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卿闖進領域時,墨雲非大半身子還覆在血繭上,即將破繭而出的北海之主並未停止吸取血液與靈力,雖然已經化形完畢,但多汲取一分血食,他就能更強壯一分。

韓卿毫不猶豫朝動彈不得的墨雲非發動攻擊。

麵對急雨般飛墜的靈劍,墨雲非分出幾支藤蔓擋到血繭跟前——隻護著血繭,自己身上倒是毫無遮掩。

韓卿隻凝神看了一眼便發現這些殘留的領域,但之前完整的領域都給她劈開殘缺不全的領域又如何能抵擋數百成千連綿不斷的鋒刃,隻一照麵,那幾根藤蔓就被切了個七零八碎。

墨雲非立刻又召了一朵紅蓮出來,碩大的花盤綻開,將靈劍暫時抵擋在花朵外圍。

韓卿見狀眸光微閃,本以為墨雲非虛弱無比已無力抵擋自己的攻擊,可看他接連擋下包羅萬象陣兩招,似乎還頗為遊刃有餘?

或者,不是遊刃有餘,而是……

餘光在血繭上晃了一晃,隻幾息功夫,墨雲非又在血繭四周布下好幾朵巨大的紅蓮,將它護得滴水不漏,就算韓卿想對著血繭施展畫地為牢都沒處下手。

韓卿打了個響指,懸蒼立刻噴吐出連片白金色火焰,將托舉著血繭的蓮花根部團團圍住,金翅的天哭鳥在上空劃過,天哭之音引來風雷助陣,一道道雷電伴著狂風打下來。

墨雲非自然不肯讓這些攻擊落到血繭上麵去——他趟過火焰組成的圍牆,將傷痕累累的身體完完整整擋在血繭外,每當一朵紅蓮被劍氣與電光絞碎,他立刻就補上一朵新的,除此之外他幾乎沒有做出任何攻擊。

龍魂忽然開口道,“北海之主快要破繭了。”

這話剛說完,巨大的血繭外殼上便撐起一個角來,片刻後,那個鼓起的角滑動了一下。

血繭出現動靜的刹那,墨雲非有了片刻的愣怔。

就是現在!

韓卿抬手發動攻擊,所高空,劍氣從每一把靈劍上溢出聚往一處,匯集成一把光影之刃,趁著墨雲非愣神的這一分破綻,猛然從墨雲非跟血繭中間斬下。

披荊斬棘,削金斷玉。

劍光斬斷大量黏著在血繭上的藤蔓,還連帶著削掉一大片繭衣,血水猶如鮮紅的瀑布,自藤蔓切口與破掉的血繭內傾瀉而下砸了滿地。

一個周身纏繞著不少絮狀物、沾滿鮮血看不清樣貌的人形物體也一並自半空的血繭內滾落。

墨雲非雙目內閃過一片駭然,荒神狀態迅速褪去,他在半空中變化回原本的人形——隻是少了一整條左臂——並用僅剩的右手伸向那跌落的血人。

“吼——”

懸蒼自下方衝上來,九張巨口同時咬住墨雲非右臂。

“滾!!”

墨雲非怒吼道,右臂驟然炸出一團熾烈火焰,懸蒼口腔內被這烈焰灼燒,不由發出一聲悲鳴。

劍雨從天而落,打著旋兒自墨雲非肩膀處穿過,鮮血噴灑,這條右臂被韓卿齊肩斬斷!

“鬆口!懸蒼!!”

韓卿喊。

懸蒼立刻撒開口,猶自燃燒著的手臂從它口中鬆脫掉落,它委屈不已地衝韓卿嗚咽幾聲。

韓卿衝它口中拍過去幾團治愈術法,隨手抓住把飛過身旁的靈劍衝血人劈出十餘道劍氣。

劍氣森然,蘊藏殺機萬千,更夾帶著畫地為牢神通——若此一擊得手,那麽接下來就隻需要逐個擊破。

雙臂齊斷的墨雲非見狀目眥欲裂,身形一晃便化作一朵燃著黑炎的紅蓮,乘風飛至劍氣前方,紅蓮花瓣層層綻開,將劍氣如數攔在自己身上。

“這家夥還真是拚命。”

眼看那血人就要落地,而紅蓮花影卻遲遲無法攻破,韓卿眉心一皺,高喊一聲“清音!”

人麵金翅的天哭鳥長鳴一聲,引動風雷繞過黃泉魘月蓮直奔血人,雙方相會那一刻,韓卿嘴角微揚,身影倏地自半空中消失。

下一瞬,她便憑空出現在血人跟前,一劍刺向對方咽喉處。

“不——!”

墨雲非悲聲高喊道。

鐺的一聲,韓卿的劍堪堪懸停在血人咽喉前半寸處,竟然無法再前進分毫!

一點淡藍色的光自劍尖指向的位置緩緩浮現,光點由小變大,逐漸包裹住血人全身,將它變成一個碩大的光球。

下一刻,一股威壓宛如海嘯傾瀉席卷而來,瞬息就將近在咫尺的韓卿與清音雙雙淹沒。

清音發出一聲哀鳴,翅膀一斂自空中跌落下去,韓卿連忙將她收回通靈境內。

威壓仍源源不絕自光芒中滲透出來,韓卿試圖抽劍,卻發現手中長劍像是被黏住一般,懸在那團光芒前方一動不動,眼見那藍光自光團內潮水般漫出,沿著劍尖向劍柄處滑動——被藍光浸沒的劍尖已經凍結,甚至凍裂出幾條白紋——韓卿隻得放棄收劍念頭,幹脆了當抽身後退。

藍光似乎不想放韓卿離去,迅速分出幾股朝她撲來。

韓卿彈出一枚陣旗,附著畫地為牢神通於其上,藍光雖迅猛仍衝不破時空規則之力,隻得悻悻然被攔在陣旗後方。

光華漸盛,靠視線已經無法分辨那一團光芒中的情形,韓卿探出神識去,隻見光華中,原本包裹在“血人”外麵的絮狀外殼一點點脫落。

最先脫出束縛的是手,那“人”的手指微微攥動一下,而後抬起來,朝光團外麵一伸。

光如水,隨著他這個動作四下裏,淡如月色的長發披散下來,被光團包裹的人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劍眉斜飛,冷眸半闔,半麵妖紋,額生長角。

自血繭中吸食了數萬生靈血肉後,曾經統領荒族的北海之主再現塵寰!

“王!”

花枝殘碎的黃泉魘月蓮飄落到此人腳下,化作遍身血染的墨雲非,他形容狼狽,眼神中卻滿溢著熾熱的虔誠,在顫抖著雙唇喊出這個字後,他雙膝跪地,朝那人叩拜下去。

北海之主眸光微移,居高臨下地睨著匍匐在地的墨雲非,半晌,目光從他身上挪開轉而投向浮在空中的韓卿。

隻這一眼,四周的空氣仿佛都被凍結成冰。

“吼……”

感應到對方注視的懸蒼立刻發出低聲咆哮,雖然它沒有像清音那樣直接被威壓擊垮,但韓卿看得出,北海之主的氣息讓它異常不安。

北海之主雙目瞬間變紅,身上威壓較之前更勝三分,懸蒼看起來愈發不安起來,倒是墨雲非狀態比方才要好許多,看來這威壓是否起效也是分人的。

韓卿連忙操控包羅萬象大陣,將所有靈劍都收歸身前嚴陣以待。

他抬手,似乎隨意朝空中一抓,一團漂浮的血霧被他握在手中朝墨雲非那邊輕輕一拍,血霧便如被一隻無形大手揉捏的麵團一般,逐漸變化做兩條手臂接到墨雲非身上。

“謝王恩賜。”

重新擁有了手臂的墨雲非俯首道。

“你……是誰?”

北海之主沉聲開口,聲音喑啞,卻又充滿揮之不去的疑惑。

趴在地上的墨雲非聞言周身一震,驀然抬起頭滿眼不敢置信,“王……您忘記我了嗎?”

北海之主沒有回答遺忘與否這件事,他緊接著問出了下一個問題,“我,是誰?”

若說第一句話隻是朝墨雲非頭上兜頭潑一盆冰水的話,那麽這第二個問題,便幹幹脆脆讓他如墜冰窟。

因為有著血脈傳承,所有的荒族都是生而知之,更別說身為存在時間最為久遠的王,成功複活的北海之主絕不可能失去記憶。

換言之,他失敗了。

至少沒有完全成功……

眼前複活的隻是一具軀殼,並沒有身為荒族之王的靈魂。

猶如岩漿般的憎恨,自墨雲非冰冷的心底沸騰著湧上來——都是這個女人!如果沒有她一再打亂他的計劃,他的王就不會以這種不倫不類的姿態複活!

這個女人該死!

就在北海之主的威壓一層層鋪展過來時,被蔣雨晴等人聯手困住的畢方花開也有所感應。

一直維持著人形作戰的畢方忽而化作一團熾烈火焰,胡天漫地四下裏燒開來,花開更是再度進入荒神狀態,並在大陣之中展開了領域。

“這些家夥怎麽突然支棱起來了?”

李一群眼睜睜看著畢方的火焰將他化出的靈獸群吞沒,肉疼不已道,“剛剛明明已經被消耗到半死不活了。”

蔣雨晴收回探出的神識,十指一劃展開音域,將燒至眼前的火焰逼退,“升龍台那邊兒有變。”

她探知到升龍台那邊兒多出一股異常強悍的氣息,讓這兩名荒族出現異變的威壓正是從他身上傳來。

“升龍台……柳道友是不是飛去那邊兒了?”

徐岩朝邊問邊朝口中丟了粒回元丹,“要抽調人手去援助她嗎?”

蔣雨晴眉心緊鎖,一時間閉口不言。

她當然想去支援柳寄情,隻是自家人清楚自家事,她身邊這些人——包括她自己在內——別說幫忙,能不扯後腿都是好的。

“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蔣雨晴最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