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明白天上課,晚上才回來,第一件事就是過來問慕辭結果如何。

慕辭睡眼惺忪的爬起來,洗了把臉,低聲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巫明也險些震驚個倒栽蔥,梗了好半天才默默的道:“這,這真是天大的孽緣啊!”

慕辭扭開臉,愁容滿麵。

巫明又問:“那你打算怎麽辦?要想辦法回去取嗎?顧淮會把玉佩給你?”

慕辭苦笑了一下,“把玉佩給我?他見了我不扒我一層皮都算好的了,怎麽可能如我所願。”

“那你的意思是……”

“玉佩我不要了。”慕辭臉色苦澀的笑意褪盡,隻剩下深深的疲憊和漠然,“就這樣吧,留在這邊,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過了,看天意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有種反複輾轉努力了很久卻竹籃打水一場空的頹廢感。巫明看著他,覺得這人雖然外貌很年輕,內心卻如同垂暮老人一般了。

“你……”巫明遲疑的開口,“這樣也好,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也不錯,找工作可能難一點,不過也不至於找不到,總能有辦法的。”

世界上辦法總比困難多,二十一世紀還能把人逼到絕路上?巫明無時無刻都在發揮著他那光芒萬丈的樂觀主義,就連慕辭都被他感染了,笑著點了點頭。

既然決定了未來要好好生活,慕辭在家裏修整了兩天的之後,便開始出去找工作。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長發剪掉了,算是跟過去做個不輕不重的告別。

理發店的托尼老師大概是沒見過男人留這麽長的頭發,跟他確認了好幾遍是不是真的要剪,才敢戰戰兢兢的下了剪刀。

慕辭看著鏡子裏麵的黑發一縷一縷的落下,心中竟是充滿了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感,沒有任何留戀和不舍。對自己留了好幾年的頭發尚且毫無感情,對別人又能如何呢?說不準他真的是個天性涼薄的人。

因為慕辭隻要求了剪短,理發師就自作主張的給他修了一個日係的發型,很適合他這種秀氣白皙的人,乍一看又點兒像當紅的明星。

慕辭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碎劉海,大概是還處於剛換發型的新奇期,眼也不眨的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瞧。

托尼老師這次是正常發揮,頭發剪的中規中矩,但是架不住慕辭人家好看啊,那模樣,一下子這理發水平也提高了好幾個檔次。

托尼老師有意想給他錄個視頻發到網上去提升一下知名度,沒想到慕辭聽了這個如臨大敵,連連搖頭,不許。

托尼老師雖然不太高興,但也沒強求什麽,好言好語的送他出去了,又叮囑了幾句關於洗頭發的事情,邀請他下次再來。

隻是心裏還是有點兒嘀咕,這人這麽慌張,不會是什麽通緝犯吧?

……

生活上的其他事情還好,隻有找工作這件事著實難辦,先不論慕辭沒有任何學曆,最關鍵的是他連一張身份證都沒有,是個完全的黑戶,本就不應該存在的人,所以慕辭一度非常的焦慮,甚至對自己產生了一種很強的自我懷疑心理。

某天他路過一個胡同,忽然看見電線杆子上貼著一張招聘書,是一個私人的書法興趣班在找書法老師。慕辭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見最下麵寫著書法班的地址,就在胡同裏邊。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慕辭走了進去。

書法班的環境不錯,院落裏支著一片葡萄藤架,這個時節氣溫一天比一天高,一天比一天熱,直到現在中午穿短袖也不冷了,院子裏的葡萄藤也鬱鬱蔥蔥,滿眼的綠。

慕辭看了牆上慵懶的大花貓一眼,轉身走進了屋子裏。

小客廳裏有個瘦高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後麵,正在切西瓜,見慕辭進來,抬眼問:“什麽事兒?”

慕辭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看你們在招書法老師,想來試一試。”

“哦,那你先坐。”男人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西瓜汁,從雜亂的書架裏抽出一張信息表來遞給他,“你先把表填了。”

慕辭拉了張椅子坐下,隻填了姓名和年齡就卡住了,中性筆尖在學曆那一欄晃悠了兩下,最終還是誠懇的道:“不好意思,我沒上過你們這兒的學校。”

“啊?”男人驚訝,“你沒上過學?”

“也不是……”慕辭艱難的想了個合適的措辭,“我在家裏學習,有幾位老師來教我……”

“這年頭還有人沒受過義務教育?”男人擺了擺手,“不管你在哪兒上的學,我們隻收本科生,你有沒有本科學曆?”

慕辭黯然的搖了搖頭,他不是個會死纏爛打的人,當下便站起身,抱歉道:“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

他出去的時候,正好撞上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進來,兩人擦肩而過,女人忽然被幕辭的臉給吸引住了,伸手攔了他一下,“幹什麽的?”

“他是來應聘書法老師的。”瘦高男人在裏麵頭也不抬的答道,“但是不符合硬性要求。”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別這麽古板。”女人笑眯眯的看著慕辭,邀他進去,“你先寫幾個字讓我們看看,書法老師也不要求別的,就要求毛筆字寫得好。”

瘦高男人大概是這個女人的下屬,此時就歎了口氣,從抽屜裏掏了張宣紙出來,又拿了毛筆和墨汁。

慕辭提起筆,淺淺的吸了口氣,在白宣紙上寫下了幾個字,正好是他從小就學的‘德義禮仁心信’。

書法真的是越古老越有韻味,慕辭的水平擱在皇宮那樣臥虎藏龍的地方充其量也隻是中等,但若是放在現代,真的就是稱得上是大師了,筆法古典,走勢平穩,不像多數人追求的那種狂傲,而是帶著一種和慕辭一樣的,淡淡的漂亮。

女人在旁邊看的嘖嘖稱奇,豎著大拇指,當然,這誇張的稱讚中大約是有三成給慕辭的顏值,但旁邊向來清高的男人也露出了讚揚的神色。

慕辭不太適應在眾人麵前顯擺自己的才能,有些局促的問:“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女人拿起那幅字來仔細欣賞,目光在宣紙和幕辭的臉上來回打轉,忽然狡黠一笑,“不過我有個要求,能不能請你拍幾張照片做一下招生宣傳?我每月多給你五百塊錢宣傳費。”

“這個……”慕辭猶豫了,但是女人很快就抓住他的痛處,“你看你沒有學曆,我們本來就不能要你,你要是這個小要求都不配合……”

剩下的話她沒說,不過慕辭也明白了,思慮再三,終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