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是那神秘女子留下的唯一一條比較清晰的線索,在跟隨迷蹤蝶尋找陣眼的過程中,韓卿一直在琢磨“水天一色”的位置。

能叫這個名字,水天一色應該建在可以登高望遠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山頂。

她抬眼朝山上望去,彼時她正位於半山腰,這座孤山遠看都是石頭,走近了才能發現上麵還開著不少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沿著山間小路朝上,距離山巔還有一大半路。

“咱們一定要用腳走上去嗎?”

盛秋見她抬頭看,也跟著手搭涼棚朝山頂望去,一邊看一邊念叨,“我們是修士啊,為什麽不飛上去?”

“你想飛就飛,我又沒拴著你。”

韓卿懟了他一句,懶得跟他解釋自己隻是想順路找水天一色。

“嘖嘖,你說話的樣子真是太像葉子涵了。”

盛秋抱臂搖頭,“可惜身手差點兒,不然咱倆還能切磋切磋解解悶。”

哢嚓。

韓卿麵無表情捏碎了手下扶著的山石一角。

盛秋立刻幹咳兩下收了聲。

韓卿無聲翻了個白眼,抬腳繼續朝上走。

原本幹笑著跟在後麵的盛秋忽而臉色一變,大喝一聲小心,超前一步揪住韓卿的領子直接將她甩到自己身後,同時黑刃出鞘直接劈向山道。

一片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聲中,韓卿看見葉子涵的身影慢慢浮現在盛秋對麵。

他竟然也在這個幻境中?

韓卿還沒來及開口,盛秋興奮至極的聲音已經先一步響起,“謔,可算來了個像樣子的大家夥,小道友你退後些,這妖獸品階不低,可別叫它傷了你。”

“等等,你看到的是妖獸?”

韓卿原以為隻有葉子涵那邊受到幻陣影響,怎麽連跟她一起的盛秋也分辨不出人跟妖獸?

“不是嗎?”

盛秋一邊說一邊俯身躲過刺來的一歲枯榮,口中還大叫著,“哇這妖獸居然還帶爪刺!”

還爪刺……

韓卿噎了一下。

托盛秋的福,原本緊張無比的場麵如今竟然夾雜進了一絲滑稽,她幹脆後撤幾步躲到安全範圍,手腕一翻將乾坤定神符拿出。

這張符籙正是她為葉子涵準備的,神秘女子的存在叫她心中感到一絲不安,必須盡快喚醒葉子涵才行。

正當她準備激發符籙,一道紅光突然斜地裏朝她襲來——是跟在葉子涵身邊那個非人類!

“真是礙事……”

韓卿心中啐了一口,先將乾坤定魂符收起,直接祭出落鎮山河印,金光閃爍間,落鎮山河印迅速變大,自內中打出四道金光,其中一道與紅光迎頭碰到一處,另外三道則向那女子發起反擊。

“嗯?”

亂天音見自己這一擊不僅沒得手,對方甚至有功夫反擊,心中不由略感驚訝,她抬手化去三道金光,笑眯眯飛身湊到韓卿跟前,“小姑娘有兩把刷子,這都能躲開?”

韓卿劈手丟出一枚劍令,劍令開啟瞬間劍氣橫掃,殺機四溢!

“哎呀,小小姑娘,這麽狠辣的心腸?”

亂天音卻跟泥鰍似的油滑得很,一閃身輕笑著躲開劍令,“你跟你家劍魔可真是天生一對,都這麽不懂的憐香惜玉。”

“你個不是人的東西,算哪門子香哪門子玉!”

韓卿見劍令撲空也不著急,手中法訣一起,數十枚陣旗立刻自雲水戒內飛出,在半空中交錯排布,不多會兒就淩空擺出乾坤誅魔陣,之前撲空的劍令也半道兒轉了彎,懸到誅魔陣正當中,恰恰好做了這大陣的陣眼。

亂天音眸底閃過一絲意外,“你聽得到我說的話?”

“不然呢?”

韓卿指尖一拈,陣旗紛紛朝亂天音落去。

“一個人類,居然不為忘塵迷仙陣所迷?”

亂天音下意識看了眼旁邊正打得難分難解的盛秋跟葉子涵,再看向韓卿,眸底忽然一亮,“看來我從一開始就選錯了目標啊。”

說話間,她的雙眸慢慢變成深紅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正愁葉子涵這廝不頂用,想不到真正頂用的寶貝就送上門來了!”

這非人類跟著葉子涵果然另有所圖……

韓卿抓緊時間安置好陣旗,當陣旗全部歸位,她手一抬,懸於空中的劍令伴著尖銳哨鳴聲落下。

啟陣!

金光自陣中騰起,將亂天音緊緊困住,但她臉上不見分毫慌亂,相反卻哈哈大笑起來。

“小姑娘了不起呀。”

金光在她臉上手上留下一道道灼燒痕跡,她卻混不在乎,“連乾坤誅魔陣都會布,莫非是家族傳承的陣師?可惜呀,若換成其他魔族鐵定栽到你手中,可你知道我是從哪兒爬出來的嗎?”

話音方落,亂天音的身影就從陣中消失!

韓卿一驚,不等她用神識找尋對方身影,就聽耳側響起亂天音帶笑的聲音,“我可是從昆吾界的千山鎖魔陣裏出來的喲。”

完了!

這人什麽時候去她身後的!

這麽近的距離,怕是連通靈境都來不及傳送,韓卿牙一咬心一橫,幹脆取出一張天絕地滅符——就在此時,韓卿身後突然傳來利刃劃開皮肉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悶哼。

有溫熱的**潑灑到韓卿頸後肩頭,她挪眼看去,一片刺目鮮紅。

“嗬。”

陌生又熟悉的輕笑聲響起,“小小妖神,也敢在我麵前放肆。”

說著,一隻芊芊素手探過來,用絲帕擦走韓卿脖子後麵的血,“想不到妖神的血,也是紅色的。”

韓卿艱難挪動視線看向身後,之前險些偷襲成功的亂天音已經不知去向,隻是看地上跟自己身上濺到的血,她必然受了重傷,而重創她的人此時還站在她身後。

那是一名女子,穿一身紅衣,生了張鵝蛋臉,啟唇一笑宛如春華盛景,眼波一橫猶似秋水連波,恰恰是這麽個仙子下凡般的美人,手中卻提一把通體玉白色長劍,劍上沾了不少血跡。

韓卿咽了口唾沫,“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女子微微一笑,“你喊我前輩,可是猜出了我的身份?”

“能在洞府內來去自如,還能輕易斬殺天階魔族,前輩一定是癡劍。”

韓卿畢恭畢敬說出自己的推測。

“哈哈哈哈。”

女子低笑幾聲,“癡劍,你說癡劍,卻不說譚悅容,這樣不管我是人是劍,你都不算錯,我可真是好久沒見過你這麽機靈的娃娃了。”

韓卿額角不由沁出冷汗,在以“癡劍”這個稱呼定義對方這件事上,她的確存了討巧的心思,因為這段劇情已經完全偏離了原著,她沒有資料可借鑒參考,隻能取巧,沒想到卻被對方一眼識破。

“嗬,看把你給嚇得,小丫頭,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癡劍笑吟吟抬手,幫韓卿拭去頰邊流淌下來的汗,“放心,你是我看中的人,我不光不會傷害你,還會把悅容留下的東西都送給你。”

悅容留下的東西……所以這女子是癡劍劍靈。

韓卿終於確定了此人身份,“癡劍前輩,您說看中了我?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不被陣法迷亂,沒有將其他人看成妖獸嗎?”

“你這個問題,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癡劍笑著握住韓卿的手,“走,我先帶你回水天一色。”

“前輩等等……”

韓卿趕緊後退一步,“我的同伴還被幻陣影響在那兒廝殺,您能先將他們放出來嗎?”

“嗬,放他們出來?”

癡劍掩口一笑,“這事兒不急。”

說完,她長袖輕搖,韓卿隻覺的眼前一花,再樓前。

“這兒便是水天一色了。”

癡劍走到閣樓前,抬手攏了下屋簷下垂著的鮫綃掛幔,語氣中滿是懷念,“這兒才是悅容真正的故居,你們剛進入花海時看到的那座,不過是水天一色的倒影,千百年來不知多少癡兒前赴後繼,為了去往花海中心的閣樓白白搭上性命,哈,他們竭盡全力卻又求而不得的樣子,當真是好笑至極。”

韓卿沒有接話,從對方拒絕放出葉子涵開始,她就意識到癡劍劍令並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在沒有得到更多有效信息前,她還是三緘其口,老老實實當聽眾比較安全。

“走,丫頭,我帶你去看看悅容當年留下的東西。”

癡劍衝韓卿勾勾手指,轉身走進閣樓,韓卿略一思索,也舉步跟上。

一進入閣樓,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架屏風,屏風前擺著迎客鬆。

“這屏風,是悅容自北溟取鯤骨,煉製九九八十一天成其主體,再以南山清音竹淬絲覆蓋其上。”

癡劍輕撫著那扇屏風,“用之室內冬暖夏涼,風拂過時清音嫋嫋,有靜心凝神之效。”

“看來譚前輩也是樂意享受生活之人。”

見癡劍說完便盯著自己看,韓卿笑著應和道。

“是啊,她的確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

癡劍嘴角一抿,“就連這迎客鬆,也一定要去雲州取,隻因雲州迎客鬆每逢清晨傍晚都會生出雲霧,看起來頗有幾分仙姿雅韻。”

說完,癡劍引著韓卿繞過屏風,路過會客廳,一路走上二層。

“來吧。”

癡劍推開二層第一間房間的門,“這一間,便是悅容的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