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上,不就是羽成灝的父皇嗎?

……也同樣是,羽成蘅的父皇?

王爺和皇上……在忙?

……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這下連羽成蘅都定定盯著那亭閣,心裏充滿疑惑與探究。

壯碩匪氣的侍衛剛說完,另一個沉穩冷肅的侍衛走過來,負手道:“王爺有令,傳太子殿下晉見。”

剛剛還大模廝樣的壯碩匪氣的侍衛連忙轉過身,畢恭畢敬地對後來的侍衛躬身行禮:“是,燕大人!”然後讓開身,讓道給羽成灝和羽成蘅通過。

“燕大人。”羽成灝朝被稱為燕大人的侍衛頷首,態度很是客氣。

“見過太子殿下。”燕大人微微一禮,麵無表情,眸光落在羽成蘅身上。

“燕大人,這是孤的十一皇弟阿蘅。阿衡,這是王父的侍衛長燕棠燕大人。”羽成灝為雙方介紹道,“給燕大人問好。”示意羽成蘅。

“……燕大人。”羽成蘅往羽成灝背後一縮,呐呐道,一副懦弱膽小的模樣。

燕棠收回眸光,朝羽成灝一擺手:“太子殿下,王爺在裏麵等你。”

“孤立刻過去。”羽成灝牽著羽成蘅的手繼續往前走,見羽成蘅亦步亦趨跟著他,很是乖巧順從,心裏略略安定。

——其實羽成蘅是開始意識到這個時代的君臣關係和他認知中的不同。一個堂堂太子,要對一個異姓王的侍衛長恭敬有加!一個皇帝,竟然很可能被一個異姓王暗納為嬖寵!

王父司徒弘燁,他的勢力已經足以讓他推翻正德帝羽宗儀,改朝換代!

這種情況下,太子羽成灝也不過是一顆搖搖欲墜的小樹,隨時可能會倒下。更何況羽成蘅這麽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他的地位隻會更加如履薄冰,岌岌可危。察覺到處境的不妙,羽成蘅瞬間打定主意,示人以弱,在其他人的心裏留下“依附太子皇兄卑微生存的小皇子”的這個印象。

“不要怕。”羽成灝似乎感覺到羽成蘅的害怕,低聲安撫道,“孤在。”

孤在……

羽成灝的這兩個字,透著維護幼弟的堅強與決心。

羽成蘅知道羽成灝的保證隻能信一半,不是因為羽成灝誠心欺騙他,而是盡管羽成灝是一國的太子,他的力量與在羽國權勢滔天的司徒弘燁相比依然太弱小。但有一個人願意無條件地庇護於自己,羽成蘅還是覺得心裏略安。

羽成蘅的小手抓緊了羽成灝的衣袖。他身量小,這一抓讓他看起來似乎掛在羽成灝身上。

羽成灝輕笑,突然覺得他這個害羞靦腆的皇弟並非一無是處。起碼,他很可愛。

兩兄弟手牽手停在那華美異常的亭閣前。他們之間的最後一絲輕鬆至此已經無聲無息消失,有著相似輪廓的臉上都帶著肅然。

亭閣的四周分別站在一個麵無表情一身淩厲森嚴的侍衛。他們的手按在刀柄上,姿勢蓄勢待發,仿佛隨時能把人立劈刀下。

“參見王父,阿灝攜十一弟阿蘅求見。”羽成灝沒有雷池一步,站在離亭閣半丈開外,朗聲道。

層層紗帳遮掩的亭閣中,依然可見人影在動。之前不知道裏麵發生什麽事,還不覺得有怎麽,這時再看,隻覺得那動靜透著絲絲縷縷的曖昧與靡亂。空氣中極品龍涎香的味道也越來越濃,夾雜著隱隱的一股麝香味兒……

不過之前聽到的壓抑的嗚咽聲在羽成灝的聲音響起後,卻像突然被捏斷一般,再沒有傳出來,取而代之的是略重的男人的粗喘聲……

羽成灝親自通報一聲後,眼觀鼻鼻觀心,對亭裏傳出的聲音和動靜仿若未聞仿若未見。

羽成蘅倚著他,小腦袋轉動,露出迷糊的表情,又乖乖地沒有說話。

大概過了半刻左右,亭閣裏傳出一聲饜足的悶哼。

好半晌後,一道暗啞慵懶的聲音慢騰騰道:“起帳……”尾音上揚,透著狂狷與霸氣。

羽成蘅聽出那話語裏殺伐果決的血腥之氣,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羽成灝握著他的手立刻一緊。

兩邊的侍衛利落地挑起紗帳,往兩邊掛起。亭中的光景一一展露在羽成蘅眼裏。

隻見一張明黃色的巨大臥榻沉沉地安放在亭內中央。一個披散頭發的高大強壯男人隨意披了件寬大的黑色外袍,露出古銅色的胸膛,大馬金刀坐在榻上。他的臉部線條冷硬凶悍,斜飛入鬢的濃眉,黑幽幽的泛著一絲紅光的眼睛像野狼一樣冷血無情,高高挺直的鼻梁,菲薄的唇揚起,沒有一絲笑意隻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他坐在亭閣中,渾身散發著情/事過後的慵懶饜足,像一頭剛被喂飽的野狼,舒展而放鬆,但沒有一個人敢因此對他掉而輕心。

不需要旁的人言明,羽成蘅已經意識到這個危險的男人便是皇子們尊稱為王父的羽國的昇王——司徒弘燁!

單就長相輪廓而言,他居然和羽成灝有七分相似,和順貴妃也有五分相似!怪不得他自稱桓家人,還對順貴妃以及羽成灝另眼相看。但他身上唯我獨尊的氣勢,羽成灝恐怕再修煉十年都比不上。

司徒弘燁身邊,跪坐著一個身著明黃單衣,同樣披散著頭發的瘦削男人。他有著一張非常清麗文弱的臉,皮膚細膩光潔,雙頰猶帶著兩團紅暈,雙眼濕潤迷離,有經驗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剛才是被多麽有力徹底地疼愛過……

羽成蘅聽到羽成灝恭敬行禮道:“參見王父,參見……父皇……”

……這個清麗文弱的男人,居然就是羽國的皇帝,他們的父皇——正德帝羽宗儀!他和司徒弘燁,真的有著這種見不得人的關係……

懷疑得到證實,羽成蘅心裏木了木,跟著羽成灝道:“參見王父,參見父皇。”

“起來吧。”司徒弘燁隨意擺擺手。

穿著明黃單衣,包得嚴嚴實實羽宗儀一手還緊緊抓住襟口,朝羽成灝、羽成蘅露出一個虛弱疲累的微笑,但沒有說話。

羽成灝微微撇開臉,仿佛不屑看到羽宗儀一樣。

羽宗儀的臉色黯淡下來。

“阿灝急著找本王,是什麽事?”司徒弘燁沒有絲毫忌諱,攬過羽宗儀,撫弄他的長發。

“王父,阿衡的病好了,今日可以下地。太醫說他受驚過度,神智有些迷糊。我想請王父準許阿衡入上書房讀書,看他能不能有所好轉。”羽成灝開門見山道,非常誠懇。在司徒弘燁麵前,他沒有再稱自己為“孤”。

“怎麽好端端的受驚過度……”司徒弘燁不經意一說,突然一頓,“……是被明月推下荷花池的那一個?”

羽成灝沒有回答。明月郡主司徒悅是司徒弘燁僅有的兩個子嗣中唯一存活的親生孩子,是司徒弘燁的掌上明珠,自小受盡萬千寵愛。連明成灝這個太子都要對她避讓三分,更何況羽成蘅?當初司徒悅把羽成蘅推入荷花池,讓羽成蘅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即使救回來了也自此落下病根,司徒弘燁卻連斥責也沒有斥責半句,隻是看在順賢妃以及明成灝的份上讓太醫用心救治羽成蘅……

身為羽成蘅的親兄長,羽成灝心裏對司徒悅極為不滿。但他不能在司徒弘燁麵前流露一丁點責怪暗恨的意思,他心裏的傲氣又讓他不想違心地掩飾胞弟所受的委屈。

“上來讓本王看看。”司徒弘燁道,泛著紅色的黑眸精準地盯著羽成蘅。

羽成蘅害怕地瞪大眼,往羽成灝身後縮。

羽成灝阻止他。他知道司徒弘燁說一不二、令出如山。

“阿衡,過去拜見王父。”羽成灝把羽成蘅往前一推,生硬道。

羽成蘅扭過頭直瞅著羽成灝,一臉的畏縮不情願。

羽成灝嚴厲地瞪著他。

羽成蘅的小肩膀垮下,扭扭捏捏、一步三回頭地磨蹭到司徒弘燁麵前,小指頭緊張地絞著皇子服的下擺,絞出明顯的皺褶。

司徒弘燁不耐煩地伸手勾起他小小的下巴,對上他驚恐吃痛的大眼睛。

“容貌有五分像本王,性子卻差得甚遠。”司徒弘燁打量幾下,不感興趣地丟開手,“被一個小小的女子推下水,不中用!”

羽成蘅畏懼地縮成一團。

“……隻是小孩子鬧著玩兒。阿蘅如今好好的,此事便揭過吧。”開口的是羽宗儀。他的聲音低弱沙啞,話裏話外都透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這事兒是明月做得過了。不過既然你父皇說揭過,那便揭過吧!”司徒弘燁瞥了羽宗儀一眼,看向羽成灝,“既然你皇弟病好了,便好好養著。讀書的事本王準了。你帶他回去。”

羽成灝大喜:“謝王父!”說罷,上前把羽成蘅拉回身邊。

羽成蘅連忙緊挨著他,躲在他背後。

司徒弘燁對羽成蘅再沒有興趣,對羽成灝道:“十日後梁國使者到,阿灝作些準備,隨本王與你父皇一同接見。”

此話一出,羽成蘅感覺氣氛登時一變。

羽宗儀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一片,羽成灝微微一僵,一股夾著害怕的情緒從牽著的手心傳到羽成蘅心裏。

……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