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辭差點兒被嘴裏的蘋果給嗆死,步了白雪公主的後塵。他警惕而試探的抬眼,“為什麽這樣問?”

他現在有點兒懷疑鄭許然是顧淮派來試探他的了。

“你別緊張。”鄭許然給慕辭倒了杯水,“之前的事,我都聽說了,你想離開他不是嗎?”

慕辭還是不說話,鄭許然歎了口氣,神色莫名有點兒悲傷,“我真羨慕你,慕辭,你想走就能走,想離開就能離開。”

慕辭實在的開口:“我走不了,你看外麵那些人,他們不許我走。”

“人為的看管不值一提,真正會桎梏你的是別的更可怕的事情。”鄭許然低聲道,“沒有人關著我,我想去哪裏都可以,但我就是走不了,我沒法離開他,這才是最可悲的。”

原來他自己也知道這是可悲的。

慕辭一下子想到了他和景政的事情,不由得覺得抱歉,輕聲道:“對不起。”

“你跟我道歉幹什麽?”鄭許然莫名的笑了,“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看待的,而且上次是你幫了我,人都要知恩圖報的,所以……”

鄭許然的眼神變得嚴肅了,“慕辭,我想讓你過上我所期盼的生活,自由的,不受任何人桎梏的生活,就當是圓一個我自己的願望,慕辭,我自己走不了,但我想幫你逃走。”

慕辭愣住了,他怔然而仔細的盯著鄭許然,似乎在判斷他話的真假,過了好半天,幾乎鄭許然都以為他完全冷靜並穩妥起來的時候,慕辭卻又磕磕絆絆的問:“你,你真的有辦法?”

鄭許然點頭,慢慢的站起身來,“你等著吧,過段時間我會再來的,到那時,你想要反悔也可以,但如果你不反悔的話,我願意幫你逃出去。”

我願意幫你逃出去。這句話給了慕辭莫大的勇氣和希望,他養傷的這段日子表麵上過的平淡而乏味,但他心中一直有一股火焰般的期冀,他翹首以待,等著鄭許然的再訪。

……

慕辭在這些日子表現的溫順和安靜讓顧淮欣喜交加,所以顧淮加倍的對他好,每天帶飯過來,陪他去散步,恨不得親手一口一口的喂他,雖然慕辭傷的並不是手。

顧淮這樣的殷勤照顧,簡直要把之前施加的傷害全都彌補回來。他心懷希望的想著,也許隻要自己更溫柔,更體貼一些,努力控製自己暴躁的脾氣,總有一天慕辭願意對他敞開心扉,接受他的愛意。

然而慕辭表麵溫順,內心冰涼的像一塊石頭。在漫長的等待中,半個月的時間慢慢過去了,慕辭終於在一個上午,見到了鄭許然。

這個點顧淮一般不在,估計鄭許然也是故意挑這個時間過來的。

門口的保鏢已經見過鄭許然一次,這次放行的比上回更加幹脆。隻是他們仍然緊緊的守在房門外麵,甚至病床窗戶下邊小花園裏都有個人在盯著。

這樣嚴密的監禁,慕辭實在想不到鄭許然能有什麽辦法幫他逃出去。

鄭許然關上了門,提著一個小箱子走到了病床邊上,慕辭的目光下意識落在那個箱子上,疑惑道:“這是什麽?”

鄭許然沒有正麵回答他,隻是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影響活動嗎?”

慕辭愣了一下,他下意識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輕輕搖了搖頭,“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繃帶也拆了,不礙事了。”

這也是他日漸焦急的原因,一旦醫生認定他完全康複,顧淮就會把他接回那個固若金湯的顧家。那種戒備嚴明的地方,混得出去一次,就絕對逃不出去第二次。

所以今天鄭許然能來,慕辭是鬆了一口氣的。

鄭許然點了點頭,將小箱子放在桌子上。

那個箱子是深灰色的,帶著黑色的邊緣,鎖扣嚴密緊合,隻見鄭許然纖長的指尖撥弄了兩下,箱子便彈開了。

慕辭忍不住湊過去看了一眼,不由得呼吸一滯——那裏麵竟然是整整齊齊的擺了兩張臉,準確的說,是人皮麵具,兩張熟悉的麵孔,即使因為平鋪的原因有些變形,慕辭也能認出來,那是自己和鄭許然的臉。

“準備這個花了點兒時間,所以現在才來。”鄭許然帶著薄絲手套,小心翼翼的將麵具從箱子中拿出來,又拿了一瓶特殊的藥水,“這東西戴上要費些時間,事不宜遲,趕緊動手。”

他的手貼近了慕辭的臉,慕辭卻向後退了一下,垂著眼簾看向幹淨的床單。

“你要我裝作你,走出去是嗎?”

“……很明顯是這樣的。”

慕辭的手猛然抓緊了床單,嗓音低低的,“太危險了,顧淮早晚會發現你是假的,景政那邊也會發覺,顧淮找不到我,一定會把怒火發在你身上,到時候你該怎麽辦?景政他,他會保下你嗎?”

慕辭是很想離開,但絕不能建立在別人犧牲的基礎上。而且那個景政,慕辭不信任他,萬一事發之後顧淮要鄭許然的命,景政會護著他嗎?

這太冒險了,鄭許然是個好人,慕辭不能把他往火坑裏推。

鄭許然在片刻之後便對慕辭的擔憂心領神會,他眼神晦暗不明,忽然又低聲笑了,“原來被人的擔心的感覺是這樣的。”

“鄭許然……”慕辭心中百味陳雜,他的臉色愈法蒼白了幾分,在日光下幾近透明。

“不用擔心。”鄭許然繼續開始弄手裏的麵具,“我好歹是景家的人,顧總就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他最多把我交給景家,讓景政來處置,應該沒什麽事兒的。”

怎麽可能沒事,慕辭緊緊的皺起了眉,上次他都親眼看見了,不過是弄錯了一個訂單,就被那樣狠毒的懲罰,景政的手段簡直令人發指。

慕辭心事重重的想著,忽然感覺眉間一涼,鄭許然不知何時正在他臉色抹著那種奇怪的藥水,順便用手指撫平了他的眉頭。

“別皺眉了,不適合你。”鄭許然一邊塗著藥,一邊淡淡的道,“你身上總有這種感覺,讓人覺得你就應該是被人照顧著,寵著的,你應當快樂,自由的生活,臉上不該有愁容。”

“我挺羨慕你的。”鄭許然再次重複了這句話,便將自己那張麵具慢慢的貼在了慕辭臉上。

慕辭握住了他的手,輕輕搖頭,“那也不能讓你留下來,承受他的怒氣。”

鄭許然思考了一下,再三確認,“你是真的想離開顧家吧?”

“我是想走,但是也不能……”

鄭許然臉上忽然露出一點兒狡黠的笑容,簡直不像他。他輕聲說道:“那你今天要是不聽話,我就向顧總揭發你想逃走的事情嘍。”

“……”慕辭一時梗住了,就這麽一愣神的時候,鄭許然已經將麵具戴在了他臉上。

鄭許然進了洗手間,洗淨了手,開始對著鏡子貼慕辭那張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