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南城監獄四個大字就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出現,任誰都想不到,沈知意是剛剛從裏麵被釋放的女勞改犯。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是從哪個了不得的地方出來的。

陸雨生讓沈知意這番口出狂言給氣笑了,他冷聲反駁:“沈知意,我看你青天白日的,怕不是在做夢。”

“三年勞改,沒讓你反省清楚,是不是?你一個勞改犯,還勞改出了優越感?”

陸雨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

沈知意她居然讓他跪下來求她?

他憑什麽要求她?

“沈知意,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不然,鬧得全城都知曉,你以後,不光是村裏待不下去,怕是南城的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是嗎?我倒要看看,這往後,南城的大大小小的角落,是怎麽沒有我沈知意的立足之地的?”沈知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哼,沈知意,你就嘴硬吧。”陸雨生壓根就沒把剛剛才被釋放出來的沈知意給放在眼裏。

“若初,咱們走。”陸雨生氣狠了,顧不得那麽多公序良俗,伸手拉著江若初就要重新騎上自行車。

沈知意是真的瘋了,居然要他下跪求她簽字離婚?

他倒要看看,最後,他們倆到底誰求誰。

江若初還想勸沈知意,可看到陸雨生這麽生氣,沈知意又如此倔強的模樣,也知多說無益。

上車前,江若初轉頭跟周牧川求助,“周警官,還要麻煩你多勸勸知意,讓她跟雨生哥好合好散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

沈知意挑眉,江若初居然讓周牧川勸她?

“若初,別說了,讓她自己想,我們走。”

這一次,陸雨生毫無顧忌地,直接把江若初給扶到前麵去坐,讓她坐在他的懷裏返回陸家村。

就是故意惡心沈知意。

麵對這一幕,沈知意隻是冷笑,原主心已死,至於她這個外人,陸雨生這個渣男就是當著她的麵,跟江若初這個第三者上床,除了辣眼睛,她再無多餘的情緒給他。

“沈知意,對不起,我沒想到他們倆會一起過來。”周牧川一臉抱歉。

“周警官不用跟我道歉,你沒想到的,可能不止這一件。”沈知意話裏有話,沒有證據之前,她也不會把話說得太過明朗。

不然,容易被人告誣陷。

“沈知意,我欠陸醫生一份人情,半年前,他替我父親做了一個闌尾手術,我們全家都很感謝他,今天我替他給你送這份離婚協議,算是把欠他的人情給還了。”

周牧川開口解釋,他今天為什麽會來這兒替陸雨生送這份離婚協議。

不過,他並非專程是替陸雨生給她送離婚協議的,他是答應了沈知意的母親,今天是特地來接她回娘家的。

陸家跟陸家村不歡迎她,沈知意的娘家跟梨花村的人還是歡迎她的。

“嗯,周警官,還有其他事嗎?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沈知意完全不介意,周牧川作為一個局外人,為什麽要摻和她跟陸雨生的事情。

“沈知意。”周牧川再次把人喚住,“你要是真想翻案,我可以幫你。”

沈知意怔住。

陽光落在他肩頭的警徽上,折射出冷冽的光。

這個曾經親手把她抓進監獄的男人,如今,又想親手替她討回公道?

他知道翻案意味著什麽嗎?

他可知道,假如她真的翻案成功的話,他的鐵飯碗可能會不保?

而且——

他可能還會被迫脫下他身上這身金光閃閃,代表著個人榮譽跟家族榮譽的製服?

這樣的代價,對他來說,不會太慘痛了嗎?

周牧川黑漆漆的瞳孔裏折射出來的真誠,讓沈知意不再對他心生抗拒。

沈知意上車後,偏三輪警用摩托車便朝陸家村開去,沈知意坐在車裏,手裏攥著周牧川塞給她的軍用水壺。

周牧川想直接送她回娘家,奈何,沈知意執意要先去陸家村一趟。

“到陸家村後別太衝動。”周牧川單手扶著方向盤,警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沈知意揚唇輕笑:“周警官這是怕我吃虧?還是擔心我給你惹事?”

“陸家今日在村裏擺流水席,自從陸醫生在鎮衛生院上班後,他們家在陸家村威望挺高的。”

“……”

沈知意明白了,周牧川這是擔心她一個勞改犯此時此刻回陸家村的話,整個陸家村都會為了陸雨生為難她,是吧?

擺流水席,是吧?

正好,搞個事先。

偏三輪摩托車拐進村口——

謔!好大的排場!

陸家院門外支了二十多張八仙桌,全村老少擠得滿滿當當,炊煙寥寥,好有人間煙火氣,好不熱鬧啊。

最紮眼的是正中央那桌,鋪著大紅桌布,上麵擺著罕見的茅台酒,還有紅燒肉。

她跟陸雨生的婚禮,陸家一直在哭窮,就連招待客人的白酒,都是她母親提供的。

如今,一個小孩子的周歲宴,竟弄來了這麽貴重的白酒?搞這麽大的排場?

沈知意胸口劇烈起伏,膈應的慌。

陸雨生此時穿著嶄新的中山裝,在人流中穿梭,給客人添茶倒水。

江若初牽著彤彤跟在他的身邊,像極了這個家的兒媳婦兒,而她脖子上明晃晃掛著原主的金項鏈。

“哎喲!這不是勞改犯回來了嗎?”門口嗑瓜子的李嬸子第一個喊了出來。

全場瞬間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沈知意跟周牧川掃過來。

陸母眯著眼睛,看清還真是沈知意那個勞改犯後,她‘哐當’擱下茶杯,尖著嗓子喊:“你這晦氣東西怎麽跑這兒來了?”

陸母翻著白眼,無比嫌棄。

沈知意慢悠悠跳下車,拍了拍灰布褲子上並不存在的土:“我跟陸雨生又沒離婚,不可以回來嗎?”

沈知意冷冷的盯著陸母,原主的這個惡婆婆,她要不是要替原主完成心願,她以為,她稀罕跑到他們這麽一個肮髒的地方來?

這個老女人,從沈知意嫁進來那天起,就沒給過她一個好臉色看,每天都把婆婆的姿態端得足足的,典型的舊社會的惡婆婆,就隻差沒有晨昏定省了。

哪兒像現在,麵對江若初,那臉上的笑,跟三月裏的桃花一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