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狐狸心五
安陽城的上空開始晴空萬裏,藍白如淨,實則黑雲滾滾,陰晦之氣翻騰。
這些情況安陽城內的老百姓和外麵負責看守他們的士兵們是看不見的。
安陽城內變得越來越蕭條和破亂,城內到處可以看見蠅蟲圍繞的還沒有來的及處理的屍體。
屍身麵色白,僵直的伸向藍白的天空,一雙渾濁的雙眼也配合著,望著,望著。
韓棟和離蕭漠然的從它身後走過,視線一絲一毫都沒有停留在它的身上。
這樣的事情對他們這些看慣世間炎涼和生死的人來說,那顆心已經漸漸的變得冷漠了。
這是劫數,磨難,也是對世人的一種懲罰。
正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兩者相互循環,真是天理所在。
人終究是無法理解天道的,觸碰那冰山一角就覺得,玩物皆可玩弄,簡直是天方夜譚。
就像係統所說,早已定好的劫難,是為那兩隻狐狸所準備,他自然不能去湊那個熱鬧。
而且他還沒有決定什麽時候,把他布雨等小夥伴弄回來呢。
在家中關了很久的離蕭,和韓棟手牽著在空蕩蕩,髒亂亂的街道上逛街,這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雖然對於現在的情形多多少少感到煩膩,他抱著他家相公來凡間是要弄功德的事,於是他開口道:“相公,現在安陽城這種狀況,我們管否?”
韓棟道:“目前我們隻能靜觀其變,為夫覺得這件事和城裏兩隻狐狸有關。而且……”他話沒有說完,眼中劃過一絲銳利,視線不知不覺西邊。
怪風和怪雨是從西邊來的……
西邊。這個詞匯在腦中閃過的片刻,韓棟就想起了他那個便宜爹,以及一心想要弄死他的大哥西崎山,以及一肚子壞水的白水娘。
話說他當了東海龍王這件頭等大事,貌似便宜爹西海龍王不可能不知曉。
如果知曉……嗬,他無所謂的笑了笑。以便宜爹恨不得重來沒生過他那種態度,絕對是不能來看他?或者找他麻煩的。
那麽……
他眯了眯眼,體內忽然流出一種滲入的戾氣,七百年前那筆舊賬,他可是要好好的算上一算。
離蕭一瞬間就察覺到了韓棟的變化,連忙停住腳步,扳過他的身邊,撫著他的臉頰擔憂的問:“相公你怎麽了?誰又惹到你?本夫人和你一起殺了他。”
韓棟聽此,變成一愣,隨即心裏一暖,表情溫和的看著他,點著他的腦袋,嚴厲的說道:“夫人殺氣太大對我們家寶貝兒,未來的前程可不好呦。”
離蕭表情微變,委屈的神色一閃而過,他轉身哼了一聲離去,心裏暗想,他家相公真真不解風情。
不對,是有了孩子,忘了媳夫。
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努力懷上了。
帶著一絲憤恨的心緒很輕易就被肚子裏的兩寶貝兒感應到。
遭到這樣強烈的兩寶貝兒不幹了……
父父,父父,父父,我們不要去死,去死啦啦……
哥哥,哥哥,父父,父父,不要我們啦……
笨蛋,父父,父父才不會不要我們,隻是讓我們死掉……
死掉什麽?……
死掉就是再也見不到父父啦……
那我不要。父父,人家不要死掉啦……
父父,我不要死掉,不要死掉……
嗚嗚嗚,弟弟,我們要死掉啦……
嗚嗚嗚,哥哥好壞,人家不要死掉……
……
離蕭頭疼,被鬧得頭疼……
他到底什麽時候說要讓兩個死掉?
他們兩個小子要是死掉了,他家老爹就會轉過頭來,讓他死掉。不對是不要他了。
這種蠢事他怎麽可能幹的出來,他那麽愛韓棟,韓棟的一切,就算是他的孩子,他也是一樣疼愛的。
所以臉色不由的黑了下來,遷怒的對身邊哄著他的韓棟道:“你家寶貝兒吵得頭疼。快點讓他們安靜下來,不然今天就不給他們飯吃了。”
韓棟:……
兩寶貝:……父父治喪真的沒問題嗎?
韓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凡間的老人常說,懷孕的女人傻三年,看來用在男人身上也是有很明顯的顯著效果的。
韓棟樂不可支的抱住離蕭親了又親,被親的滿臉通紅的離蕭似乎也反過味來,頓時瞪了韓棟一眼,推了推他,“你在笑,今天就不讓你睡房。”
韓棟一聽笑的更開心了,他家老婆啊,就是辣麽的可愛,每次都用這種一點都沒有威脅力的態度威脅他。
嘴硬心軟,在離蕭身上可以很好的體現出來。
表麵上對他又凶,態度有差,還經常擺著臉色,各種傲嬌。實則比誰都護短,比誰都心疼自己,比誰都更愛自己。
例如,他身上穿著衣服大部分都是離蕭給他做的,當然還包括自己的貼身衣物什麽的。
想不到吧!想他一個大男人竟然會做這些針腳的功夫。
他記得離蕭第一次別扭又態度差的拿出一件手工真的很不好的衣服的時候,他自己默默的感動了一下。
其實他知道,他點燈熬油的為他縫製衣服,為此還放下身為男人的高傲和自尊,請教他人。那雙白皙纖長的手指,曾被紮的全是小眼。
離蕭這人愛一個人喜歡把他深深的放在心底,對一個人好,也要深深的,默默的,一點一點的滲透到他的身上。
想的這個,不由的想到,在離蕭懷孕的不久之前,他們家,他們兩個人的飯食可是老婆離蕭來做的。
那個時候嘛,韓棟自覺自己還真是想不起廚藝這個東西,而他又挺喜歡吃的。
為此離蕭就偷偷的跟人學習,然後給他做各種好吃的。
還有很多很多很多這樣的事,相比於他這種隻會做表麵的人來說,離蕭是真的很愛他。
所以對於離蕭這種說了不下上萬次的話,韓棟也隻是厚著臉皮親他。離蕭氣的完全說不話來,但是心裏甜的不得了。
玩玩鬧鬧兩人就走到了,安陽城的廣場上。
目前廣場周圍的四個方位,其中三個變成了臨時救助中心,那裏關著得了疫病的人。
安陽城裏現在除了胡四娘和寧馨兒這個會點醫術的大夫外,已經再也找不出第三個大夫了。
很多有名望的,醫術高明的,半吊子的,會點皮毛的都已經身患疫病住進了臨時救助中心裏麵。或者有的大概去了地府那裏報到。
現在安陽城裏沒有生病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的人都已經得了疫病,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死亡率也漸漸提升。
胡四娘和寧馨兒這兩個女大夫,因為手頭上的藥物減少和身體多日不曾進食,已經消瘦的不成樣子。
加之不停的使用自身的靈力,她們現在也有些硬挺的症狀。
她們何嚐不想去安陽城外的那幾座山上采些草藥回來?奈何她們本身就已經自顧不暇根本就沒有那個餘力,加之人員太多,她們也太過疲憊。更主要的是,天地間自有定律,修煉者是不能過多幹涉凡間的事情,否則將來的修煉路上必要受些因果報應。
所以她們才沒有向東海龍王救助。
胡四娘看著最後一碗湯藥,在看看不遠處躺在地上的那些老百姓,最後咬咬牙還是端著這碗藥去了自家身後的小棚子。
這些日子以來,喬東興也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溫和儒雅。他開始變得暴躁,多疑,時常對她拳打腳踢。
別看他在病中,卻因為有了胡四娘靈力短暫的緩解病情讓他有了些許力氣,來幹他這些日子想幹的事,泄。
他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每天都要病病歪歪的躺在床上,讓妻子端屎端尿,還要時不時的恐懼,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他心裏憤怒,害怕,慌張,惶恐……
他現在還不想死,他還沒看見自己的孩子出世,他還沒好好愛護自己的夫人,他還沒實現他的雄圖霸業,把自家的事業擴展在四國。
他還沒……
很多,很多事情還沒有幹完,他年紀輕輕,英俊瀟灑,正是一個男人的黃金期。
為什麽偏偏?
他看著破舊的草棚,說不盡的蒼涼……
這時胡四娘端著藥碗走了進來,喬東興見到她,不由得喘著粗氣厲聲叫道:“滾,滾啊!”
胡四娘走進來的步子頓了下,她渾身顫抖不已,眉眼間不由得輕皺,鼻翼上慢慢的浮出一些細細的汗水,她不由得抬起左手輕輕的覆上去,緩緩的揉動了兩下,心中道:寶寶啊!寶寶,娘知道你很難過,隻要在堅持一下,在堅持一下。
隻要在堅持一下就好了。
那位年輕的先生說:安陽城之所以生疫病,全是因為她改變天理戒律,又試圖以妖人之身生子,這才遭來了這場橫禍。
妖人之身啊!
每次想到這幾個字,她就覺得心如刀絞,她那麽千辛萬苦,那麽千辛萬苦……
一段情,一生愛!
所追求的一生大概也不過如此,一如她幼年時的願望。
可是到頭來呢?
凡間的人總是在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凡間的人總是在說,患難見真情。
凡間的人總是在說,你若相伴,我便相隨。
凡間的人總是在說,自私自利乃是人的本性。
這短短的半個月間,她的人生觀,世界觀便顛倒了一個徹底。
以前隻知人性本善,人性本惡。
但現在簡直……
她默不作聲,腳步輕移,來到草榻前,柔聲細語道:“喝了吧,喝了就好了。“顫顫悠悠的把碗送到他嘴邊。
哪知喬東興根本就不留情,毫不猶豫的抬起左手把碗打翻在地。
咚的一聲脆響,褐色的湯汁濺在本就泥濘的地上。
一時間氣氛僵硬,忽然零散的幾個人拿著棍棒衝了進來。
看到地上藥碗,麵上更是憤怒,上前用力推了一把胡四娘,憤怒道:“好啊!跟我們說沒了草藥。可是,這是什麽?”
一人道:“都是最毒婦人心,果真如此。”
“費什麽話啊!快快快拉出去。道長不是說了嘛,隻要放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挖了她的心和肚子裏的妖胎,我們就能好了。”
啪的一下,一個看起來是頭的人用力打了那人一下,瞪著眼睛,凶狠道:“都給我小聲點。道長可說了,越多人知道,越多人來分。”潛台詞大家都懂。
他們這忽然襲擊,讓胡四娘有些措手不及,根本沒反應過來。
道長?是那位年輕的先生嗎?
可是他不是這樣說的,他隻說用自己的真心就能換一城百姓的平安。
怎麽會?她抬起漂亮的雙眸看向草榻之上的夫君,可那個男人隻是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就無情的轉了過去。
胡四娘完全的呆住了……
這幾個男人看起來並不強壯,由於多日未進米粒和深受病痛的折磨,要不是有胡四娘和寧馨兒的靈力,他們怎麽可能還有行動力?
雖然胡四娘靈力告竭,但對付幾個體弱的男人還是有能力的。
隻是這個時候失望悲傷的情感在心中流淌,她隻能呆呆的任由他們把她帶到廣場旁邊的小角落裏。
此時一個身穿墨色道袍的中年男人,正看著安陽城的上空微微細算著什麽。
待手指掐算完畢,他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千百年前他差一點就被西海龍王抓住,變成人人嘴中的盤中餐。
要不是他第六感作,又有師兄的提醒,說不得現在也要受那永受不盡的折磨呢。
一想到那件事,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西海,早晚有一天他要討回千百年前受到的恥辱。
這次受到師兄的指引,又感自己也許能在這裏找到他最後一味藥引。
隻要找到那味藥引他就可以修複身體中的暗傷,並且爭強法力。
想到這裏他就興奮不已。
時間也隻過去大概五分鍾的樣子,那幾個被他使用裏法力的男人就帶著一個頗狼狽的女人走來。
見到那女人的一瞬間,道士不由得捂住那因興奮後劇烈跳動的心髒。
是她,是她,就是她!
隻要挖了她的心,一顆一心想要擁有愛情,甘願留在凡塵的狐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