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的文創工作室,明天開業。你來嗎?”餘心蓮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電話那頭的中年婦人,停頓了兩秒:

“這樣啊?媽記得,幾年前你就說過這事兒,現在錢攢夠了嗎?”

“攢夠了,都裝修好了。”餘心蓮的心提了起來。

她又想問自己要錢?

下一秒,電話那頭:

“攢了多少?要不要媽給你補貼點兒?不過,你也知道,你弟現在整天在家閑著,媽怕是拿不出多少來。”

餘心蓮鬆了口氣,坦白道:

“攢了三十萬,足夠了。你把錢留著,給自己買點兒好吃的,別全都花在弟弟身上。”

“行,就這樣吧!爐子上還燉著排骨,不說了啊!”

餘心蓮沒說出口的問話,被電話忙音打斷。

算了,答案顯而易見。

媽忙著照顧弟弟,應該沒空過來。

餘心蓮努力工作,省吃儉用,攢了十年的錢,好不容易才實現夢想。

她媽卻連一句“恭喜”都吝嗇說。

餘心蓮難道就不是她的孩子嗎?

說一點兒都不傷心,是假的。

可有人疼的孩子,才有資格撲在家人的懷裏大哭。

她還有工作。

餘心蓮收拾好心情,繼續為明天開業做準備。

把工作室的收尾工作做完後,她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出租屋。

剛從樓梯拐過來,她就看見弟弟蹲在門前抽煙。

地上,還四散著不少煙頭。

“隔壁有孕婦,這裏不能抽煙。掐了。”餘心蓮聲音疏離。

他們從小就分開,沒有一起生活過,關係比幾麵之緣的陌生人都不如。

“管得真多!”他把抽了一半的煙丟到地上,用腳碾滅。

“你有什麽事兒?”餘心蓮站在樓梯拐角處,一步沒動。

“開門,進去說。”

餘心蓮依舊站在原地:“就在這兒說吧!”

“姐,你也知道現在找工作多難,我又是個中專……”

餘心蓮懶得聽他繼續裝:“要多少?怎麽用?”

他“噔噔噔”地下了樓梯,滿臉討好的笑:

“不多,不多!我一哥們兒是搞留學機構的,他說隻要三十萬,就能送我去外國上學。隻要四年,就能拿到常青藤名校的碩士學曆!是不是特別劃算?”

餘心蓮退後幾步,挑眉看他:“我沒錢。你趕緊走。”

“我知道你有……”弟弟的表情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再不走,我報警了!”餘心蓮揚著手機,威脅道。

他暴起,一把打掉餘心蓮的手機,掐住餘心蓮的脖子:“草!你特麽識相點!”

餘心蓮瘋狂掙紮,臉也憋得越來越紅:“放開……”

“我說了,把錢給我!”弟弟低聲嘶吼。

空氣越來越稀薄,餘心蓮頭腦昏沉,強撐著保持理智。

正在這時,隔壁防盜門上的透氣窗打開了。

“幹什麽呢?我已經報警了!”女子的聲音很大,尾音卻在顫抖。

弟弟回頭看了一眼挺著大肚子的小婦人,“呸”地吐了口唾沫,心不甘情不願地鬆手離開。

餘心蓮靠牆滑落,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起身。

小婦人提醒道:“你出門多注意些,都不是頭一回了。煙頭記得掃了。”

“好!今天多謝你啦!”

小婦人沒再說話,關上了透氣窗。

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弟弟,總不至於真要了她的命。不過是吃些皮肉之苦罷了。

反正她是不可能給他錢的。

等以後,她攢夠錢,就逃出國,讓他們再也找不到她!

次日正午,工作室門口張燈結彩,電子鞭炮炸響。

禮儀小姐端著紅綢和剪刀走上台,主持人說著些恭祝開業的吉祥話。

餘心蓮剛拿起剪刀,就見台下一片**。

人們盯著她頭上的某處,掩麵驚呼著。

餘心蓮抬頭看去,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收回,巨大的廣告牌就墜了下來。

血流進了眼睛,世界都被蒙上一層紅紗。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發現在躁動奔忙的人群中,有雙眼睛正死死盯著她。

是她弟弟……

他在確定,她有沒有死透。

難道,這就是血脈相連的感應嗎?

餘心蓮被吵醒時,眼前依舊是一片紅蒙蒙的。

她一把扯掉頭上的紅蓋頭,瞅了瞅身上洗得泛白的麻布裙子,接著環顧四周。

木床黑黢黢的,老得瞧不出紋路。褥子雖舊,卻幹淨厚實。

泥糊的牆,坑坑窪窪。

老舊的木門旁邊擺了隻竹筒,收著幾卷宣紙,隱約有墨跡洇了出來,應是用過的。

窗下書桌上,放著硯台、毛筆和鎮紙,墨條還剩一小截。

桌子的右上角,還擺了一隻白瓷筆洗。

這是整間屋子裏唯一鮮亮的東西。

不是醫院?

她被賣到大山裏了?

窗外似乎有人在爭執,餘心蓮透過窗戶往外看。

院子正中,老婦人雙手叉腰,聲音尖厲:

“宋家娘子,大喜的日子,何必鬧得臉上無光?莫叫四鄰看笑話!速速把銀錢結清了!”

“咱們頭前說好了八兩,如今人都抬進來了!餘老太,你現在坐地起價,是不是晚了些?”

宋家娘子張氏板著臉,話裏也帶了三分怒氣。

餘家老太太挺著胸脯,活像隻氣勢洶洶的老母雞,不歇氣兒地嚷道:

“說好了?什麽說好了?誰跟你說好了?張氏,做人得講良心!心蓮這姑娘,我們餘家足足養了十五年!

“吃了多少米糧,用了多少尺布?哎,你出去打聽打聽,人家嫁閨女,一年按一兩算的,滿大街都是!”

宋家大郎站在張氏身旁,一臉憤憤:

“這哪裏是嫁孫女?分明是賣!娘,方才人是暈著從花轎裏抬出來的,是死是活都還不曉得呢!”

餘老太心下一慌,一屁股坐在地上,抹起眼淚,壓低聲音威脅:

“老婆子知道,你家二郎病重,著急衝喜,這才買我家孫女。二郎可是讀書人,這事兒若傳揚出去,多難聽?”

心蓮,賣孫女,花轎,衝喜?

餘心蓮一哆嗦,這不是她前幾日看的那本科舉文裏的情節嗎?

她穿書了?

還穿成了男主那個早死的倒黴原配?

剛想站起來,腦袋裏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她的頭很痛,就像有一根生了鏽的鐵棍在攪和她的腦漿一樣。

原主的記憶大量湧入,漲得她喘不上氣。