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小友莫著急,人道世事易測人心難知,難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在,小別勝新婚,你們倆天天膩在一起,日子隻會越過越平淡,偶爾弄一處心跳事故,才會讓人生充滿喜樂。”

安承運一邊傳音一邊撲扇翅膀,“當然,你也可以出聲喚她,變成這外表,又沒捂住你的嘴,隻要你不在副容貌。”

葉子涵欲言又止。

就在副模樣,誠如安承運所言,他就是覺得太丟人了才不想開口。

可是看著韓卿的表情從遊移不定漸漸變得焦灼,他又於心不忍,正當他牙一咬心一橫,準備豁出去給韓卿傳音之際,眼前倏地一暗。

“……怎麽這麽近?”

韓卿滿是疑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而她顯然很快脫口而出了哪兒來的幺蛾子,長得好惡心。”

葉子涵:……

剛剛鼓起的勇氣就像一個脆弱的氣泡,啪的一聲碎在風裏。

原來,發現找不見葉子涵後,韓卿當機立斷取出來了心佩來傳送至葉子涵身邊,沒想到傳送功能是成功啟用了。

眼前依舊沒有葉子涵的身影,隻有兩隻顏色刺眼又可疑的大蠶蛾。

葉子涵總不會被這兩個玩意兒給吞下去吧。

韓卿看著那兩隻蠶蛾心中左搖右擺,就在她覺得自己一定是想太多,準備轉身離開繼續尋找葉子涵時,其中一隻大蠶蛾忽然開口說人話。

它說——“嚇你一跳!”

“……”

確實被嚇一跳的韓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道赤炎符拍上去,兩隻大蠶蛾登時被火焰吞噬,在暴漲的火勢中身形扭曲拉長變回滿臉煙熏火燎、其中一個還不住嗆咳的人形。

安承運。

葉子涵。

看清兩人後,韓卿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

“哎呀,柳道友這嚇一跳的反應怎麽跟尋常人不太一樣。”

被赤炎符燒得灰頭土臉的安承運一邊朝自己身上丟淨塵訣一邊幹笑道。

“我是被安長老暗算變成那副樣子的。”

葉子涵則選擇先撇清自己。

至於韓卿?

她隻後悔剛才丟赤炎符的時候為什麽不先丟個畫地為牢上去——安家孩子為什麽那麽熊,某位太上長老真的不反思一下嗎?

總之,一炷香後,韓卿帶著兩人進了通靈境。

“我曾聽聞,每個洞天福地的風格。”

甫一來到通靈境,安承運先感受了圈四周景物,口中感慨道,“有的雄奇無比,有的荒草蔓生,柳道友這,倒是……”

“倒是如何?”

竹林小屋內此時沒人在,韓卿一邊散開神識找人一邊隨口問道。

“倒是很有世間本真。”

安承運衝她微微一笑,“也是難得。”

世間的本真嗎?

韓卿失笑,暗道這,大概就沒受過她的影響,但這句“長老謬讚”,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神識掃完一圈,韓卿在在旁邊一方石頭上,手裏拎壺酒,身旁還擺著兩碟小菜,倒是悠哉得很。

“我去把人喊來。”

韓卿扭頭衝葉子涵吩咐道,“你先帶安長老回房間等著吧。”

說個禦風訣騰身離去。

“看來家中諸事都是你道侶在打理啊。”

安承運衝葉子涵笑眯眯道。

葉子涵沒搭茬,轉身衝竹林內的小路走去。

安承運見狀笑著搖頭,“你這。”

“我記不清我娘的脾氣是什麽樣子。”

葉子涵輕聲道。

“也是,你娘離開那會兒你還太小,記不清也是正常的。”

安承運輕歎一聲,“子涵,這,你怪過你娘不辭而別嗎?”

“不怪。”

小路上竹影蔥蘢,因為疏於打理,道路被新冒出來的筍與新枝搶占了盤,葉子涵抬手撥開擋路的竹枝,“我相信她離開必有苦衷。”

安承運凝視著葉子涵的背影,喉頭上下滑動幾下,最終開口問道,“你……想見你娘嗎?”

葉子涵腳步一頓。

很快又抬起來,繼續朝前走。

他沒回答這個答案。

安承運見狀搖了話題,“這次被時空罅隙卷走,似乎讓你因禍得福,血脈相斥之症與瘋魔失智的情況都解決了吧。”

“嗯。”

一道矮竹門出現在小路盡頭,葉子涵推開竹門向旁邊一讓,“安長老……果然知道我身上血脈的事。”

“從前未跟你提起過,按輩分排的話,你該喚我一聲師叔祖。”

安承運莞爾道,“在旭明宗的輩分實際比雨晴還要大些,子涵,你娘當初並非不想親近你,隻是她發現血脈相斥之兆,會隨著情緒波動而加劇,無奈隻能逼著自己遠離你,試圖讓你自小養成冷心冷情的性子——我不評論她的做法是對是錯,但她對幼時的你的疼愛,並不比天下任何一個母親少半分。”

若是如此,若她當真還活著,那為何不曾歸來。

這葉子涵心底來來回回,卻終究還是被兩片薄唇擋住,沒能說出口。

“不管怎樣,解決了心口一塊大石。”

安承運舉步走進前麵這一條極為難走的路。”

“您當時傳話不叫我回宗門,是因為顧慮此事嗎?”

葉子涵問出當初心底的疑慮。

“雖是原因之一,倒也不是全部。”

安承運走到一株霧雨樹下,韓卿在張茶桌,旁邊放著幾張椅子,他隨手拽過一把坐下去,拎起桌上茶壺晃晃,“咦?怎麽都沒水。”

葉子涵閉了一壺山泉。

安承運笑嘻嘻托腮等在一旁,手中把玩著一枚不知何時取出來的玉簡,等葉子涵手頭空閑了那玉簡丟過去。

葉子涵一把接住玉簡。

“看看吧。”

安承運拎過煮好的水開始泡茶。

葉子涵看他一眼,凝神將神識探入玉簡內,當他看清玉簡中所記載的內容時,神情不由一怔。

原來內中記載的,正是一些荒族資料,有些與他血脈傳承的記憶重疊,有些與記憶相悖,也有一些,竟然並不存在後,將整個荒族族群概括為簡單的一句話——

“沒有來處,亦無歸途。”

荒族沒有發源之地,而死後,也沒有魂魄可入輪回,雖北海之主一脈的荒族借荒種延續下來,可一旦死亡來臨,仍逃不脫真正的消失。

“你與其他荒族是不一樣的。”

安承運估摸著葉子涵該把玉簡看完了活下去而舍棄掉人類血脈,但你身上終究還留著一樣你娘給你的東西。”

“魂魄。”

葉子涵反手將玉簡收起,口中淡然道。

“沒錯。”

安承運笑了才是至關重要的。”

韓卿帶著安寧遠從外麵回來時,安承運跟葉子涵正茶桌邊,一人麵前擺一杯白煙嫋嫋的清茶,隻是誰都沒說話。

“喏。”

韓卿站在自己身後的安寧遠拎到前麵去,“去打個招呼吧。”

“舅……舅爺爺……”

安寧遠這貓,整個人都蔫噠噠的,連話都說不利索。

安承運抬手,衝安寧遠溫聲道,“來。”

安寧遠一步一蹭朝前挪,等走到安承運跟前時,頭都快埋到胸口了。

安承運順勢摸了摸安寧遠的腦袋,“你可知,因為你的任性妄為,有多少人為此牽腸掛肚,你雨晴姐更是自責不已,若你當真出了安家自處。”

“舅爺爺我錯了。”

安寧遠悶聲道。

“在你能強大到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之前,做任何事,都要考慮周全。”

安承運牽住安寧遠的手,“凡事三思而後行。”

在走出來,帶著韓卿走到不遠處的菜地這個秋千架。

韓卿跳上秋千,腿一擺,開始晃來晃去,她向後仰著身子,倒著看站在秋千後麵的葉子涵。

“要不要跟我一起**秋千?”

她淺笑著問。

隻需一眼,韓卿就能看出葉子涵心情不好,而這事兒八成跟安承運有關。

或者,還牽扯到葉子涵的母親。

葉子涵沒有回答要或不要,隻在與自己最近的距離處。

之後,俯身下去吻她。

荒族沒有來處,亦無歸途,但他不是。

他的歸途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