了四十個,肉夾饃餅子做了三十個,季仲遠估摸著數量,帶上三塊大肉,這就出發了。

這次去鎮上隻有兄弟倆去,女人和雙兒們都留在家,其實本來他們也想去,但是樊雨花卻說女人雙兒在街頭上拋頭露麵叫賣不好,讓都留在家裏,另外家裏的活也確實多,幾個年輕的跟著樊雨花學做衣服,一開始出活都很慢,要在天氣徹底冷下來之前把全家人的衣服都做好,她們也確實需要抓緊時間趕工了。

上路時天剛亮,兩兄弟一個推一個拉,到了鎮上已經天光大亮,已經有零零散散的人上街了。

不少小食攤子都在擺攤了,他倆也連忙找了個位置開始忙活,鎮上擺攤的地方先來先得,誰也不許占位置,公平得很,季仲遠兩人這個位置不算最好的,但是也不算太差,等到鹵肉的香味出來,也是能飄滿街的。

兩人搭好小土灶,點起炭火,先把米粥熬上,水是在後街井裏去的,附近的攤位都會從那裏取水。

而後又架起另一口鍋,這個鍋裏燒水熱飯,包子、糖餅、竹筒飯還有飄香的大肉塊,都在裏麵熱著,不一會兒就冒出了噴香的味道,和周邊幾個小攤的食物香混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動。

季伯山又去井裏打了一大桶水,用來洗碗,季仲遠則把桌子凳子擺上,又把準備好的碗筷拿出來,要是有人想在攤子上吃,直接就能坐下。

隔壁是個餛飩攤,再旁邊是個麵攤,後麵又來了一個包子攤,擺在了季仲遠的另一側。

眼瞅著飯都熱好了,粥也煮好了,季伯山便帶頭吆喝起來。

“包子糖餅肉夾饃,還有剛出鍋的竹筒飯,都來看看常常喂——”

周圍的攤販也在喊,各種美食的名字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一會兒就有人來到他們的攤位前,好奇地問:“肉夾饃是什麽,竹筒飯是什麽?”

季仲遠把竹筒飯拿給他看,說道:“竹筒裏悶出的米飯,又甜又香,還有肉的,大塊鮮肉,好吃著呢。”

“再瞧瞧這肉夾饃,白麵餅子,剛烙好的,裏麵夾著紅燒的純肉,肥瘦相間,一口下去賽神仙呢!”

早起的人本就餓,都是出來找吃的的,哪裏經得起他這樣忽悠,不一會兒就有人要了一份竹筒飯一碗粥在攤位上吃。

陸陸續續又有人來問小糖餅和肉夾饃,無論是甜食還是肉食,在這個時代都是稀罕的,最受歡迎的,特別是有些饞嘴的小孩跟著跑出來的,一個個喊著要吃小糖餅。

男人們更喜歡肉夾饃,季仲遠堅持現切現賣,顧客可以自己挑肉,眼見著自己挑的肉被放在案板上剁碎,熱氣撲鼻夾雜著無法抗拒的肉香,本想買一個長長的人,都忍不住買了更多,要帶回去給家裏人嚐嚐。

攤位上很快坐滿了人,其他人坐不下,隻能買回去吃。

於是過了一會兒,就變成了季仲遠叫賣,季伯山則收拾用過的碗筷洗幹淨了給下一波客人用。

來問的人不少,季伯山有些興奮,季仲遠卻很冷靜,他們的東西真的不多,要在以前世界的早市上,分分鍾就能賣完,可是在這裏他們卻站到了日上中天,才賣掉了最後一個肉包子。

來問的人是買的人的三倍,許多人在問了價格後轉而去買了其他家,這也怪不得誰,他家除了肉就是糖,價格可是高不少,不是每個鎮上的居民都能接受這樣的價格。

一個肉夾饃二十文,一個小糖餅十文,一份竹筒飯十五文,而一個肉包子,隻能賣到市場價,才八文錢,一碗黍米粥三文錢,這巨大的差價讓許多人望而生畏。

好在鎮上人多,也有不少圖新鮮的人,他們還是很快賣完了,兩人算了下錢,一共掙了兩千一百一十文,其中季仲遠兩口子掙了一千整,樊雨花的竹筒飯掙了四百五十文,季伯遠兩口子的包子和黍米粥掙了六百六十文。

這樣看著還不少,不過要減去他們做土灶的錢,買鍋的錢,訂製小桌凳的錢,還有食材等等,他們這一天差不多不掙不賠,剛好把成本填上,哦對了,人工不算錢。

即便如此,季仲遠和季伯山還是很高興,一天回本,意味著明天就能掙錢了。

兩人收拾好東西就往家走,他們的時間也很緊,回去歇息下,下午就要準備明日的飯了。

走到鎮上唯一一家點心鋪子,季仲遠停了腳步,讓季伯山等著,說是要去買點好東西給家裏人嚐嚐。

鎮上的點心鋪很小,裏麵也沒有幾樣點心,畢竟不是過年過節過壽,很少有人會常來買點心吃。

季仲遠看看,也隻有十來個酥皮糖餅,一小筐江米條,七八個綠豆餅,再就是一些散裝的彩色糖球。

東西不多,也不算太新鮮,都是昨天做了賣剩下的,今天的要等到下午才能出,人們也沒有非要當日做當日吃的習慣,隻要食物不壞不變味,就一樣的是好東西。

季仲遠讓包了三個酥皮糖餅,三個綠豆餅,又包了一小包江米條,七八個糖球,這就不少了,讓樊雨花知道了肯定要說的。

這一下子花掉了六十幾文了,放在誰家都得挨罵,也就是他們今日掙得不少,才剛大膽放肆一回。

兩人推著車回了家,家裏人連忙都出來問怎麽樣,季仲遠笑著告訴他們都賣光了,又把錢拿出來分了,最後才把點心拿出來,說:“慶祝咱們第一次出攤就大賣,我請大家吃點心。”

樊雨花叫道:“怎買了這麽多,花多少錢!”

田小野卻眼皮一跳,驚詫地與季仲遠對視,季仲遠對他意味深長地笑笑,田小野的鼻子就酸了。

他知道,季仲遠買點心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那晚的談話,他提到了點心,季仲遠就記在了心上。

在沒有誰比季仲遠對他更上心了。

田小野還沒有吃到點心,就覺得那幾顆糖定是酸甜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樣。

樊雨花追著季仲遠在院子裏跑了兩圈,最終還是把點心分了,每家每樣一塊,她和季雲朵算一家,江米條當場就給每個人嚐了,糖球也隻給每人分了一顆,其餘的收了起來。

點心讓季雲朵瘋狂,當時就要回屋吃去,被樊雨花說了一頓,有老老實實回來跟著收拾東西,嘴裏卻含上了糖球。

掙到的錢各家沒有平均分,而是按照製備的設備和原料的成本,把每家出的成本錢給填了個差不多,大家都沒有意見,反而因為自己做的食物受到鎮上人的歡迎而感到高興,更別提吃到了香甜可口的點心。

把出攤的東西卸下車,季仲遠見到院子裏堆著一摞新鮮的木頭,便問樊雨花是不是趙吉祥來了。

樊雨花說是,又說道:“你瞧瞧,揀著鬆木砍的,都放在院子裏曬著呢,說是曬好了還會給劈好。”

鬆木有鬆油,易燃,農家燒火都愛用,可見趙吉祥是認真給幹活了。

樊雨花也覺得還不錯,說:“要是他能連著兩天都好好幹活,我就給他些土豆帶回去。”

季仲遠點點頭:“行,聽您的。”他也不打算一開始就對趙吉祥過好,他已經給他提供了一份工作,幫助他度過眼前的難關,就已經是仁義了,再多,就該養出仇了。

午飯是雜麵大饅頭就著鹹菜吃,樊雨花說沒有天天吃肉的人家,今天就隻能吃素了。

吃過飯各自回屋休息,季仲遠洗了手和臉,清清爽爽回屋,正看見田小野把縫衣服裁到一半的料子給收起來,騰出地方給他午睡。

所有成年人都是半夜起床,這會兒都很疲憊,都需要補覺。

那兩塊點心就擱在了案子上,季仲遠拿起一個綠豆餅遞給田小野:“快嚐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