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心憂
星樓,若素,進去吧。”陸硯走出書房,站在門前, 在似海邊的兩人說,同時還向安無憂點了點頭。雖然知道安無憂十有八九是不大會回應自己的,他還是禮貌地跟對方打了招呼。
令陸硯想不到的是,安無憂向這邊走過來時,竟然在林若素身後也輕輕地朝他點了點頭。陸硯一愣,有些疑惑,但還是報以誠心的微笑。
自從暗閣再次闖入自己的生活之後,安無憂其實一直在悄悄地觀察著周圍的人,分辨著哪些人是可信的,哪些人是需要提防的,哪些人是還有待他進一步查實的。
現在他能確定的是,至少,陸硯不會傷害安無憂。
雖然,陸硯在林若素麵前露麵的機會隻有宋星樓的一半,話也不 多,安無憂還是把他判定為可以信任的那一類。
宋星樓的身上太過絢爛,不真實,有時你見到他在笑的時候,也許他根本就不是在笑。他的眼睛隱藏在一片霧蒙蒙的沼澤後麵,雖然安無憂不知道宋星樓到底有什麽樣的事情,但是這種人留在林若素身邊是一個很不穩定的因子,不知是敵是友。
而他,不能冒險,貿然地相信這個從認識林若素起就行事奇怪的瑞王爺,因為他賭不起。
他不願拿林若素來賭。
而陸硯不同,他身上有種晨暮鍾鼓,朝花夕露的自然隨和,那是安無憂的直覺,是他作為一個殺手的直覺。這種直覺類似於他的本能,救過他很多次。所以他沒有懷疑。在他和林若素一起遇見地這些人中。宋星樓、赤炎霜、淳王,所有地人之中,隻有陸硯的身上沒有一絲的血腥之氣。安無憂甚至聞不到一絲腐敗的味道。他清新安定,宛如炎炎夏日午後,一場壓抑的暴雨之後的那一抹涼風,讓人自由呼吸。
自由,是的,安無憂看了一眼在前麵走得極不情願的林若素,她就該是自由自在的。就像天邊的彩虹,或者一夏天地風。都是無法約束,不能約束的。安無憂不能想象她被局限在一小片方井一般的天地裏的樣子,無限落寞,無限黯淡。
這也是安無憂極其不願讓林若素回到赤炎霜身邊的原因,沒有嫉 妒,沒有怨恨。他隻是單純地不想林若素過得不開心。
他原來隻是個沒有名字的殺手,也沒有心。遇見她之後。他才有了名字,也有了心。同時,他也明白,有心和開心還有很遠地距離。但 是,後來。他發現了。原來隻要她開心自己就會歡喜。
所以,容他自私,他希望自己歡喜。所以一定要看到她開心。
多年的封閉生活,很多人情世故他或許都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他喜歡林若素,這就足夠了。雖然他是她地弟弟,可是,那又怎樣呢?很久之前,他就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
對安無憂而言,倫理綱常於他是沒有什麽概念的。隻不過是義弟而已,沒有血緣的,那世人不敢逾越的禮教鴻溝,在他麵前是不存在地。如果,哪一天,林若素站在他麵前,說她厭倦了,說她想離開,他會毫不猶豫地帶她遠走高飛。
可是現在,他必須待在這裏,因為保持現狀是他能想到地最好的保護她的方法。她一定不喜歡東躲西藏地日子,他也不想讓她去經曆。那就讓他盡力查出事情的前因後果吧,讓她自由自在地生活。
他的手上早就染上了數不盡的鮮血,他肯定自己死後一定會墮入阿鼻地獄,他不在乎,那是他的報應,他信輪回。那麽,就讓他還在人間的時候,微笑著看她幸福,確保她以後去的是極樂世界。哪怕,這以 後,生生世世,天上地下,永難相見。
安無憂心裏有數,他鬥不過暗閣的,他連另外三個殺手的合擊都擋不過,何況暗閣還有那麽多的手下?很可能,他會死去。他需要一個人幫他照顧林若素。
陸硯算是他的一個人選。
陸硯不會武功,安無憂清楚。但是,他也清楚,這個男子對林若素有情。
前幾天,安無憂自己練劍時走了神,劍花抖得太狠,在手背上劃了個小口子。林若素看見了,立刻拿出了一瓶藥要給自己塗。
那藥丸略懂些醫理的人都知道是內服的,可是她偏說是碾碎了外敷在傷口上的。
安無憂幾句話便問明了,原來是那次她和陸硯掉進山洞裏時陸硯給她的。因為當時他受了重傷,吩咐林若素拿這個塗在他胸前的傷口上。
林若素問安無憂這藥怎麽了,安無憂隻說見她身上備著藥覺得奇 怪,隨口問問的。林若素不疑他,替他上好藥。
回到自己的臥房,安無憂打來一盆清水,一邊清洗傷口上那所謂的藥,一邊思考。那隻是一瓶普通的明目寧神的的藥丸,於外傷可謂一點效也沒有。那為什麽,一向被視為君子的陸硯要這樣欺騙林若素,尤其是,他欺騙林若素給自己塗抹那根本就治不了傷的“藥”?
這不是玩笑,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陸硯更不是個會不分場合開玩笑的人,那麽,到底是為什麽?
他不想讓她擔心。
這是安無憂的答案,是他把自己替換成陸硯的答案。那是否說明,陸硯和自己一樣,也對她有著一樣的感情?
於是安無憂開始觀察陸硯,他喚她“若素”時總是淡淡地帶著笑,他聽她說話時總是安靜地看著她,他即便重新開了結草廬也照舊常給她送些補藥,他回王府的時間越來越早……
很好,即便自己死了,她也不會又變成一個人。
安無憂確信,陸硯會是那個陪在林若素身邊的人。
他不知道赤炎霜接近林若素的目的,他看不清宋星樓在看向林若素時眼神一閃而過的溫暖是真是假,但是,他在心如止水的陸硯那片鏡麵一樣的心湖中,看到了林若素巧笑言兮的倒影……
林若素正煩惱著一會兒進去是不是又要回答一大堆問題,想起要解釋孩子的身世問題,她頭都大了。
如果她回頭,一定會發現安無憂在冷冷的表情後麵,透出心事重 重。
安無憂心裏卻在對自己說,也許,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到時,她會跟自己走嗎?
沒有答案。
他抬起頭,看見在書房門旁垂手站立的玉葉似乎無意地看著自己的臉。
仿佛被撞破了心裏的秘密,安無憂望向玉葉的眼神立時寒了幾度,玉葉慌忙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