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靈精還能認主?”

韓卿十分訝異。

“金精附體的天哭鳥也認你為主了,火靈精會認主有什麽奇怪的。”

龍魂道,“它口中似乎含著什麽火屬性法寶,我能檢測出能量波動,卻無法得到詳細數據,最好別把它逼急了,先試試能不能跟它溝通吧。”

說的倒也是。

韓卿回過神來去看那玄狐,葉子涵那邊見她停手也沒有繼續攻擊,可玄狐畢竟受了驚嚇,此時脖頸後背到尾巴上的絨毛盡數炸起,衝著兩人咆哮不已。

“想要捉活的?”

葉子涵傳音問她。

“之前是這麽想的,不過這玄狐似乎認過主。”

韓卿沒用傳音,而是幹脆說出來——認過主的玄狐必然能懂人言,應該能明白她的態度,韓卿當著玄狐的麵收起武器,並攤開手掌示意。

“吼——”

然而玄狐立刻伏低身子做出攻擊姿態,半點兒沒有因為韓卿的舉動放鬆警惕。

韓卿眯了眯眼。

以火靈精的靈智,僅憑她跟葉子涵這兩下攻擊,不應該讓它敵意如此強烈,再考慮到它明明認了主卻躲到熔岩池中,恐怕它的主人已經遭遇不測。

她忽然想到了清音,身為天哭鳥,清音不止能感受到他人的情緒,一旦認主,她還能將主人的情緒放大並傳遞出來,不知能不能通過這個手段安撫住玄狐。

韓卿從通靈境內又召喚出清音。

眼見洞穴內的“敵人”數量又增加了一名,玄狐愈發緊張,掉轉頭直直衝著劍氣封鎖的熔岩池衝去,短短時間內就在屏障上接連撞擊了十來下,直把腦袋撞得血淋淋的,看起來十分可憐。

韓卿附到清音耳邊如此這般交代一番,清音會意地變做鳥身,飛上韓卿肩頭曲頸發出一陣長鳴——天哭鳥的鳴叫聲十分特別,它會隨著情緒的變化而有所轉變,例如之前斬殺墨雲非,韓卿那時滿心悲憤,所以天哭鳥的鳴叫宛如霹靂雷霆,乃是天怒之音,今天卻不然,韓卿的滿心悲憫憐惜化作徐風穿林,疏雨敲窗。

玄狐驚疑不定的眼神在清音與韓卿之間來回交錯,不過隨著清音的鳴唱,它後背上炸起的毛發總算平順下去,口中也不再一直咆哮,但眼底的警惕還沒消退。

韓卿也不急著靠近,就站在原處安安靜靜等著。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小半個時辰,玄狐終於撤去防備進攻姿態,一雙眼滴溜溜轉了幾圈,不住探頭探腦想往熔岩池邊上湊。

“你方才傷得不輕,這是丹藥,可以助你療傷。”

韓卿取出丹藥放在地上,而後帶著葉子涵後撤幾步,“在下柳寄情,身邊這位是旭明宗的葉子涵,之前以為你未曾認主,貿然出手多有得罪,請您別放在心上。”

玄狐盯著那瓶丹藥聳了聳鼻子,沒有上前取藥,隻抬起眼來盯著她不住端詳。

“它在猶豫,不知道你究竟可不可信。”

龍魂出言提醒,“能否取信於它,現在就是關鍵時刻了。”

韓卿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嘴,腦海中將近日來種種事項飛快地過了一遍,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一種可能,於是她開口問道,“你的主人,是青金門弟子嗎?”

“吼!!”

剛剛放鬆下來的玄狐立刻又恢複炸毛狀態,甚至口中隱隱顯出火光,顯然“青金門”這三個字對它刺激非常大。

“我是接到葬劍封刀門好友的消息,趕來救他們的。”

開弓沒有回頭箭,韓卿在背後悄悄拍了下試圖上前的葉子涵,讓他稍安勿躁,口中則繼續說著,“可惜……我來晚了。”

“誰……”

洞穴內忽然響起一個嘶啞含混的聲音,“你說接到消息,誰的消息?”

玄狐開口說話了!

韓卿立刻道,“是盛秋!盛秋與我等原本一同在北溟曆練,剛一回來就收到門派傳訊,現在她正趕去青金門呢,我們則尋著一些蛛絲馬跡追來這邊。”

聽到盛秋的名字,玄狐眸光動了動,“那個小姑娘嗎……”

“您居然知道盛秋是女的?”

韓卿一臉訝異,這次倒不是裝的。

玄狐自嗓子眼裏嗬了一聲,“外表可以改變,但氣息不會變,不過你能知道她是姑娘,看來的確是她的好友——是我錯怪爾等。”

說完,玄狐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喘了幾口粗氣後俯首吐出一物。

韓卿定睛看去,原來被它含在口中的是一串翠色點星珠,這種法寶每一顆都可能暗藏玄機,具體功能為何隻有負責打造它的鑄器師與法寶主人知道。

“小丫頭。”

玄狐自吐出法寶後,雙眼便一直眨也不眨地盯著韓卿,見她神色間隻有訝然並無貪婪之色,心底最後一絲戒備才緩緩撤去,“你為何收走我門下弟子的屍體。”

“他們被妖物所害,我沒能救回他們的性命,便想著至少帶他們的遺骸返回宗門,也好殮骨下葬。”

韓卿如實說道。

玄狐聽了這話,眸光閃了閃,卻是浮出一絲淚來,“別白費勁了。青金門,不回也罷。”

“……此話怎講?”

韓卿追問道。

“這世上已經沒有青金門了。”

玄狐說著低頭又吐出口黑血來,“我的主人是青金門門主,半月前他被人殺害,本命法寶絕魂鍾亦被奪走,不止是他,整個青金門都被屠戮一空,主人臨死前將翠玲瓏托付給我,讓我去投奔葬劍封刀門,可走到半途我就被追上,不得已逃至此處借岩漿池藏匿氣息。”

“我本打算躲過追兵就設法前往葬劍封刀門,沒想到,那些人竟然也來了此處,還在此安營紮寨。”

玄狐垂眸看向那串翠玲瓏,在經過片刻掙紮後,它輕輕叼住這件法寶,起身朝韓卿腳邊挪了幾步,又重新放下,“這串翠玲瓏,是我主人的須彌法寶,內中藏著我青金門最後幸存的七十九人,以及山下三百二十六口凡人,柳道友,葉道友,勞煩你們將它交給盛秋,讓她把這些人帶回葬劍封刀門安置。”

這手串竟然是須彌法寶?裏麵還藏了活人?

韓卿聽得大吃一驚,隻因須彌空間並非洞天福地,活人或其他生物一旦進入就會陷入沉眠,沉眠的時間太久就會死亡,她趕緊撿起手串將神識探進去,翠玲瓏內的須彌空間約莫有五百平,裏麵密密麻麻塞滿了人,這些人全都處於沉眠狀態,有幾個臉色都隱隱發青了。

這還了得,要憋出人命了。

過了二月二,按照慣例,東昆吾這邊即將迎來每年一度的升龍慶。

這慶典雖是凡人在籌備,但修士得道前也是凡人,所以免不了有份湊熱鬧的心,往常到了這時候,不管凡人城鎮還是門派世家,都該熱鬧起來了。

可今年卻不同以往。

自開年起持續不斷的失蹤謎案,讓百姓變得惶惶不安,雖升龍慶還在籌備著,卻終究沒了從前那份暢快,人人都把心提在嗓子眼裏,下午天光還大亮著,人們就成群結隊從田野歸家,大人們也把孩子早早拘進屋子裏,生怕下一個莫名失蹤的就變成他們自己。

至於修士那邊,別的門派尚且不知,但旭明宗上上下下幾千人,現在沒有一個人還有心思去想升龍慶的事兒。

“師尊,太上長老有消息傳回。”

這日,林楚楚接到安承運給宗門的傳訊,立刻將它送到蔣雨晴跟前。

蔣雨晴正忙得焦頭爛額,聞言抬手將傳訊符激活,待聽完內中消息後眉心幾乎要擰起一個疙瘩,“舅爺爺要我們分出人手去監視黎家,可這會兒哪來的富裕人手。”

原來,就在三天前,一個依附於旭明宗的小門派忽然舉派失蹤,隻有兩名剛剛自旭明宗返程的弟子幸免於難,這二人發現門派出事後立刻將情況上報請求援助,蔣雨晴派出三隊精英弟子協助搜查,可直到今天還沒有任何消息傳回。

這並不是第一家向旭明宗求救的,也不是蔣雨晴第一次派弟子外出幫忙,關鍵是她現在也不能隨意往外指派弟子,隻能叫一些修為高行事又穩重的帶隊,協助求救之人搜查真相隻是任務之一,要安全把人都帶回來才是重中之重,旭明宗雖家大業大,也經不起這種持續消耗,到這會兒,門派裏除了閉關不能挪窩的,就隻剩修為略低不堪重任的。

“可太上長老也說了,修士與凡人失蹤一事恐與黎家人有直接關聯。”

林楚楚柔聲道,一邊說一邊在香爐內點燃安神香,幫蔣雨晴平息心底的燥鬱之氣,“從前隻是失蹤一個兩個,最多的時候是十餘人的小隊,如今對方竟能無聲無息擄走一整個門派,可見他們的手段也比從前狠戾,他們在暗我們在明,總是追在他們身後也不是辦法,如今既然有消息了,不如集中人手對黎家來個突然襲擊,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蔣雨晴默然不語,手中卷軸卻無論如何看不下去了,幹脆丟到一旁,“那就照你說的辦,去,發訊號讓所有人回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